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
天香樓正廳,翠幕紅綾,歌舞昇平。
賈璉坐在正北方位惟一的長椅上,左手摟著尤三姐,右手環著尤二。
姐妹二人都飲了不少酒,同樣緋紅迷離的兩張臉蛋,一張嬌艷如桃花照山,一張溫柔似芙蓉映水。
她們依偎在賈璉懷中,獻盡柔情,皆以為憑她姐妹二人金玉之色,用不了片刻賈璉便會忍不住揮退姬妾,抱她二人入暖閣赴巫山雲雨之會。
抬頭間,卻發現賈璉的眼睛始終盯著廳下起舞的眾美人,姐妹二人眼中都露出些許吃味。
相視一眼,膽子更大的尤三姐對著姐姐俏皮一笑,竟是將小手急轉而下。
這一幕別說令尤二姐悄然瞪大美眸,就連愜意欣賞沈盼兒身段之美的賈璉,也不由得低頭注視下來。
看見賈璉終於被她吸引了目光,尤三姐狡黠的一笑,小手化作繞指柔的同時,還對著賈璉投來挑釁的目光。
尤三姐有羨煞桃花之色,其年紀、容貌、身段甚至性格,皆與晴雯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身材之玲瓏有料,遠勝晴雯。
可以說,這是個完全不遜色于晴雯的小美人兒,若非因為是良家,且還是尤氏之妹,賈璉早就收到身邊,與晴雯同做一對暖床婢了。
這等級別的美人兒,即便對賈璉來說也算是珍寶。
賈璉之所以沒有像對晴雯那般將其捧在手心裡哄著,也不過是因為知道這妮子性中自帶三分暴躁,若不稍加壓制,早晚可能扎手。
實則他心裡很喜歡這妮子。
因此見其調皮,賈璉也只是寵溺的拍了拍其翹臀,然後便不多理會,繼續欣賞沈盼兒等人精心為他編制的系列舞曲。
勤奮了數年,如今皇帝將他賦閒在家,自然要趁機享受享受。
尤三姐見如此竟然還沒能拿下賈璉,小嘴一撅,除了有些不悅之外,心裡也湧起了一股不服輸的勁頭。
她環視一圈,偌大的廳殿之內,除了顧青衣四女和她們的貼身丫鬟之外,就只有幾個小戲子。
顧青衣四美肯定都是賈璉的女人,她們各自的婢女更是玩物一般的存在。
即便是那幾個小戲子充作的丫鬟,雖然年紀尚小,但姿色也算出眾。想來能夠進入此中伺候的人,都是能夠入賈璉之眼的,沒有外人之說。
廳內氣氛旖旎至此,加上又吃醉了酒,令尤三姐格外的大膽開放。
手中挑逗一番覺察賈璉果真能忍之後,她心一橫,將臉畔的秀髮撩到耳後……
最先發現她舉動的自然是賈璉,但是老謀深算的賈璉全然當做不知,甚至都沒有低頭看一眼。
其次發現的,就是離得最近的尤二姐了。
這老姐姐當真是震驚了。原以為她當初在閣樓上,當著妹妹和那些武婢的面就已經夠大膽的了。
但她一開始畢竟非自願的啊,而且還有護欄阻擋,其他人根本瞧不見。
此時可是在大廳內,雖然大家的注意力多半在賣力起舞的舞姬們身上,但只要她們朝著侯爺瞧過來,很難不發現你可愛的小腦袋的啊……
震驚之餘,尤二姐倒也認命了。
果然,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是比不過自家小妹的。
分明先和侯爺情定終身的是她,結果和侯爺先成就好事卻是小妹。
並且一年多時間過去,甚至姐妹二人都已經同床共事過了,她這個老姐卻仍舊保持著處子之身。
按照賈璉的說法,姊妹二人至少有一人保持處子身,來年娶她們進門之後,方有落紅以證她們良家的身份。
雖然她也不明白賈璉這是什麼毛病,但卻是苦了她了。
分明每次都是姐妹二人一同努力挑起賈璉的意趣,最後盡情歡愉的,卻永遠只有妹妹一人。
罷了,從今往後自己老老實實給妹妹作輔吧,反正她什麼方面都比我強,姐妹齊心,方能在侯爺內幃之中,占住一方席位。
