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你老丈人家的餃子能吃,師父家的就嫌棄了?
暮色沉沉,風冷天寒,夜色緩緩撲來,如同海水。♘♞ ➅➈ş𝐇𝔲𝓧.ⒸOм 🍮🎄
徐慶一路騎車,瞧見街上不下於六處地方在施工。
如今到處在改建,這算是改開後,城裡最大的一處轉變。
徐慶騎著自行車,不緊不慢地拐進老丈人家的胡同,隨後在大院門口停下,推著準備往裡面進去。
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車鈴聲,扭頭一看,原來是小舅子馬解放和吳月梅下班了。
「姐夫,啥時候來的?」
馬解放腦袋仰的很高,一身嶄新中山裝,顏色深藍,自行車把上掛著公文包,依舊是人造革的,黑面,卻不是原先那個使喚了多年的,而是瞧著像是剛買的。
徐慶駐足道:「剛來,你和月梅下班了?」
馬解放自行車一停,翻身下車,一臉神氣道:
「也剛下,這不才回來。」
馬解放說著,眼神一瞥徐慶自行車后座上馱著的羊肉和豬肉,嘿笑道:
「姐夫,你肉聯廠生意不做了,今兒怎麼拿這麼多肉來?」
徐慶微笑道:
「過小年,你忘了?」
「啊?是嗎?這麼快,我都沒留意。」
馬解放撓了下頭髮,當即眉飛色舞道:
「姐夫,我今兒升了,總廠昨天發的文,今天三廠廣播站的大喇叭,全廠播報。」
「可以啊,解放,這馬上過年,成了副廠長,感覺如何?」
馬解放搖晃腦袋:「沒啥感覺,高興倒是高興,可廠里好幾個副廠長,要是今兒我能成升正的就更好了。」
徐慶無語笑道:
「解放,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三廠現在上千號人,伱當了副廠長,多少人羨慕,眼紅,知足吧。」
吳月梅騎自行車慢,這時才到大院門口,停下翻身下車,朝徐慶道:
「五姐夫,咱們回院裡聊。」
徐慶便一邊推著自行車,一邊與馬解放連說帶笑地交談。
「姐夫,你還記得咱三廠那個李副廠長嗎?就是變天后,靠關係當了廠里『G委會』主任那個。」
徐慶應聲道:「知道。」
馬解放把自行車後輪一抬,進了院門道:「昨天辭職了,聽說打算下海經商。」
徐慶哦了一聲,沒在意。
一旁的吳月梅扭頭瞥向自個男人,眼神幽幽道:
「羨慕了?」
馬解放忙道:「月梅,你說啥呢,我才剛當上副廠長,我會羨慕一個辭職的?」
吳月梅嘁了一聲,沒再搭話。
徐慶走在倆人中間,心中苦笑不止,這兩口子,有點意思。
「解放,咱爸怎麼沒跟你倆一塊回來?」
徐慶出聲問道。
「嗐,他老人家忙著呢,」馬解放咧嘴說道:「這不我今兒升副廠長的消息,三廠人全知道了,我爸那幫老夥計,一下班就拽著讓請客去了。」
「錢還是我掏的!」
馬解放說著,臉上佯裝出心痛神情。
徐慶樂道:「你平時一塊共事的同事,沒找你請客?」
「咋沒有,我今天錢都給我爸了,身上一毛不剩,他們說等過幾天廠里放假後,非讓我好好請他們搓一頓不可!」
說話間,徐慶看到從屋裡出來的丈母娘,喊了聲「媽。」
馬解放也張嘴道:「媽,我姐夫來了,特意給咱家送肉。」
馬解放母親沒理會自個兒子,雙眼望著好長日子沒見的女婿,臉上露出開心,笑盈盈道:
「小慶,你這孩子,來就來,每次都拿東西,快進屋暖和,別凍著了。」
說完,掀開門帘讓徐慶趕緊進屋,至於自個兒子,白了一眼,「我包了餃子,去你屋把你媳婦和孩子叫過來。對了,你爸呢?」
「我爸喝酒去了,一時半會兒,估摸著回不來。」
馬解放說著,把自行車一停,忙轉身朝他和吳月梅住的屋子過去。
十分鐘後,徐慶和馬解放坐在一塊,吃著剛出鍋的熱乎餃子。
馬小軍端著酒瓶子,站在一旁倒酒。
吳月梅和婆婆還在廚房繼續忙活,徐慶夾起面前碗中的餃子,餵給大外甥。
