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挑釁?

2024-11-15 11:01:28 作者: 大地之怒
  第455章 挑釁?

  當程之邵被斬殺時,位於齊州歷山下的一處宅院裡,一個痴痴老叟恍然從未知的迷濛中驚醒。

  他睜大了略顯混濁的雙眼,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景物陳設,頗讓他感到疑惑。

  老叟忍不住自語道:「我···我身處何地耶?」

  言罷卻只覺喉頭一癢,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聲音傳至外間,一身穿素衣的清麗女子卻捧著茶盞入內。

  女子見老叟咳嗽不止,自放下茶盞,取了床邊的厚袍與老叟披上,然後輕拍其脊背,貌似自語道:「阿耶才剛睡下,又怎得醒來,莫不是寒氣愈發嚴重了?明日孩兒且配幾副驅寒的藥與阿耶服用。」

  不想老叟卻道:「阿寶,為父無事。只醒來一時難辨所在有些氣急。」

  那阿寶聞言卻大驚失色,直叫道:「阿耶!恁的識得孩兒耶?!蒼天保佑!阿耶!」

  老叟一邊咳嗽一邊奇道:「咳咳咳···老夫若連自家孩兒都不識得,豈不睜眼如盲也!」

  阿寶卻忽的大哭道:「阿耶!恁終於識得女兒也!」

  老叟心中奇怪,本欲細問究竟,怎奈咳得厲害。

  阿寶卻也顧不得繼續啼哭,忙為老叟拍胸順氣。

  那老叟咳了好一陣子,終於吐出一灘墨汁一般的污穢之物。

  然後他便覺得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了,往日的些許模糊的記憶亦變得歷歷在目起來。

  他終於想起,自己乃是大宋前尚書左僕射,蘇門後四學士之首,齊州李格非也。

  想起自己這一段時間所遭受的離奇變故,直讓李格非有種信念崩潰之感。

  不客氣的說,李格非卻被邪魔給害慘了。

  早在陳珅離開相州南下之前,李格非便被剛剛坐穩皇位的趙佶直接下中旨(不經中書省)罷左僕射位,雖然這個罷免的流程總的來說是不合乎法規流程的,但是它卻表達了當今官家的心意。

  如果李格非懂事些,理當上表自請外放。

  只是這個時候邪魔卻插手將些個當事人的記憶給扭曲蒙蔽了。

  李格非不記得自己接過聖旨,而宮中的傳旨人只記得自己好像傳達過什麼旨意,但具體內容卻不記得了,甚至連事件的源頭趙佶都隱約遺忘了這一茬。

  但是就算幾個當事人遺忘了此事,中旨的文書歸檔卻是免不了的,再加上有邪魔在其中推波助瀾,於是一股詆毀李格非留戀權勢的流言便在朝野上下肆意流傳開來。

  偏偏這個時候趙佶、蔡京等搗鼓了【元祐黨人碑籍】,並對碑籍上的人員及其門人子弟進行迫害打壓,而蘇門子弟因李格非的官位暫時倖免。

  這個時候就算李格非畏於流言想要自動請辭都不敢,於是才有了陳珅二次南下,製造「蘇軾、章惇意外身亡」的假象。

  最後陳珅入岐山夢境,整個大宋被虛實顛倒,李格非再次被朝廷下旨貶斥,這一次蔡京他們卻是走得正規流程,由中書省起草文書,趙官家確認用璽,於是李格非終於被趕出汴京,出黃州任節度副使。

  只不過抵達黃州的卻並不是真正的李格非,而是擄走了李格非之子的邪魔所偽裝。

  真正的李格非卻因為連番被扭曲記憶,徹底失了心智,被邪魔藏於齊州李格非的老家,由女兒李清照負責照顧。


  當然,愚弄李格非並不是目的,他只是一個工具人,用以限制拘禁李清照的工具人。

  因為蘇八娘盜用了李清照的才情,只要李清照不顯露人前,蘇八娘就不虞被人揭穿身份來歷。

  試想以李清照的性情,如何能放著痴呆了的親爹於不顧,卻跑出去人前顯聖耶?!

  只誰曾想,世上還有陳珅這個提前知曉「答案」的人存在。

  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蘇八娘當著陳珅的面剽竊李清照未來的詩詞,豈不恰好讓他瞧出破綻。

  此時李格非大夢初醒,父女兩個本該抱頭痛哭一陣。

  但令李格非感到意外且陌生的是,李清照卻對李格非嘔出出來的那一灘墨汁一般的穢物頗感興趣。

  李清照自外間取來一口藤箱,從中揀出一件小兒巴掌大小的骨質短匕,圍著那穢物畫了一個圈,然後又從家中祭祖祠堂中取了陳年舊香灰,將那穢物潑灑覆蓋了。

  隨著李清照念誦了一段祭詞,那穢物卻自收縮凝結,最終化作一朵烏墨梅花。

  然後李清照又於藤箱中取出一口小巧的玉匣,將那烏墨梅花小心的收入其中,儲放停當。

  李格非吃驚的看著神神叨叨的女兒,看著李清照收拾了一切,卻才有些遲疑的問道:「阿寶作得甚?」

  李清照笑嘻嘻的說道:「好教阿耶知曉,此乃小娘傳與孩兒的祛邪醮法,可消災祛病,安定家宅。」

  李格非心下吃驚,口中卻忍不住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汝亦多讀詩書典章,豈可沉迷於這等旁門左道之術焉!」