正如尤二姐所料,尤三姐的小動作如何能夠瞞得過廳內眾人的眼睛。
很快,原本唯美劃一的舞蹈開始出現不協調的景象,眾美人一邊跳舞,一邊往賈璉身上瞄。
有嬌嗔的,有戲謔的,也有裝作看不見,卻忍不住想看的。
雖然她們中大多數人都做過類似的事情,甚至有的從見到賈璉的第一天,就已經如此服侍過賈璉了。
但是尤三姐可不是她們啊,她可是這邊府里當家太太的妹子,竟也如此不顧自尊……不要臉……
當然,她們倒也沒有任何鄙夷和看不起,甚至心裡還盈盈有些釋懷。
跟了賈璉這麼久,雖然賈璉一直對她們很好,甚至還關心她們的身心健康,這些都表明,賈璉絕對不止將她們當做取樂的玩物。
唯獨在享樂這方面,賈璉和雜書中那些色痞有著相似的縱意,甚至很多時候都撕破了她們的自尊。
雖然她們倒也甘願為賈璉獻出一切,但是偶爾也還會懷疑,是否是賈璉內心裡還是看輕她們,才會如此。
如今看堂堂三品誥命夫人的妹子在賈璉面前也是如此,甚至比她們還墮落些,心裡這等擔心自然也就消了不少。
這是萬顧沈魏四大美人和藍紫青綠四小婢女的心理,那幾個小丫頭就瞠目結舌了。
她們是賈府為了迎接貴妃回家,千里從蘇州、揚州兩地採買回來學戲的女孩子,也就是賈家的家養戲子。
因太妃薨逝,賈家按爵守制,就才將她們暫時打做丫鬟,過來服侍顧青衣四美。
她們都是黃花閨女,哪怕見識比一般小丫鬟多,卻哪裡見過這等場面。
幾乎都羞紅了臉。
但或許是見廳內的姐姐們都見怪不怪的樣子,更加天真的她們,在驚訝之後,反倒是比姐姐們,更加大方的偷瞄起來。
不過因尤三姐是側伏在賈璉身邊的,她們卻也看不到多少長針眼的畫面。
被這麼多大大小小的美女看著,饒是賈璉臉皮厚也有些汗顏,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尤三姐的小腦袋。
尤三姐歪頭瞄了他一眼,除了給出一個「服不服」的眼神,竟是不再理會賈璉,而是專心自己的事業,甚至一度比之前更加勤奮、大方。
賈璉都被她深深的折服了。
真是小看她了,自己的女人之中,除了秦可卿之外,只怕沒有比她更大膽的了。
嗯,公主雖然是很喜歡觀摩,但她喜歡的是看別人,可沒有讓別人看她的愛好……
一曲罷,沈盼兒揮退伴舞的四婢,輕舞著靠前來,嘻嘻笑道:「要不我們姐妹就此退下,侯爺在此好好寵幸二位姨奶奶罷……」
沈盼兒突然響起的話音,驚走了尤三姐不少醉意。
後知後覺的她,才發現自己究竟做了多大膽的事。
事已至此,害羞敗退反倒落了下乘,因此頓了一下之後,就裝作渾不在意一般,只是悄悄支起衣袖遮面……
賈璉也覺得任由尤三姐繼續下去,就要平白被扣上個荒淫無道的名頭,揮手便要應下沈盼兒的話。
卻見姜雲踩著小快步而來,似有些緊張的道:「二爺,璉……」
姜雲也看見了被賈璉單手撫著的小腦袋,神色怔了怔,隨即平靜的道:「二爺,是二奶奶過來了,身邊只跟著兩個丫鬟……」
姜雲的話說完,不用旁人吩咐,尤三姐「噌」的一下抬起頭來,目無焦距的環視了周圍盯著她的人一眼,隨即若無其事的幫賈璉將褲袍復位。尤二姐則是配合著整理賈璉的衣襟、儀容。
見她如此,其他人也才反應過來,趕忙列隊垂立。
有那聰明的,還悄悄給自己加了件衣裳,遮住曼妙的身段和肌膚。
不多時,果然看見鳳姐兒帶著豐兒和小紅進來。
一身紅妝,艷質逼人的鳳姐兒剛出場,就將滿堂紅翠壓了下去。
她腳下生風,剛進廳時微微眯了眯眼睛,待得適應了室內的光線之後,才看清楚廳內的景象。
美人美婢陳列一邊,神態謙恭,仿若在迎接大將回朝一般。
而賈璉則高坐上首,身邊一左一右坐著兩個小丫頭,都宛若乖寶寶一般將雙手放在腿膝之上。
