三姐弟都穿著孝服,雙眼紅腫。
前天潘氏已經行刑。
姐弟三人想去收屍都不允。
昨天他們又去宗人府看了父親。
高牆內戒備森嚴,環境簡陋,只有一個小院供人活動,即使出恭也有人監視……
探視時間一刻鐘……
父親說,「這已是最好的結果。我這輩子交待了,還好你們遠離京城這個是非地。對於出家,德珠要再思量。錢財夠你們和你們的兒孫用了,貞兒、易兒識字明理即可,德珠不要過於拘著他們……」
他們知道,這次見面後將是永別。
三人跪下磕了頭,「父親保重……」
高德珠瘦得脫了型,臉色蒼白,薄唇緊緊抿著,五官似乎更加剛硬了一些。
高貞還有些微瘸,或許給他下的藥不多,沒有高平瘸得利害。
一直胖乎乎的高易也瘦了不少,臉上還掛著淚痕。
荀香上前兩步,輕聲說道,「祝你們一路珍重。之前的路身不由己,之後的路就靠你帶著弟弟們走了。」
她接過玉環呈上的一包銀子,雙手奉上。
高德珠放開牽高易的手,曲了曲膝,雙手接過銀子說道,「你的話我記住了。若我們不做那些事,結果也不會如此。你是唯一來送我們的人,謝謝。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知道我們後會無期。祝你及你家人平安順遂,吉祥如意。」
高貞和高易向荀香作了個揖。
高貞說道,「謝謝香香郡主。」
高易吸吸鼻子又流出淚來,「香姐姐,我怕,我不想走。想爹爹,想……」
到底沒敢把「想娘親」的話說出來。
高德珠眼裡湧上淚水,牽著他的一隻手柔聲說道,「不怕,你還有大姐和大哥。」
高貞沒說話,眼裡也湧出淚水。
荀香對高易說道,「不怕,那裡山青水秀,人傑地靈,是個好地方。記住,人有善念,天必佑之。」
他們三人又行了一禮,轉身上了馬車。
從此,這個世界沒有了高德珠、高貞、高易,又多出三個不知什么姓名的人。
他們雖然有人看管監視,但只要遵紀守法,不離開臨縣,行動還是自由的。
荀香的目光轉向孫與慕,苦笑了一下。
孫與慕也沖荀香笑笑,一蹬馬鐙,向前跑去。
荀香很不舍,一來一回,還要辦那麼多事,兩個月都不一定能回來。
還有大哥和壹博哥哥,說好三月底回來,現在還沒歸家。
前幾天他們遣下人回來說,他們去了一趟蓬萊島,耽擱了幾天行程,若順利四月初五之前能到京。
看到一行車馬消失在蒙蒙煙雨中,荀香才上了馬車。
今天去丁府。
荀香這幾天特別想丁家爺爺、爹爹、娘、哥哥。
這個家治癒了她前世原生家庭的所有痛,不僅快樂生活了十一年,還改變了她的性格,讓她以積極樂觀的心境去看待一切。
丁壯和張氏、薛恬都在家。
荀香只說去送高德珠三兄妹了,沒有說他們隱居在哪裡,這是絕密。
丁壯對高明的印象一直不錯,嘆道,「高明也是個可憐人。若他不聽郭勝的話,好好當個王爺,媳婦兒女一生富貴,多好。
「老蘇氏死了那麼久還在害人,死老太婆太可惡了。咱家香香也是被她害的……」
心裡卻想著,好在老蘇氏讓人把香香偷出來,否則香香也到不了自己家。
荀香摟著丁壯的胳膊撒著嬌,「謝謝爹爹把我撿回丁家,謝謝爺爺和娘、哥哥對我那麼好……」
丁壯哈哈笑道,「你是我孫女,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張氏也笑道,「這就是緣份,那年我一看香香的小模樣,都愛死了,就覺得是老天賜給我們的寶貝閨女。」
她又把撿到丁香時的情景說了一遍,「還好香香聰明,不愛哭,否則被來搜查的人聽到,我們都死定了。」
丁壯得意道,「咱家香香是誰?是東舍居士,比馮素貞還能幹。」
如今丁壯已經不說「香香要當馮素貞」的話,而是說「香香比馮素貞還能幹」。
薛恬笑道,「我經常聽二爺講他們小時候的事。因為爭香香,二爺和大伯沒少挨揍……」
丁壯嘆道,「還是北泉村的日子好,想說什麼說什麼,想打架就打架。我天天抱著香香滿村顯擺,也沒人敢說什麼。唉,好日子眨眼間就過去了。」
無人時,張氏小聲跟荀香抱怨道,「恬兒嫁過來兩個月了,還沒有消息。」
荀香一愣,「什麼消息?」
張氏道,「還沒有我孫子的消息啊,聽說荀二奶奶已經懷孕了。」
荀香道,「娘,你也才說兩個月,這才多久啊?再說,我二哥一旬只回來一天,哪能那麼快懷孕。」
張氏看看閨女,小小年紀懂得這麼多,輕拍了她一下嗔道,「姑娘家家,有些話不要亂說。」
荀香表示很冤枉,你跟我說,我才說的呀。
晌飯前丁持夫婦來了。
只要丁壯在家,他們二人經常過來吃飯。
丁持嘴上不敢說,看荀香的表情極是得意。
意思是我看的准吧?我能幹吧?之前高明有九五極旺之相和大旺之相,後來兩樣都沒了,他就奪儲失敗,被圈禁了。
荀香的確佩服丁持的這個本事。
小聲問道,「二叔,你師父找你的時候是什麼季節?」
丁持未加思索說道,「是初冬之時,我記得清楚,第一次看見他他穿了件破棉襖,用一根麻繩繫著……」
荀香更加確認他師父就是穆道士,因為高明救人的事出在九月中。
四月初四下晌,荀壹博和丁立春等人終於回京。
論感情,荀香最想先看到丁立春。但丁立春有多個親人在家等他,而荀壹博只有一個母親和一個妹妹。
荀香還是選擇在公主府等人,讓廚房做了許多荀壹博喜歡吃的飯菜。
荀壹博瘦了,還長了一點個兒。膚色不像之前那麼白嫩細膩,而是稍稍暗了一點。
荀香迎出棲錦堂,曲了曲膝笑道,「恭喜哥哥,賀喜哥哥。」
荀壹博哈哈笑道,「同喜,同喜。」
他在路上就聽說他會試中了第十二名。
他進屋給東陽磕了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