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雖然很想和賈璉多親近一會兒,但她卻明白晴雯她們很快會回來。
因此強忍著不舍,脫出了賈璉的懷抱,低聲細語的道:「二爺在這裡等晴雯她們吧,我先去了。」
「你做什麼去?」
「老太太要見我哥哥,我去叫他。」
「這麼晚了,老太太見你哥哥作甚?」
原本只是隨口一問的賈璉,心裡忽然狐疑起來。
「不知道,老太太沒說,但她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
鴛鴦其實也好奇,因為她很少見賈母這樣,她猜測和賈璉有關,因為賈母是在見了賈璉之後,忽然想要見他哥哥的。
「很著急……」
賈璉若有所思,細問了鴛鴦幾句他出來後賈母的情況,卻也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
鴛鴦見狀,抬腿就要走。
「如今外面不太平,帶兩個婆子再出門。」
賈璉忽然的囑咐,讓鴛鴦心下很溫暖。
她的哥嫂原本是住在榮國府後面一帶的下人房舍的。後來府中為了修建大觀園,將這些全部拆除了,所以鴛鴦哥哥的一家也搬到后街上去了。
雖然離得不遠,到底出了府。
她方才也是為了抄近路,想要從大觀園後門去她哥嫂家,這才從後房門出來,碰見賈璉和晴雯的好事。
點了點頭,鴛鴦邁著一雙纖長的腿走了。
鴛鴦做事其實是很穩妥的,尤其是賈母的事情。
賈母這麼著急要見她哥哥,鴛鴦知道定有什麼要緊的事。但凡換個人問,她也不會老老實實的回答。
只是賈璉,她就願意事無巨細的說,她很願意她能夠幫到賈璉些什麼。
至於會不會因此誤了賈母的事,她沒有想那麼多。也是,事到如今,她對賈母和賈璉的忠誠度,誰高誰低還不一定呢。
鴛鴦走後,賈璉還在思索賈母想要做什麼,就看見晴雯和香菱兩個已經走了過來。
香菱仍舊是那般文文弱弱,天然呆。晴雯則是背著雙手,探著頭望著鴛鴦離去的方向,賊眉鼠眼的樣子。
「沒想到,連鴛鴦姐姐都已經是二爺的人了。看來咱們這府里,但凡是個平頭正臉的,就難逃二爺的手掌心了囉?」
晴雯半帶戲謔半含酸的道。
對晴雯香菱這樣早就被他吃干抹淨的丫頭,賈璉自然不會像對鴛鴦那般客氣。
瞪了她一眼,然後對她招了招手。
「幹嘛?」
「你去東跨院那邊,找阿沁或者阿琪,告訴她們……」
賈璉低頭在晴雯耳邊交待了一番,晴雯雖然有些不樂意,但還是聽話的干起了跑腿兒的差事。
看著原地剩下的呆丫頭,賈璉微微一笑,彎腰將之抱起,一如之前抱晴雯那般,而後大踏步的往家裡行去。
……
熟悉的夜道,熟悉的院牆,熟悉的影壁之後,是熟悉的小院。
院子裡人影憧憧,各自忙碌,但在賈璉踏入之後,都紛紛停下,朝著賈璉問好。
丫鬟媳婦們的聲音,提醒了東廂裡面的人。
王熙鳳單手抱著巧兒從中走出,玉立階前。
鳳面生霞,美眸深凝。
她直直的,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雖然早就從下人們的口中得知賈璉平安無虞,在府內行步如飛,但她還是忍不住自己親自確認。
自己這個英明神武、俊朗不凡,旁人口中她王熙鳳積了八輩子福氣才換來的夫君,哪怕是磕著碰著了一點,她都要心疼死。
「爹爹抱~」
賈璉緩慢上前,從鳳姐兒手中接過女兒,低頭垂視。