「都看著我作甚?我來找你們侯爺說點事,你們該幹嘛幹嘛,該跳舞的跳舞,該彈曲兒的彈曲兒,不用管我。」
說話間,鳳姐兒直接越過眾美,來到賈璉身邊。
尤二姐慌忙起身見禮:「見過璉二奶奶……」
「嗐,多禮什麼。才幾日不見,兩位妹妹越發的出落了,瞧這小臉紅的,像那吃醉酒的楊貴妃似的。」
鳳姐兒一邊調侃,一邊看向似乎不太願意挪屁股的尤三姐。
尤三姐經不住鳳姐兒的目視,慢慢站起來:「見過二奶奶。」
「唉,都說了別這麼生分,反正你們遲早都是要進門的,直接叫我姐姐就好了。」
說完,鳳姐兒都懶得和尤三姐客氣,直接一屁股坐在賈璉身邊,好巧不巧,正好坐在尤三姐之前的位置。
哼,老娘不在由得你們猴子稱大王。老娘來了,管你魑魅魍魎,都得乖乖挪屁股。
而廳下一眾美人,看著已經自顧自和賈璉說話,而之前分明是女主人一樣分坐左右的尤二姐和尤三姐卻只能像丫鬟一樣,尷尬的站在一邊,頓時分清了大小王。
到底還是賈璉細緻,和鳳姐兒白話兩句,在鳳姐兒要說正事之前,抬頭說道:「你們站著做什麼,都坐吧。」
他這長椅可是超長超豪華的,坐七八個人完全沒問題。
尤二姐不太知道如何應對這樣的場面,尤三姐卻是頗為不忿的看了王熙鳳一眼,隨即道:「不了,姐姐之前叫我們晌午前去她屋裡一趟,我和我二姐就先走了。」
說完轉身就走。
尤二姐則是歉然一禮,然後追著妹妹的腳步而去。
鳳姐兒回頭看著,面上的笑意都收斂了些。
忽覺得臉上一緊,原來是賈璉伸手捏住她的鳳臉,沒好氣的罵道:「多大的人了,還和個小丫頭計較。」
鳳姐兒打開賈璉的手,不忿道:「誰樂意和她計較了?她沒進門就敢給我甩臉色,要是不治治,等將來進了門,還不爬我頭上……去?」
周圍的人都差點笑了,因為鳳姐兒那快速而大聲的語氣,使人不難聽出,鳳姐兒原本想說的是爬她頭上拉屎。
都說璉二奶奶不拘小節,卻也沒想到這般接地氣。
而賈璉對於鳳姐兒的這般說法倒也沒求全責備。
是人就有情緒,有自己的喜好,他也不可能讓他所有的女人都相親相愛一家人……
其實就算是一家人,也未見得都合得來,何況是面對情敵。
他只要保持自己的強勢,在某些女人有浮現愚蠢念頭的苗頭之時,及時掐滅。並且曉之以情理,動之以利害,相信即便強勢如鳳姐兒,也會聰明的做個乖乖嬌妻。
鳳姐兒也知道賈璉的脾氣,只要不觸碰底線,其實是個很寬容大度的人。
也沒將小小尤三放在心裡,轉頭對沈盼兒等人道:「你們該表演什麼節目繼續啊,正好讓我也瞧瞧,你們平時藏著掖著,專門表演給你們侯爺看的節目長什麼樣,勾的他剛回京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趕過來瞧了。」
雖然鳳姐兒話語裡似有暗指她們勾引賈璉之意,但是沈盼兒等人其實與鳳姐兒已經很熟悉了。
或許是因為當初賈璉對她說過,他帶回來這些美人,自己享用是少數,大多數時間還是給她管帶,給她充門面的。
從那時起,鳳姐兒凡是空閒或是無聊,就喜歡把這四個絕色美人請到身邊解悶。
雖然她不能享受她們的肉體,但是欣賞欣賞她們的美貌和才藝,順帶研究研究賈璉喜歡什麼樣的類型,她還是挺有興趣的。
反正鳳姐兒清楚,只要她不打罵、折磨,任她怎麼折騰這些美人,賈璉都是不會生氣的。
她甚至還希望這些美人中有不長眼的不堪折騰和她唱唱反調,她好發揮一下自己收拾人的本事。
可惜這些美人似乎是商量好的,任她如何差遣,都無二話。
久而久之,鳳姐兒也就打消了調教這些美人的心思。本來就夠聽話了,她也不至於沒事找事。
就像香菱,鳳姐兒就從沒有想過怎麼著她。