馬小軍一口咬住,滿臉歡快道;「謝謝小姑父。」
馬解放得意道:「姐夫,我兒子這禮貌還行吧?」
徐慶一樂,「你教的還是月梅教的?」
馬解放胸口一拍,腰板挺直道:「我唄,不然他今兒能乖乖給咱倆倒酒?」
徐慶笑著沒應聲。
馬小軍嚼著餃子,嘟囔地道:
「小姑父,我鴻志哥哥,他怎麼沒跟著您一起過來我奶奶家。」
徐慶停下筷子,看著馬小軍道:「鴻志在家,你小姑父我下午還沒回去。」
馬小軍腦袋瓜點了點,瞅見徐慶酒杯空了,忙雙手攥緊酒瓶,繼續倒酒。
徐慶和馬解放吃了一會兒,看到丈母娘從廚房走出來,就沒再吃,坐著聊了一陣兒,見外面天已徹底漆黑,老丈人還沒回來,就把從肉聯廠拿來的豬肉和羊肉放下後,站起身道:
「媽,解放,月梅,我先走了,我還得上我師父家去一趟。」
馬解放聞言,便帶著自個母親,媳婦,孩子,送徐慶出了大院。
徐慶一走,馬解放住的大院眾人,頓時炸開鍋,朝馬解放母親道:
「大嫂子,好福氣啊,生了五個女兒,一個小子,個個都厲害,你家解放今天在廠里升了副廠長,你小女婿更了不得,五分廠的正廠長都當過,這兩年又開糧站,又辦肉聯廠,今兒過來咱們院,還給你送了豬肉和羊肉,喲,我瞅著不老少嘞。」
「可不是嘛,那徐慶糧站的生意好的不得了,上次我過去買糧食,排了好半天的隊才買上。」
馬解放聽見大院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心裡暗道:
「那可不嘛,我誰啊,我五姐夫誰啊,你們就羨慕吧!」
馬解放母親笑盈盈道:「嗐,我這兒子,一天不著調,能升副廠長,也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沒啥的。
倒是我那小女婿,苦命的人,他爸媽沒的早,早早當家,能把光景過成現在這樣,著實不易。」
馬解放母親站在大院正門口跟院裡街坊閒聊著,而徐慶,已騎著自行車,帶著自行車上剩餘的豬肉與羊肉,出了胡同,上了大街,借著路燈的光亮,朝師父老張家過去。
他好久沒上師父家了,前年還總去,去年開了肉聯廠後,節假日都忙的沒時間。
糧站生意忙,肉聯廠也一直運轉。
國慶幹啥了,徐慶自己都想不起來。
自行車鏈條有點生鏽,發出吱吱吱的聲響,徐慶蹬了兩下,騎到一個路燈跟前,下車踹了兩腳,翻身上車,繼續向師父老張家過去。
時間已晚上八點多,路上行人倒是還不少。
城裡治安好起來,經濟也一點點的好轉著,小年夜看電影的男女青年不少。
徐慶是好久都沒去電影院了。
儘管這年頭看場電影也就一兩毛錢的事,但他真沒時間,也沒心思。
去年上映的《廬山戀》大火,備受男女青年推崇。
妹妹曉雅還給他提了好幾次。
可徐慶那時候剛把肉聯廠建起,帶著二麻子又去下鄉收糧,收豬。
人都不在城裡,哪有機會去電影院。
一股風迎面吹來,帶著寒意,冷的徐慶打了個噴嚏,思緒一收,瞅見師父老張住的大院胡同,車把向右一扭,就朝漆黑胡同進去。
「師父,師娘,小年好。」
徐慶推著自行車,走進大院後,朝著師父老張屋子就喊。
「小慶,是你臭小子嗎?」
老張的聲音從亮燈的屋裡傳出,緊接著屋門就被打開。
徐慶見師父出來迎接自己,憨笑道:
「師父,沒休息啊。」
「等你呢,就知道你臭小子今晚要過來,我特意沒早早洗腳。」
徐慶推著自行車,停在師父屋門口,把自行車后座上的肉一拎,笑著道:
「師父,今兒我肉聯廠剛殺的羊和豬。」
老張借著屋裡透出的燈光,瞅見,頓時責怪道:
「臭小子,你自己不好好拿出去賣錢,給我拿來幹啥?」
話中滿是嚴厲,心裡卻高興不已,抬手把門帘撐開道:
「快,進屋裡暖和。」
徐慶應了聲,拎著十斤肉走了進去。
只是一抬頭,就看到許久沒見的小師妹——張珍蓮,正從炕上下來。