快滿三歲的女兒,已經逐漸脫離了襁褓的稚嫩,變得粉雕玉琢,頗有幾分金枝玉葉之態。
賈璉面上不由露出由心的笑容。
雖然晴雯香菱,他也幾乎當作半個女兒在養,終究和親生女兒是不一樣的。
抱著巧兒,他有一種血脈相連的喜悅,那是老牛護犢的愛意在滋生。
伸出手指逗了逗,發現小丫頭已經不像是以前那般只會嘻嘻笑,而是有些嫌棄他沒洗過的髒手,賈璉在這作罷,抬頭對鳳姐兒不悅的道:「怎麼,幾天不見就認不得了,沒完沒了的,你……?」
賈璉懟人的話語雖未完全出口,但是熟悉賈璉的鳳姐兒還是輕易的解析了賈璉的隱語。
那是她曾經很喜歡罵人的一句話的兄妹版。
「你看你爹呢?」
沒好氣的白了賈璉一眼,被壓下諸多話茬的鳳姐兒轉口笑道:「難得侯爺今兒回府,妾身原本想著給侯爺擺個接風宴的。又怕侯爺車馬困頓,不想勞乏,所以未敢擅作主張。
如今後廚菜餚點心都是齊備的,敢問侯爺可要設個簡單的家宴,請老太太二太太及家中的兄弟姊妹過來吃一杯酒?」
料理家務,請賓設宴,慮事於先這可都是鳳姐兒的拿手好戲。
因此賈璉絲毫不驚訝鳳姐兒的準備周全,反而對鳳姐兒越發會伏低做小的做派感覺滿意,覺得這娘們兒大概是調教出來了。
「今晚就罷了,改明兒吧。你通知一下老太太和迎丫頭她們,就說明天中午我在家裡布置薄酒,請她們過來光會光會。」
「是,謹遵侯爺法旨。」
都說小別勝新婚,鳳姐兒自然也不想外人來打攪今晚良辰美景。
似模似樣的給賈璉做了個萬福,然後就將賈璉迎向正屋,一邊哄著要接過巧兒。
「我要爹爹抱!」
「巧兒乖,爹爹剛回家可累了,你讓他歇歇……」
「不嘛不嘛,我就要爹爹抱。」
「嗯~!乖,你先和小紅她們玩去,爹爹還沒吃飯呢,等爹爹吃完飯再陪你玩。」
鳳姐兒板臉,滿府沒幾個不怕的,別說巧兒一個三歲小丫頭了。
雖然極不情願,還是乖乖的從賈璉身下下來,由著丫鬟和奶母領走了。
鳳姐兒之所以支走女兒,自然是有話要和賈璉磋商,因此在給賈璉簡單更衣之後,趁著平兒等人在外間擺飯的間隙,便和賈璉同坐於榻上,交接秘話。
也不怪王熙鳳沉不住氣,先不說賈璉離京之前那些神神叨叨的囑咐,就說此番京中這般變亂以及賈璉身上突兀出現的「皇孫」身份,都令她無法視而不見。
她有太多的疑惑,等著賈璉給她解開。
若是換做幾年前的王熙鳳,賈璉定然是不會與她透露太多事情的,以免她壞事。
但是經過這兩年的考察,賈璉覺得鳳姐兒在他的教導下,雖然還算不得一個合格的正宮娘娘,但是做一個守成之君,還是勉強夠了。
至少她嘴緊,知道保守秘密。
因此賈璉也沒有太諱言,將鐵網山的變故,以簡略的方式,與鳳姐兒說了一遍,讓她大概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鳳姐兒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勁兒來,關切的追問:「這麼說,你真的是皇孫,大老爺,真的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賈璉點點頭。
鳳姐兒的面目頓時精彩起來,那快速輪轉的眼珠子,一時連賈璉都猜不透她腦袋瓜里在想什麼。
於是一個爆栗扣在鳳姐兒腦門上,訓斥道:「又在想什麼害人的毒計?」
鳳姐兒捂著頭,很是不滿的瞪著賈璉。
她覺得不爽,沒良心的男人這是打她上癮了,有事沒事的來上那麼一下兩下。
真以為她是平兒那賤蹄子了不成?
