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雪天盤帳
辦公室內的爐子裡,柴禾燒成火紅的木炭,劈啪作響。♖👤 ❻9𝔰нǗx.𝐂Ⓞм ♔😾
二麻子裹著軍大衣,斜躺著小憩。
徐慶端起茶缸,喝了兩口熱茶後。將煙一掐,心中思緒紛雜。
下了雪,再讓二麻子下鄉去收豬,怕是不容易了。
鄉下的道路本來就不太好走,再加上這雪,更是讓人寸步難行。
除非往後遇著好天,路上的雪消融,地面也曬乾,才能再去。
只不過,這樣一來,收豬上就要耽誤不少時間。
但這是沒法子的事情。
即便是在後世,國內經濟已發展的相當不錯,可有些地方的農村道路,沒經過水泥鋪面,不管是走路還是開車,都仍要小心翼翼。
而在這年頭,鄉下路面幾乎全都是土路,就更加困難了。
好在飼養車間內的豬,還有三十多頭,撐上一段時間,還是可以的。
徐慶之前沒著急忙活地拓展豬肉的銷售渠道。
一方面是因為養豬的人少,收豬是個難題。
另一方面,也是提早就考慮到了入冬之後的情況。
眼下只供應紅星軋鋼三廠和五廠,兩個廠子,每天出六百斤豬肉,大錢是一下掙不上,但能保持肉聯廠的正常運轉,不至於說,豬肉供給上出現問題。
像城裡國營的幾個肉聯廠,背靠國家,經營出現狀況,就算是關停一段時間,也無所謂。
反正有國家兜底,怎麼著都成。
但徐慶自個開的肉聯廠,是私營性質,個人廠子。
哪敢隨便關門歇業。
一旦關停,想要再重新運轉起來,那耗費的成本可就大了。
再者,他就靠肉聯廠和糧站維持生計,養家餬口。
手底下雇了一大幫人,全都指望著他吃飯。
更是不敢跟國營的肉聯廠比。
坐在辦公桌前,徐慶將這幾個月的帳目,仔細盤點了一下。
糧站的營收不錯,每個月最少能賺小一千。
拋去各項開支和成本,平均下來,還能盈餘四百多塊。
相比去年,是少了些。
但問題是,去年入冬之後,他就停止了讓糧站庫房那邊加工糧食。
而今年,直到現在,糧站庫房那邊,老吳帶著人還在開動機器,加工白面和棒子麵。
光糧站庫房雇的那群工人,每月工資都要大幾百塊,自然盈餘上就看起來沒多少了。
但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東單糧站的糧食,幾乎沒幫國家代售多少,全是自家庫房加工的。
實則細算下來,比起去年,糧站賺的錢要多。
只是帳面上一時間無法體現出來。
肉聯廠是沒怎麼掙錢,每個月各項支出一拋,只能說略有盈餘,也就三百多的淨利潤。
只不過兩邊一加,徐慶每個月能賺七百多塊。
比起在廠里上班,當廠長,可強了太多。
一個國營廠子的廠長,不管效益好不好,每月到頭,拿的是固定工資。
連徐慶的一半都比不上。
這也是為啥很多人,在去年觀望一整年後,今年按耐不住,選擇經商的緣故。
國營廠子,干多干少,都一樣。
反正餓不著,窮不了。
當然,也富不了。
可自謀生計,那就不一樣了。
愛國當紅星軋鋼廠的五分廠一把手,權力不小,待遇也好,但小半年時間的工資,也沒當大哥的徐慶高。
只不過,徐慶雖然每月掙的不少,但眼下,他手頭卻沒多少錢。
主要是今年攤的本錢多。
家裡前幾年攢的積蓄,為了開辦肉聯廠,全都花光。
七月多的時候,他跟二麻子下鄉,既要收豬,又要收糧食。
還借了不少錢。
雖說其中一部分是大院的人主動借的。
可總歸還是得給還不是。
剩餘的是老丈人和小舅子,以及二弟,三弟,妹妹,幾家湊的。
這些日子,他給大院一大爺易中海,還了一千,三大爺那邊的一千,也還掉了。
老丈人馬國華那邊,徐慶目前還了一半,還剩一半。
傻柱和許大茂的,都還沒來得及給。
愛國和豐銘、曉雅那邊,徐慶倒是問過弟弟妹妹好幾次,可沒一個說,著急用錢。
