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趨勢來看,撤走應當是必然的。
天空中的大洞已經出現了好幾天。除了頭兩天,【黎都巨指】大發慈悲地降臨過之外,後來的日子就成了嬌羞的大姑娘,完全不肯露面。
據說,來自東都警視廳的調查員大人們已經初步認定,中央公園上空的巨大黑洞在可見的未來中,並不會對這個城市居民的生存構成太大的威脅。為了緩解警備壓力,警察本部將逐步放開對中央公園的管制。
這樣一來,原本因為巨大緊急突發災情而被抽調來的靜安警察署刑事課的顧醒和各位同事們,作為日常負責刑事案件的主力,自然要儘快回歸原本的崗位了。
更何況,天空中的巨大黑洞出現之後,整個黎都市原本良好的治安狀況漸有惡化趨勢,打砸搶燒的情況在壽町街道周圍,以及城市某些其他角落裡出現過,刑事案件也有抬頭的趨勢。
黎都市的居民們,卻似乎從最初的惶恐當中恢復過來,不再糾結於黎東高速路出口處和沃爾菲超市收費口的長龍,開始回歸正常的生活軌跡。
不久之後,包裹著整個黎都的灰色霧霾漸漸消散,一絲一毫都沒有殘留,仿佛只是為了在巨大黑洞出現的頭幾天,攔住人們逃離城市的腳步。
陽光再次照耀這個剛剛經歷了一場莫名其妙異象的城市。
一切看似都回歸平靜。
唯有巨大的黑洞依然懸浮在黎都中央公園的上空。
與外界通訊也全面恢復了。
這段時間裡,整個國家都在關注這個被霧霾圍困的城市,但因為飛進霧霾的無人機全部失聯,也沒有人敢冒險帶著防毒面具衝進裡面,救援計劃一直在修改和完善當中。
直到霧霾散盡,得知了黎都發生的一切,整個國家的新聞媒體掀起了一波集中報導的熱潮,大批記者趕赴黎都市中央公園,甚至國外的媒體也蜂擁而至。
最開始,國家警察廳和東都警視廳考慮過全面封鎖黎都市出現的異象,所有來到黎都市的記者都被實行了全面管制,根本無法靠近中央公園。
但米國那邊的衛星圖拍攝出來的效果比中央公園裡面拍攝的還要清晰細緻,網際網路上也早已瘋傳各種視頻、圖片。
警視廳的網絡技術人員曾試圖刪除網上所有關於黑色巨洞的信息,卻發現不論他們使用何種技術手段,那些視頻和圖片都會像現實中的釘子戶一樣,頑強而不接受任何補償款地釘在各大論壇、社交網站、短視頻APP里。
於是這種封鎖徒勞無功,充滿了欲蓋彌彰的尷尬。
在反覆確認了黑色巨洞的安全性後,國家警察廳和東都警視廳最終決定徹底放棄封鎖消息的努力,全面放開對黑洞的管制。對此,某位警視監說了一段頗有哲理的話:「當一個秘密不再成為秘密,人們反而會失去對它的瘋狂好奇心。」
記者們得到授權,競相湧入中央公園。一段時間裡,黎都市中央公園南側的遊客大廳變成成了新聞媒體的臨時大本營,長槍短炮對準天空的巨大黑洞。記者們也瘋狂了,恨不得二十四小時不休不眠的現場直播。
甚至,有一天晚上,一個被業界稱之為採訪瘋子的男記者,駕駛著一輛原理類似無人機、可以飛行的摩托車,帶著攝像機、錄音筆、麥克風、對講機、筆記本、充電寶、壓縮餅乾、礦泉水、swich,以及一本名為《世界未解之謎》的百科全書和一本由傑里·施瓦茨所著的《如何成為頂級記者》的勵志書籍,趁著月黑風高,一口氣突破了警方早已放鬆的防線,衝進了黑洞之中,從此失聯。
這件事也登上了報紙的頭版頭條。
又過了一段時間,黑色巨洞卻再無後繼的變化和影響,記者報導的熱潮隨著時間的流逝日趨平淡而不為國民關注。
那位被稱作採訪瘋子的記者,也漸漸被吞沒在了光陰的長河中,被人遺忘了。
國家警察廳和東都警視廳一度成立了專案本部調查巨大黑洞的問題,但很長時間裡都毫無進展。
國警廳一度向更為強大的米國調查機構發出共同調查的邀請,但此時的米國人似乎遭遇了比黎都巨洞更離譜的怪誕事件——一個巨大無比的水泥天使雕像某天夜裡忽然從紐約市中心拔地而起,直入雲霄。
所有被天使雕像影子籠罩的人類全部陷入癲狂狀態,雙目猩紅,展開了對正常人類的無差別攻擊。
沒錯,米國人正忙著解決水泥天使的問題。
至於本子國的其他傳統盟友……大家國內都有著各自棘手的麻煩,沒人顧得上搭理那個巨大的指頭。用熊國情報部長的話來說,那個手指頭甚至連一個活人都沒殺死,算什麼怪誕?等它什麼時候要毀滅島國的時候再說吧。