瞪了看著自己的手,似在思忖是否打重了的賈璉兩眼,鳳姐兒鳳眸一轉,重新依偎上來,將臉蛋湊到賈璉面前,低聲問道:「這麼說,你這是要當王爺了?」
這女人,果然還是普通俗人的腦迴路。
俗不可耐。
「怎麼,這麼想當王妃?」
「呵呵,我想不想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女人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要是做了王爺,那我自然也樂意做你的王妃,替你管理你的那些美人兒、妃嬪了。」
鳳姐兒說到這裡,忽然想起昭陽公主來。
沒辦法,昭陽公主對她的影響太大了,她做夢都忘不掉那個女人。
她是想著,若是賈璉是皇孫,那他和昭陽公主不就是堂兄妹了?
她已經知道太后將昭陽公主許給了奮武將軍府,現在又爆出這等關係,豈不是說明,往後那女人對她的影響,會無限制的縮小了?
這對她而言很顯然又是一件好事啊。
心裡暗喜,但是鳳姐兒卻知道她不能主動去觸這個霉頭。畢竟不論是公主還是賈璉,可都不是她開罪的起的存在。
賈璉當然知道「王妃」二字對世間女子的吸引力……
或許那些淡泊名利、感情用事的女子還好一些,但是對鳳姐兒這樣務實的來說,那可就太香了。
於是賈璉有些嘲笑的道:「王妃你還是別想了,此番陛下能夠不殺我,就算是你替我燒了高香了。」
鳳姐兒愣了:「怎麼?你不是說,皇上他差點逼宮就失敗了,還是你及時帶兵趕到幫了他,怎麼他還要殺你?」
「此中關係一時半會和你也說不清楚,你只要知道,陛下並不打算公開承認我的身世就行了。從今往後,我還是榮國府,賈家的二爺。」
鳳姐兒眨巴眨巴眼睛,她雖然不讀書,畢竟也是看過很多戲文的,人也聰明,懵懂的明白一些此中道理。
見賈璉此刻沒有與她細說的意思,也就放棄追問,反而笑道:「你皇孫的身份,已經傳的滿城皆知了,偏偏你還要繼續做賈家的二爺……
呵呵,你就不擔心,往後走在兩府八房中,那些賈家人怎麼看你?」
鳳姐兒果然是秉承嫁雞隨雞的理念,前不久還以賈家長孫媳婦自居,一口一個咱們家,咱們府上,如今剛知道賈璉不是賈家子孫,立馬就是「那些賈家人」了。
賈璉也笑了,扳過鳳姐兒的臉:「怎麼,你還怕被老太太她們趕出去不成?」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反正我一向是臉皮厚的,當初太后下旨逼我回娘家,我都死活賴在你們家不走。
反正我這輩子是跟定你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
儘管知道鳳姐兒這只是自嘲,但賈璉聽她這麼說,心裡還是挺感動的。
男人一輩子圖的東西很多,又很少。
多到能裝進天下,少到只渴求一縷真心。
能夠有一個女人死心塌地的追隨,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事。
而他賈璉,目下已經有了,而且可能還不止一個。
何其有幸。
鳳姐兒雖然不如賈璉那般深諳人心,但是被賈璉撩過那麼多次,此時見賈璉一臉肅色,也猜到賈璉大概是被她反撩到了。
心裡得意她,趁火打劫的笑言道:「方才老太太著急叫你過去,肯定也是說的你的身份的事吧?
看樣子她老人家早就知道了?
也是,她老人家明知道你不是她親孫子,還那般疼你,肯定是不會捨得攆你出去的。
我只是好奇,你一個外人,卻頂著他們賈家的爵位,這不是傳說中的鳩占鵲巢嗎?你心裡不會不好意思?