徐愛國一句話:「大哥,當年咱家日子是你撐起來的,我跟豐銘,曉雅,都是靠著您掙得那幾十塊工資,拉扯大的,我那五百,是我和我媳婦,給您與我嫂子的!」
徐豐銘更直接了當,「大哥,咱們是親兄弟,什麼借不借的,我的錢,就是你的,大哥您拿著隨便用。
當年咱家日子還不算好的時候,我和曉雅上高中那會兒,還時不時朝你要零花錢,現在想起來都挺不好意思的,我是沒打算讓您和嫂子再給我。」
徐曉雅坐在一旁,連聲應道:「就是嘛,大哥,我二哥,三哥說的,也是我的意思。」
徐慶心裡感動,弟弟妹妹的話,讓他心裡熱乎乎的。
但他知道,一碼事歸一碼事,當年是當年,現在他們都長大了,各自成家。
儘管沒說分家,可妹妹曉雅嫁出去了,組建了家庭,有她自己的光景。
愛國和豐銘,也早陸續成家。
他這當大哥的,不至於說,從弟弟妹妹身上占便宜。
何況,他只是暫時有些拮据而已。
坐在爐子上的燒水壺,不斷冒著白色熱氣,發出哨子似的聲響,徐慶從椅子上站起身,拎起燒水壺把滾燙開水,灌進暖壺後,去食堂大灶上的水瓮內舀了涼水,然後重新放在爐子上。
隨後,趴在辦工作前,捏著鉛筆,輕輕撥動算盤,繼續算帳。
半響後,徐慶望著最後得出的數字,身子往後倚靠,不禁啞然失笑。
算來算去,他今年是窮光蛋一個。
掙的錢是不少,可全都用來發工資,以及交稅等,開銷掉了。
再就是給老丈人和一大爺,三大爺他們又還了不少。
最終他手裡有的錢,就僅僅是眼下身上揣的六百多塊。
而這其中,有五百多是要過兩天上郵局匯到鄉下公社,讓二爸幫忙看著給收豬的家戶開的豬錢。
本來明天二麻子下鄉,順便就能把豬錢給開掉,
奈何,今天下了雪。
二麻子明天下鄉的事,就只能泡湯。
下午五點多,徐慶走出辦公室,瞧著漫天的雪花,還飄個不停,思索片刻,讓肉聯廠的工人,與糧站庫房的。都早早下班。
下雪天,回城的路不近,還是冬季,天黑的早不說,又加上天空陰沉著。
趁著還尚且有亮兒,他讓其他人走後,與二麻子倆人,也朝城裡回去。
二麻子前些日子受傷的腳徹底好了,蹬著自行車,與徐慶並排在滿是雪片的土路上,晃晃悠悠地回城。
「慶子,今兒下了一天的雪,明天我下鄉的事.」
二麻子身上裹著軍大衣,頭戴倒栽絨的軍帽,嘴角叼煙,一邊騎車,一邊時不時嘬口煙,朝徐慶問道。
徐慶摩托騎的跟早上前來時一樣慢,側目朝二麻子道:
「麻子哥,明天伱不用下鄉。」
「慶子,那上次哥們我收豬的豬錢,可還沒給那些村民。」
「知道,」徐慶雙手捏著摩托車車把,望著滿是車轍印的路面,「麻子哥,我今天中午時候,都考慮過,豬錢過兩天我上趟郵局,直接匯到公社,我二爸取了錢,他看著一給,你就別冒雪下鄉去了。」
二麻子臉凍的通紅,軍大衣和頭上的帽子都落了一層雪,聽見徐慶全都想到,把嘴角的菸頭一吐,任由其被地上的雪掩埋,咧嘴露笑道:
「慶子,哥們在你這干,真是舒坦,雖然總要下鄉,忙起來有時候連頓熱乎飯都吃不上,但哥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夠意思,給哥們我開的工資,都比咱們以前三廠里當車間主任的工資高,待會兒回了城,咱哥倆找個地兒,哥們我請你喝一頓。」
徐慶微微低著腦袋,防備迎面飄來的雪片落進眼睛,轉頭看向身邊的二麻子道:
「麻子哥,你媳婦同意嗎?」
二麻子身板一挺,撇嘴道:「嗐,慶子,咱是爺們,哪能讓媳婦管著,我外面喝酒,回到家,我媳婦她敢說個啥?」
突然颳起一陣寒風,將雪吹的在空中不斷飄搖,二麻子忙低下頭,貓起腰,腦袋歪向徐慶,閉住口鼻。
等風從身邊吹過後,二麻子才喘著氣,呼吸急促道:
「慶子,不是哥們在背地裡說閒話,就你們院的閻解成那小子,腦袋被那於莉拴在褲腰帶上,真是給咱們爺們丟臉!