徐慶一愣,「珍蓮,你啥時候回來的?」
張珍蓮趿拉著鞋子道:「今天上午才回來,今兒小年,過幾天就春節了,特意回來陪我爸媽過個年。」
張珍蓮說完,臉上一笑,兩個小酒窩就露了出來,煞是好看。
徐慶把肉遞給伸手接的師娘,摘下圍巾,望著身材有些發福,臉蛋也圓潤起來的小師妹道:
「珍蓮,你孩子呢,怎麼沒跟你一塊回來。」
「在我家那邊呢,他奶奶一直幫著帶,前兩天感冒剛好,就沒敢帶來我爸媽這兒。」
老張披著軍大衣,見徒弟站著說話,拍手示意道:
「臭小子,快坐,都是自家人,別拘著了,吃飯沒?你師娘今天包了餃子,過小年,咱們城裡就吃這個,你家雇的那個保姆,應該也包了吧?」
徐慶聞聲笑道:「師父,我還沒回家呢,我剛從我老丈人那邊過來,我丈母娘倒是今兒也包餃子吃的。」
老張哈哈笑道:「那是啊,過小年,哪能不吃餃子,你師娘今天包了不少,知道你元旦沒來家,今天專門給你留了些,你等著。」
「師父,我在我老丈人家吃過了。」
徐慶坐在椅子上,烤著火道。
「怎麼?你老丈人家的餃子能吃,師父家的就嫌棄了?」
徐慶趕忙擺手,「師父,我吃,我吃還不成嘛。」
「這才像話!」
老張心情大好,把披在身上的軍大衣一脫,放在炕上,轉身進了廚房。
張珍蓮端著剛倒了熱水的茶缸遞給徐慶道:
「徐慶哥,我聽我爸說,你前幾年當了紅星軋鋼廠的五分廠廠長,後來辭職,廠長不當,開了糧站,又辦了肉聯廠。」
徐慶抿了口熱水,捧著搪瓷茶缸暖手,點了下頭。
張珍蓮發福的身子微微一擰,雙眼眨著道:
「徐慶哥,你不後悔辭職掉廠長嗎?我爸這麼多徒弟,就你,最厲害,當了廠長!」
徐慶笑著思索道:
「我不喜歡當官,隨我師父他老人家,後悔沒有過,我二弟愛國,他在當官上比我有前途,他接替我當了五分廠的廠長。
我嘛,開糧站,辦肉聯廠,掙的錢也能養活我跟你嫂子。」
張珍蓮點著頭,臉上露出笑容道:
「徐慶哥,你有本事嘛,幹啥都能成事!我也相信你!」
老張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和一小碟醋從廚房出來,聽見自個閨女和徒弟的聊天的,呵呵笑道:
「閨女,你去廚房幫你媽把筷子和酒盅都拿出來,我跟小慶喝點。」
徐慶接過師父手中的碗道:
「師父,我小舅子馬解放今天升副廠長了,我聽他說,我老丈人請人喝酒,您今兒沒去啊?」
老張把醋碟放在桌子上道:
「那是老馬他兒子升副廠長,又不是你,我就不湊那熱鬧了。
再說了,你是我徒弟,分廠的正廠長都當過的人,我要是過去,不把咱爺倆的身份拉低了。」
徐慶聽見師父的話,不禁捧腹大笑起來。
老張抬手指著餃子道:
「快嘗嘗,你師娘包的酸菜餡的,不比你丈母娘手藝差。」
徐慶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師父的話,忙伸手從碗裡捏了一個餃子,沒等小師妹把筷子拿來,也沒沾醋碟,扔進嘴裡,嚼了兩下,扭頭朝廚房方向道:
「師娘,你今兒包的這餃子,跟我丈母娘包的一樣,都特好吃!」
老張坐在一旁,瞬間哈哈大笑起來。
屋外寒風吹的獵獵作響。
卻掩不住老張的笑聲。
張珍蓮拿著筷子和酒盅以及一瓶二曲,從廚房出來,遞給自個父親和徐慶,然後又跑進廚房,幫著母親去端下酒菜。
「臭小子,來咱爺倆先喝一盅。」
老張端起酒瓶,一邊倒著酒,一邊道:
「這瓶二曲還是你給我拿的,我一直沒捨得跟人喝,這回咱爺倆喝光它。」
清冽的白酒潺潺地從瓶口流出,碗裡的餃子冒著熱氣,爐子的火呼呼作響,徐慶望著頭髮一年比一邊白的師父,忍不住道:
「師父,以後您的酒,我全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