我可記得,你璉二爺不是個厚臉皮的人喔。」
鳳姐兒這是典型的以取笑的方式,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原本她以為賈璉是正派皇孫,封個王爵是不難的。
那樣賈家的爵位自然就沒作用了。
但是賈璉偏偏告訴她,皇帝不準備承認他皇孫的身份,那就難辦了。
她可不想丟掉身上一品誥命的身份。
賈璉卻像是沒有聽出來鳳姐兒的意思,一個翻身將鳳姐兒壓在身下,笑道:「怎麼,你怕二老爺二太太他們,讓我把爵位還給他們二房,再把我們趕出去?」
被賈璉鉗住雙手的鳳姐兒配合的露出怕怕的神色,小聲道:「是有點。當初你可是和我說過的,要把二太太他們趕出府去,讓我在這個家當家做主的。
如今看你怎麼實現自己的承諾……」
賈璉神色微窒,雖然想不起自己是否說過這樣的話,但是順著鳳姐兒的話考慮,他要真不是賈家的血脈,不但頂替了別人家世襲的爵位,還要把人家正派子孫趕出府去,好像確實有點太那啥了些。
他開始真正思考,接下來和二房相處的方式。
但這其中尚有些疑慮他未曾弄清楚,一時自然拿不出確切的主意。
於是他暫時也懶得多想,反而抬起手,一把撕開嬌妻單薄的衣裳,一邊滿不在乎的說道:「實現不了就算了唄,反正我們現在錢有的是,即便被趕出去,隨隨便便也能重新建一座大宅咱們自己過。」
如今四月中旬了,天氣已經逐漸炎熱,本就身材苗條,體格曼妙的嬌妻在他身上膩歪半天,賈璉早就想要好好宣洩宣洩在鐵網山上積攢的殺業了。
鳳姐兒頓時就驚了,臉蛋霎紅的她,連忙用解放的雙手捂胸,嬌嗔道:「你做什麼,馬上就吃飯了……等吃了飯,沐浴之後,再……」
有時候連賈家都好奇,分明都老夫老妻的了,這女人幹嘛還這麼害羞?
連一些小丫頭不如。
要不是找不出蛛絲馬跡,賈璉都忍不住要懷疑王熙鳳是不是古代版白蓮花,這麼會裝了。
「飯可以等會兒再吃,你我可片刻都等不了了。」
賈璉一語落下,手腳齊動,根本不管鳳姐身上的衣裳是否名貴,胡七亂八,很快就將鳳姐兒扒的半隱半露,與之共赴雲雨巫山之妙。
鳳姐兒從始至終,皆是半推半就。
她又怎麼可能不願意?
天底下,相信任何女人在這個情況下,都會很樂意配合甚至欣喜的。
畢竟鳳姐兒可還記得,曾經和一些不太正經的誥命太太們敘私話的時候,她們就說,男人都是偷腥的貓兒,根本沒精力照顧家裡的花兒。
她們還拿她取笑,說她男人那般英俊,又名滿天下,位高權重,天底下不知道多少女人倒貼都願意和她男人春宵一度。
試問,鎮遠侯一般時隔幾日能夠照顧她一次,一次又能有幾許量能?
是否每次出遠門回來,都會被外面的小妖精榨乾了精力……
每當這個時候,她只能抿嘴笑笑,或者嬉笑怒罵回去,不與深論。
但她總歸是記在心裡。
雖然她本身並不熱衷這種事,奈何她卻知道,夫君是否願意在她身上消耗精力,是愛與不愛她的表現。
好在這一點上,賈璉沒讓她心灰過。
想到賈璉說起錢的事,她立馬就想起,就在這間屋子裡,還壓著整整十箱金子。
那都是賈璉給她的,每箱子都在三千兩左右,合起來足五十萬兩白銀!
單就用這些金子,只怕造出來的宅子,就不比榮國公府遜色多少了吧。
當然,當初榮國府的建造,肯定沒花這麼多銀子,畢竟是天子批地,官家敕造。
而且,他們要是搬出去,建起來的宅子,也最多叫做侯府,不能再叫公府……
這還是賈璉把身上的爵位帶走的情況。
想到這些,鳳姐兒覺得自己的人生,幾乎都圓滿了。
做一品誥命,手掌用不盡的財富,這不就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日子嘛?
這些,都是賈璉帶給她的,所以她依賴這個男人,願意哄這個男人開心。
這才是她願意在賈璉面前伏低做小的根本原因。
人心,從來都是互相成就的,哪有那麼容易馴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