挺大個人,一點主見沒有,啥事都聽媳婦的,也是遇到你脾氣好,仁義、仗義,又上過學,有文化,有素質。
要是碰上跟我一樣,沒讀幾天書,還暴脾氣的,就前幾個月那檔子事,早把他狗日的腿打斷了,讓他丫的一天到晚沒事鬧!」
徐慶沒搭話,靜靜聽著。
二麻子雙手扶著自行車把,雙腳用力蹬著腳踏子,眼神瞥了眼荒涼的四周,呼了口氣道:
「慶子,你聽哥們一句,你們院的閻解成跟他那倆兄弟,你就甭拿他們當人看,連自個父母的錢都想方設法的算計,咱給他們留啥面子,該動手揍,就直接揍,那種人臉皮厚的跟鞋底子一樣,沒羞沒臊的,打了也就打了,怕他幹啥!」
徐慶依舊沒說話,風又從西邊呼呼吹來,雪花被裹攜著,瘋狂在天上打轉。
二麻子的話,徐慶清楚,點點頭笑了一下,
如果他是二麻子,動手沒問題。
可他不是。
再說,打並不能解決問題。
況且三大爺兩口子也住在大院裡。
大院的眾人也都看著。
一旦動手,影響後果,他得掂量。
當然,不是說不能或不敢。
而是,成年人解決問題的方式,動手算是最沒辦法的辦法。
就依他如今所處的高度,有的是法子對付閻解成兩口子,以及閻解曠那兩兄弟。
只是,他還出手,二弟愛國和三弟豐銘,就把閻解成三兄弟和於莉收拾了一番。
讓閻解成三兄弟跟於莉,都背了處分。
而這,比動手打,可要來的更能讓他們吃苦頭。
所以,事情就先這麼擱著,往後閻解成要是還敢在鬧。
那絕不會手軟。
該給三大爺兩口子的面子,他算是給了。
也就不會再有下次一說。
郊外路上的雪沒人掃,下了幾乎一整天,堆積下厚厚一層,徐慶和二二麻子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回到城裡。
而這時的天色,漆黑一片,徐慶看著二麻子道:
「麻子哥,要不今兒就算了,雪還一直下,天這麼黑,路燈也比平時早早亮起,咱倆早點回家,哪天不下雪,咱哥倆再找個地兒好好喝一頓。」
二麻子跨坐在自行車上,停在馬路邊,掏出煙遞給徐慶,皺起眉,抬頭望著黑咕隆咚的夜空落的雪花,撓頭琢磨道:
「慶子,那就下次再說,今兒確實不大合適,我真怕我回家晚了,我閨女跟我兒子朝我埋怨。」
「麻子哥,那你早點回去。」
徐慶笑著說道。
二麻子應聲嗯道:「慶子,哥們我就先走了,你要不去糧站那邊接你媳婦,就也早點回家歇著。」
「好。」
徐慶說完,掏出打火機,點著剛接的煙,伸手朝二麻子揮揮手,等其走後,發動著摩托,沿著行人匆忙的街道,拐上了前往東單糧站的路口。
今天下雪,他確實得去糧站那邊接一下媳婦。
另外,他還得見妹妹曉雅一面。
中午時候,李國華給他打了通電話。
他借國華的外匯券,被妹妹和妹夫悄摸地給還了。
他當大哥的,怎麼著也要對妹妹說道兩句,感謝的話鐵定沒有,『失落』一番是必須的!
昨兒豐銘在大院裡,偷偷幫他給許大茂還了六十九塊外匯券。
今天,妹妹跟妹夫就有樣學樣,這不是存心讓他這當大哥的過意不去嘛。
豐銘還好說點,但曉雅嫁出去了,家裡這邊的事,真不能讓她分擔。
建軍倒是沒啥,可建軍的父母,徐慶不熟,誰知道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往後對曉雅心生芥蒂。
他都好長時間沒過去妹妹住的部隊大院轉轉了。
父母不在,曉雅出嫁在外面,他這大哥,總不能說,不管不問。
就一個妹妹,哪能不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