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等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已經是晚上9點左右,鐵門那裡滋啦地響了一聲,而後走進兩個搖搖晃晃的身影。
高大一些的男人壓低了身子,聽著稍矮一些的男人說著話,慢慢地往院子裡面走著。
說話的聲音很低,以至於兩人走到最後一個單元,周於峰依舊只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並不能聽出他在說些什麼。
而這兩個人,正是胡漢跟他的兒子,胡小山。
對於胡小山,周於峰又怎麼能不認識,曾經是高中同學,雖然兩人都沒考上大學,但眼下胡小山已經跟臨水鋼廠簽了合同,進去上班也是遲早的事情。
「爸,您慢點,這走廊里的燈泡也不知道被哪個討吃鬼給偷了,黑漆麻糊地求也看不見。」
胡小山扶著胡漢的胳膊,皺眉叫罵了一句,慢慢地往台階上摸索著,並沒有注意到蹲在一邊的周於峰。
「喂!」
周於峰突然高呼了一聲,跳下水泥牆,一個跨步來到了胡漢、胡小山兩人的身後。
「誰啊!」
胡漢慌忙轉身,驚呼了一聲,聲音都有一些變形了。
「你誰啊!」
胡小山也同樣驚呼了一聲,抓著胡漢胳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向後縮了一步。新𝟨𝟫書吧→
「哦,是我,周於峰,你們別慌。」
周於峰有些戲謔地喊了一聲,在安靜的樓道里,這一聲叫喊顯得格外高亢。
「周於峰?」
胡漢咬牙切齒地反問了一句,剛剛心裡湧起的懼怕也瞬間消失,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靠了過來,顯然是沒有把周於峰放在眼裡。
地中海髮型的胡漢仰著頭,借著月光看清楚周於峰的那張臉後,更是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你他媽的有病吧,突然叫了一句。」
知道是周於峰後,胡小山也是來了火氣,嘴裡叫罵著,用力地推了周於峰一把。
突如其來的這一下,使得周於峰連連後退了好幾步,踩到了進樓梯的台階,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了地上。
「周於峰,你來這裡幹什麼?」
胡漢從黑漆漆地樓道里走了出來,眉頭緊鎖地逼問著周於峰。
看著湊過來的這張圓臉,臉頰兩側布滿了橫肉,口腔里還散發出一股惡臭,混雜著一股酒精的味道,充斥著周於峰的鼻腔。
周於峰緊緊握著雙拳,同樣緊緊地咬著牙齒,一瞬間面部表情都發生了扭曲,他很想要一拳打在這張肉臉上,但他在努力地克制著這股衝動。新69書吧→
身子一個激靈後,周於峰的胳膊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才緩緩地鬆開了拳頭,臉上掛上了一抹笑容。
「胡叔,其實今天過來是求你一件事情。」
周於峰儘可能把聲音說得柔和一些,使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的生硬、不自然。
「啊?呵呵。」
胡漢嘲笑了一聲。
「你說你過來求我一件事情?」
「嗯,是。」
周於峰點了點,繼續說道:
「胡叔,是這樣的,之前我父母的事呢,也確實是他們操作不當才造成這樣嚴重後果的,我妹于娜就是太傷心,小孩子胡亂發脾氣,老是過來給您添麻煩,我過來主要跟您道個歉。」
「哦?」
胡漢露出了一抹喜色,然後拍了拍周於峰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周於峰啊,還是你懂事些,你說我跟你爸媽都是多少年的老同事了,他們出了這樣的事,我能不傷心嗎?
你家的那個于娜啊,過來就咋咋呼呼的,說是我害了你父母!這雖然年紀小,但話也不能亂說吧,你說這可能嗎?我害他們,我有什麼好處!
還有是你父母鑑定工傷的那事,我可是車間主任啊,總不能說是幾十年的老朋友,就胡亂干吧!該是什麼就是什麼,我這個位置,更該為廠里的效益考慮,不能徇私舞弊吧?」
胡漢吐沫星子橫飛,說得痛心疾首,做出一副非常為難的樣子,說到最後,還抬起眼睛,看著周於峰,等著他的表態。
「是是是,胡叔,您說的對,通過這段時間,我也想開了,確實是您有您的難處!」
周於峰認真地點頭說道,做出沉思的模樣,好像在真的認真思索剛剛胡漢說的那些話。
「誒,對啦!」
胡漢激動地一跺腳,又拍了拍周於峰的肩膀。
他最擔心的就是周於峰和周于娜他們鬧事,雖然他為這事打點了很多,可架不住萬一啊?
萬一廠里真要是調查起來怎麼辦?
但只要是周於峰認了,不鬧了,這事才算真正地過去。
「胡叔,有一件事,您看您能不能幫幫忙?」
周於峰看著胡漢,壓低了聲音,用懇求地語氣說道。
「哦?什麼事?」胡漢立馬問道。
「您看您能不能給我家要一些慰問金啊,我三個弟妹還在上學,於正才十歲,現在家裡是一分錢都沒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而且…」
說著,周於峰抬頭看了一旁的胡小山一眼。
「我跟小山也是同學,您跟我父母也是老同事了,您幫幫忙,幫我們在廠里要一些慰問金,我爸媽幾十年的工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您說不是?」
「話是這麼說,可是…」
「胡叔!」周於峰大聲叫了一句,打斷胡漢之後,繼續說道:
「您就去廠里幫我爸媽提一嘴就行,如果廠里還不給,我就去鬧!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我鬧死他!」
說到最後,周於峰的情緒變得亢奮起來,面目猙獰可怕,胡漢看得清清楚楚。
這也是周於峰來這裡的目的,不管如何,弟妹的生活,還有蔣小朵的生活,總該繼續下去啊,周於正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這句話深深刺痛著他的心!
那麼多張嘴,就算省得點吃,那五塊錢能堅持多久,之後的生活該怎麼辦?
所以,周於峰需要從胡漢這裡先要一筆錢,哪怕…哪怕此時這樣的屈辱。
過來把胡漢打一頓又能怎麼樣?問題得不到實質性的解決,周於峰要的是他血債血償。
胡漢盯著周於峰楞了片刻,那張憤怒的臉,好像並不是開玩笑,他最擔心地就是周於峰去鋼廠里鬧事。
一點的風吹草動都不行,這事得安安穩穩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