本子國警視總監聽得此話,忍不住破口大罵,「祝貴國的野蠻人被那頭從北極來的不可名狀的巨熊統統吃掉!」
不管怎麼說,關於巨指的調查還是陷入了僵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收穫卻寥寥無幾。
最終,國警廳決定撤掉大部分人員,只留下東都警視廳特殊調查課的一名代號為冷鶴的調查官大人,賦予其極大的調查權限,繼續調查下去。
歷史似乎證明,這個國家對各種災難具有著還算可觀的承受力,在一次次毀滅性的災害中都苟延殘喘過來了。
何況,現在一切尚好,只是頭頂戳了個大黑洞。
黎都黑洞,漸漸成為了人們習以為常的事情。
……
吉野臥軌的當天中午,里美找到了正在執勤的顧醒。
「那個小女孩兒是來找你的麼,顧醒君,」
安達望著遠處懷裡抱著一罐咖啡的少女,「喂,你可要悠著點啊,那女孩兒還沒有到法定結婚年齡呢。不過,好像也只差一年了……」
「別胡說八道了。」
顧醒和里美來到兩人之前對話的那條小巷。
在對顧醒變得更顯年輕的容貌驚嘆一番之後,里美切入了正題。
「您應該聽說了罷,」她望著顧醒,「一直追奶奶債務的吉野臥軌自殺了。」
顧醒點了點頭。
「論理來講,」
里美緊握手中的咖啡罐,似乎還是顧醒前幾天給她的那個,
「我不應該對他的慘狀感到欣喜,尤其是吉野拉著他的妻子和哥哥一起……但說真的,我心裡的痛快真是遏制不住。在得知這件事情的第一時刻,就想找到您,來好好訴說一番。」
「完全可以理解,」顧醒說道:「老天不能總是欺負善良老實的人。」
「差不多就是吉野臥軌的同一時間,」
里美說道:「我在租住的家裡,忽然看到了奶奶的身影,我這樣說,您不會害怕吧。」
顧醒搖了搖頭。
「謝謝您的體諒,」
里美忽然走上前,抱住顧醒,
「我當時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奶奶還是那樣的慈祥,臉上永遠掛著和藹的微笑。您知道嗎,就是在那些被高利貸壓得喘不過來氣的、最黑暗的日子裡,在我的面前,奶奶的臉上永遠都掛著這樣慈祥和藹的笑容。」
顧醒這才明白起來,為什麼在創造怪誕形象的時候,日子過得並不開心的里美奶奶會是那樣一副慈祥的模樣。
「奶奶出現在家裡的時候,」
里美抱的更緊了,好像抱著自己的奶奶,
「我沖了上去,就是這樣抱著奶奶。是真的抱住了,就好像奶奶從未離開過那樣。我問奶奶去了哪裡,為什麼拋下我離開,她卻一言不發,只是溫暖地看著我,直到我的眼淚流干,她才漸漸消失不見。
我當然曉得這一切都是幻覺,但說實話,能夠以這樣的形式再次見到奶奶,我心裡無比歡喜,就好像親自參演了一部關於奶奶的電影,電影的劇情裡面,奶奶過世了。但沒想到電影結束後,竟然還有我這個主演都不曉得的彩蛋。」
看著里美的樣子,顧醒覺得自己也要被融化掉。
「是啊,這當然是彩蛋。」顧醒喃喃道,「是生命的彩蛋。」
這絕非正義——
作為一個警察,以這樣的方式懲罰惡人,無疑突破了應有的底線。但是,顧醒願意為了這樣溫暖與融化,孤身沉入看似無底的黑暗裡。
在里美的擁抱中,在微暗的路燈環繞中,顧醒望向天空中的巨大黑洞,他莫名感到很親切,並不覺得那是吃人的深淵。
【喂,小子】
小洞忽然傳來消息:【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幹的事情其實是以正義為名,行不義之實?】
「去他娘正義,」顧醒道:「我要報應就夠了。」
……
當日下午,因為將要接近奶奶家交房租的期限,里美主動找到房東,十分抱歉地告訴他:「實在對不起,我暫時拿不出那麼多錢,能否請您通融一番,把交租的時間在往後寬限一點,我儘快籌集租金。」
「你不知道麼,」
房租詫異道:「前兩天,有一個穿著連帽服、帶著黑色口罩的年輕人,專門來我這裡,把你家今後半年的房租都交了。」
這是生命的彩蛋。里美耳邊迴蕩起那位警官的聲音。
她忽然想起,自己到現在還不曉得那位警官名字呢。眼眶再次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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