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大西洋船艦
「你會找到她,箱子裡,船艙上,海藍天,往南走。」
格德·尼博吧嗒吧嗒抽著菸斗,濃重的二手菸從骷髏頭的嘴巴、眼眶和鼻腔同時噴出,像一台人形加濕器似的。
林安略一頷首,確實如此。
作為鍊金生命的創造者,他當然知道林喜樂在哪,只想趁機試驗一番【格德·尼博】的「定位功能」。
齊塞克迪死後,他通過《大魔典》的【路西弗吉·羅福卡爾之手】搜尋了整個金薩沙,卻並未找到其餘手指的下落。
和魔鬼溝通期間,路西弗吉·羅福卡爾狡猾地兜兜轉轉,想讓林安簽訂一系列不平等契約,或是主動付出額外報酬,被逼問之下才不得不坦白。
——祂不清楚。
魔鬼不情不願地說,金夏沙乃至整個班圖都沒有林安要找的東西,它們被人從這個國家帶到了很遠的地方。
《大魔典》屬於「戰爭皇帝」介質,能力輻射範圍不夠大。林安想。
由於創世神恩贊比手指不翼而飛,他研究【上帝的獨眼】的進程被迫停止,林安一邊考慮其他可被用於完善該物品的材料,一邊仍在想辦法尋找「女巫」和「酋長」手指。
儘管【尋金母雞】也是一項尋找物品的介質,但它不僅要消耗兩個珍貴的「求知者」,還是實體尋物——一隻咯咯噠直叫的母雞實在太顯眼了。
假如手指被【黑都】的神秘者拿走,黑小母雞的出現極有可能讓他們產生警惕,甚至逆推回來鎖定林安。
儘管「欲望之母」範圍同樣不大,【格德·尼博】勝在消耗的介質較少。
最關鍵的是,靈媒看似詭異,實則非常爽快,不像那名語焉不詳的惡魔,稍有不慎就容易落入祂的語言陷阱,損失慘重。
以後就用巫毒術尋物吧。
剛準備踏上旅途,隨煙霧淡去的格德·尼博忽然出聲。
「等等!」
「怎麼了?」林安挑眉。
這家不會像路西弗吉那樣索取什麼報酬吧。
「祂有路西法的智慧,我有薩梅迪的幽默。」格德·尼博用食中二指夾起菸斗,做了個「舉杯」的動作,「Always Bet on Black(永遠賭黑馬)。」
「……」
好冷的雙關語。
林安吐出一口氣。
格德·尼博的話意味著在召喚巫毒靈媒的瞬間,他上了一秒鐘林安的「身」,知道他在權衡詢問自己或是路西弗吉·羅福卡爾的利弊。
神通術。
赫耳墨斯·特里斯墨吉斯忒斯的宇宙三個智慧之一。
壓下紛亂的思緒,林安操控賢者之石掀起氣流,離開了阿比尚城繁華的市中心街區,朝著象牙海岸直飛而去。
…………
大西洋的天氣永遠熾熱,稀疏的雲朵飄過,露出純淨無暇的藍天。
古老細膩的白沙是海邊人們的庇護所,也是拉孔奧和世界貿易交集的港口,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魚腥味,混雜著濕潤的海鹽。
形形色色的人走來走去,有些皮膚通紅,有些曬得黢黑,他們路過一艘華麗的白色船艦時,無一例外地投去了異樣的眼神。
無論是雪白船體圖層上鮮紅的罌粟花、船頭象牙雕刻的十字架,以及高舉的帆布大傘,都和頭頂藤編籃子,搬運新鮮椰子和牛油果,用稻草殼做成「盔甲」防止曬傷的當地人格格不入。
「一場災難。」
船艦上,一胖一瘦的兩個水手合力抬著一個行李箱,躲進一處偏僻的角落偷懶。
「記者會不但沒有幫拉孔奧候選人贏得選票,還讓人把視線轉到我們班圖工廠的核泄露了。」瘦水手感慨道。
「噓,問題不大。」胖水手壓低聲音,「沒看澄清嗎?」
「什麼?」
「那名國際記者發言之際,商會的公關部緊急貼出當時工廠法人的身份信息,班圖公民、隱秘的圖西族、私下反總統分子,他出於對胡圖族的仇恨策劃了一切。」
「商會的意思是,我們對此並不知情?」
「差不多,報導指出商會是為了解決金薩沙的失業和日益嚴重的對立問題,給了那人一份工作,誰想他這麼『報答』我們。」胖水手冷哼,「愚蠢的、愚蠢的猩猩。」
「令人痛心。」
「弗蘭德的祖先辛苦地學習這裡的語言,像開墾荒地一樣帶來了信仰、理性和知識,我們如今也在做著光榮的傳教士工作,延伸人類文明。」
「我找到我們商會的公告了。」瘦水手拿出手機,滑動評論,「看上去大部分關注此事的人暫緩了對工廠的批判。」
「效果不錯嘛。」
「嘖。」瘦水手剔了剔牙,「有個評論說是弗蘭德人最先挑起種族矛盾,沒有立場指責圖西族和胡圖族的仇恨,還說我們捏造扭曲了歷史。」
「靠!他懂個屁。」胖水手接過手機,從善如流地點擊舉報,「在獅子擁有自己的歷史學家之前,狩獵的歷史永遠屬於獵人。」