隨著美人們重新擺開陣勢,歌舞繼續,鳳姐兒也只是隨便看了兩眼,就回頭與賈璉道:「差點忘了正事。是老太太讓我過來的,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鳳姐兒很快將榮慶堂來了諸多貴太太的事情說來,並且將她們的來意也言簡意賅的說了一遍。
賈璉聽了,詫異道:「怎麼連鎮國公府也牽扯進去了?」
鎮國公府的牛繼宗賈璉也是熟絡的,其人算是四王八公一系,八公當家人中的扛鼎人物。
鎮國公府也是除了賈家的六家之中,如今混的最好的。
賈璉雖然抱著偷得浮生一年閒的主意,打算給自己放個假,但他也深知大魏的政局處在關鍵的時期。
為了保住目下的地位、富貴,為了長遠計,賈璉都不可能對外界不聞不問。
今早他去外祖家,除了是給老爺子請安,和外祖家通通氣之外,也是打著這個名目,趁機了解京城的局勢。
寧康帝得勝回京,自然是要清理太上皇一朝那些不聽話的遺臣的。
一日夜的時間,不知有多少人被抓,多少被殺,又有多少家府邸被抄家、滅門。
雖然血腥殘忍,但這也是歷代權力更替必然的一個步驟,賈璉無力阻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賈家,保護好自己在乎的那些人。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已經是被打進天牢了,還有襄陽侯府的戚建輝父子,也被下了大獄。
老太太的意思,那梅家就罷了,和我們無親無故。這兩家可是咱們累世的交情,卻不好不理會……
不過老太太也說了,讓你自己拿主意看著辦,若是實在不方便,也不用強求,沒得為了他們,倒把咱們自己搭進去,只能怪他們自己命不好。」
賈璉點點頭,賈母大事上,還是頗為拿的清的。
那襄陽侯府的就算了,父子二人都是冢中枯骨,救與不救意義不大。這牛繼宗,若是可以,倒是可以拉他一把。
賈璉已經決定反三皇子,保四皇子了,自然需要一大批擁護者。
這牛繼宗既然是四王八公一系,天然就是他的根基,能保自然要保。
賈璉將自己的心思說與鳳姐兒,鳳姐兒聽了欣然認可。
要不是怕誤了正事,她是真不想替那襄陽侯府太太傳信。
她可沒忘,當初就是這女人蠱惑她加入了放貸的行列,以致於後面被太后拿住把柄,讓她栽了這輩子最大的一個跟頭。
思考了一下,鳳姐又猶豫道:「那幾家太太現在都還賴在老太太的那邊,死活想要見你,你看該怎麼打發?」
賈璉笑了笑,附耳叮囑了一番,鳳姐眼睛一亮,隨即又有些擔心:「你說真的,皇上真的罷免了你所有的官職?」
「怎麼,又怕跟著我吃不飽飯,想要捲鋪蓋跑路了?」
「去你的……」
鳳姐兒原本是真的替賈璉擔心,畢竟她早就疑惑,怎麼今兒賈璉沒去衙門點卯。
如今看賈璉說的輕鬆,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她也相信憑自家男人超過自己十倍的本事,朝堂那些庸碌之輩肯定不是對手,早晚能夠登上最高峰。
於是乖乖撲在賈璉懷裡,半拍馬屁半鼓勵的道:「我相信我家男人,無論遇到任何困難,早晚都能迎刃而解,重現先祖的榮光!」
嬌妻的安撫,自是令人心生慰藉。
只是重現先祖榮光嘛……
以前是賈家的先祖,他把握很大,但是現在他身份好似變了。
若是再想重現先祖榮光,只怕……
搖搖頭,賈璉沒有再想這些有的沒的,拍了拍鳳姐兒翹臀,道:「去吧,早點替老太太將那些人打發走。」
鳳姐兒抬頭,看出賈璉還想在這邊瀟灑一會兒,於是站起身來,沒好氣的道:「別忘了你說的今兒中午請一家老小吃酒的,時辰快要到了,你也早些回去。」
「嗯,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