「這些諷刺紅罌粟商會是金薩沙失業最大原因的評論呢?」
「他們不能僅僅因為自己曾經是受害者,就繼續傷害別人——這事必須有個限度。」胖水手搖了搖頭,「否則和恐怖分子沒有區別。」
「說得好。」
「咦?好多拉孔奧人在為我們說話。」胖水手頗為意外地說,「同屬南洲,還是鄰國關係,他們的發言可比任何西洲人有力多了。」
「真的假的?」
「『紅罌粟商會從始至終都在用惠民生的方式和南洲合作,身為拉孔奧人,我自豪地說,商會提供了一條推動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道路,真遺憾班圖白白讓這個機會溜走。』」
「這些人真是拼了老命巴結西洲。」瘦水手想伸手搶回手機,「讓我看看還說了啥。」
「我還沒看完呢!笑死了,拉孔奧人聯合起來抨擊班圖,狂罵那些為班圖說話的評論。這太有意思了!」
胖水手意猶未盡地躲開,他的同伴一個踉蹌,「啪」地絆到了行李箱。
箱子的鎖扣發出輕微響聲,打開一條縫隙,金燦燦的光芒投在嶄新雪白的甲板。
「婊子養的!」
瘦水手當即彎下腰,疼得齜牙咧嘴,胖水手也收起手機,慌張地想把行李箱重新合上。
誰料,箱子卻突然關不上了,大汗淋漓之下,胖水手的耐心越來越少,忍不住雙手托住箱子兩側,用力地狠狠將它們往中心狠命地砸。
「夸!夸!夸!」
箱子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似乎裡面的東西一旦移位,就再也沒法嚴絲合縫地被關在一起了。
「怎麼搞得?怎麼一下子關不上了?」胖子急得滿頭大汗,耳朵通紅。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瘦子氣急敗壞地喊道。
「全他媽的怪你!」
「關我吊事?!哪知道踢了一腳就關不上了,裡面他媽的不是金條嗎?還能被我踢變形?」
兩者罵罵咧咧地摁住箱子兩側,猛地將其整個攤開。
「咕嚕嚕……」
濃密的黑髮猶如地毯般鋪開,一顆少女的人頭睜著大眼睛,她蒼白的嘴角勾起淡笑,和兩名水手目光相對。
這驚悚的一幕讓時間仿佛停滯,水手們大腦空白,大夏天如墜冰窖,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
「不好意思,幫我個小忙。」
少女的人頭用平靜淡漠的語調開口,水手們只見擺得整整齊齊的金條盡數融化,它們的金屬形態盡數轉化,像是細小的河流一樣順著箱子邊緣溢出。
「咕嚕嚕、咕嚕嚕……」
順著甲板,金屬液體濕透了他們的鞋子,順著褲腿爬上兩名水手的身體,冰冷的觸感順著皮膚直衝神經。
水手們眨巴著乾澀的眼珠向怪異處看去,細細的鐵質金屬環隔著幾厘米層層禁錮了四肢,從最寬的大腿根部,一直到手指尖,每個環像是為他們量身打造。
不僅如此,液體流入頭髮,圈住了他們的頭顱。
「咯咯咯。」
水手們一句話也說不出,牙齒和舌頭上下碰撞,就像冰雹砸在雨棚。
「把我拎到船長室。」少女微微一笑,頭顱再度融化,金色液體溢滿了整個箱子、凝固、結成了令每個商人兩眼發光的金條,「輕一點,否則我不介意現場做個額前葉切除手術。」
「唔!」
頭髮中的金屬環驟然收緊,水手們發出悶哼。
身為紅罌粟商會的員工,他們也見過千奇百怪的神秘者,但這麼詭異的經歷卻是平生第一次。
不過,水手明白,身為普通人,他們在神秘者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儘管少女來者不善,兩人只得聽話地拎起裝著黃金的箱子,邁著略微怪異、殭屍般的步伐走向雅各布所在的船長室。
此女正是林喜樂。
這個鍊金生命代表了鍊金術的最終奧義,除了強大的力量和精密的技巧,她還能自由將身體的每個部位轉化為任何形態的金屬,隨時轉換回來。
這是林安給她的代號——【埃梅拉】的意義。
「因為它將代表所有精巧之物,穿透所有堅硬之物。」
「生命即是如此創造而成。」
水手避開船上來來往往的商會成員,徑直走向位於船艙上層的門,一路上順風無阻。
「哐哐哐!」
敲門聲打斷了雅各布的思路,他停下筆,眉頭緊皺。
一本精緻美觀的筆記本在他面前攤開,鉛筆的花體字描繪出了一個又一個命運和未來的可能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