  李清照也不著惱,只低眉順眼的應道:「阿耶所言甚是!」

  兩人又說得些話,李格非剛剛復甦,心思怠倦,李清照服侍父親安寢,卻自歡歡喜喜的出了門去。

  李格非在齊州的名氣乃是首屈一指的,先前他被隱匿於此,且有邪魔顛倒虛實之影響,以至於李清照父女在齊州就好似隱形人一般。

  此番邪魔干擾盡去,李清照終於可以出門訪友了。

  當然,李清照基本上都是以李格非的名義出行。

  李格非在齊州的聲望極高,且友人、門人弟子不少,甚至文人雅士皆以能得李格非撰文為榮。如齊魯隱士廉復便是死後得李格非撰寫【廉先生序】一文,得歷代騷客儒生關注甚至尊崇,更能名傳後世。

  所以李清照借著李格非的名頭,自己又有【木蘭姬】的身份作里子,不但在齊州上下往來交通暢通無礙,更能探聽得許多天下大事。

  比如程之邵的死訊,雖然傳達到齊州已是其死後一個多月的事情。

  順便說一句,在大宋但凡有朝臣名士身故,朝廷大都會明發邸報告知於天下。

  對於蘇程兩家的恩怨,基本上是個蘇門子弟都很清楚。畢竟一直以來,程氏兄弟大都充當著打壓攻訐蘇軾及其門人子弟的急先鋒。

  雖然近兩年程之才算是與蘇軾一笑泯恩仇了,可蘇門子對對程氏兄弟的感官依然是以負面居多。

  伴隨著程之邵的死訊,還有數位蘇門學士或失蹤,或身故的小道消息。

  就算只是尚未獲得驗證的小道消息,卻也足以讓李格非每每悲痛欲,以至於李清照後來都有點害怕出門去探聽消息了。


  當然,李清照心裡最掛念的還是叔父晁補之,這倒不是李清照對晁補之情有獨鍾,關鍵在於晁補之是陳珅與李清照婚約的證婚人。

  大宋女子一般十六七歲就該出嫁了,算起來李清照此時卻已是二十歲的「老姑娘」,眼瞅著出嫁之期遙遙,小娘子如何不心焦。

  有一天,李清照照例去齊州城外的妙諦庵參加集會,只一入內,就發現些個相熟的娘子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種充滿了憐憫和同情的眼神。

  李清照心下不由生出些不詳的預感,便尋得最相熟的廉氏女郎問道:「廉家阿姊,妾見諸人皆拿冷眼覷我。可是我做得甚無狀耶?」

  廉氏女郎面帶些悲切,卻強擠笑臉道:「阿寶休得多疑,非是她等覷你,乃是有一樁消息關係阿寶至親,只恐你知曉了哀傷過度,故而生些憐憫之意。」

  李清照心中不由一個咯噔,這些時日以來,她接到了太多不幸的消息,只卻從無一次像今日這般莊重。

  李清照面色蒼白的說道:「叵耐妾還有些心氣兒,無管甚不幸噩耗,我自受之矣。廉家阿姊,休得賣關子,且與我說便是!」

  廉家女郎悲語道:「阿寶,昨日黃州傳來消息,言令尊李老大人不幸病故,令弟李迒失蹤。」

  廉家女郎說完,本待要安慰一下突聞噩耗的李清照,不想李清照面上卻毫無悲傷之色,反而露出些奇怪的笑容來。

  廉家女郎見此,卻是大吃一驚,她以為李清照悲傷過度得了失心瘋,卻大哭道:「阿寶,你若傷心哭出來便是,如何迷失了心智耶!」

  李清照笑嘻嘻的說道:「廉家阿姊且寬心,非是妾失了心智,實則黃州傳訊乃虛假之言也。」

  廉家女郎收住淚水,一臉鼻涕的問道:「阿寶如何確信黃州來訊虛假?」

  李清照低聲道:「我阿耶一直都在本處隱居,由妾悉心照料,如何能在黃州病逝焉?!」

  廉家女郎更是吃驚,忍不住叫道:「李相公不是被官家貶放黃州為官麼,如何在此隱居?」

  李清照露出些苦笑,道:「其中內情頗為複雜,便妾也說不清楚,實一言難盡也!」

  廉家女郎安定了些心神,卻才道:「往日拙等不知李相公所在,故不曾拜見,已是失禮至極。今既聞老相公之所在,吾當歸家告知高堂,來日登門叩拜也!」

  李清照忙道:「阿姊切不可張揚我阿耶之蹤跡。阿耶棄官隱跡於此,雖然其中多有不可抗力之因,但總歸與朝廷有些妨礙。些個諂媚之吏僚若知了,說不得便要拿阿耶向當朝權貴獻媚矣。」

  廉家女郎頓時恍然,隨後二人相約言語,與別個多言黃州訊息乃偽報,只不曾提得李格非所在。

  集會罷後不久,廉氏女郎便引歸家告知父親廉宗師(這個名字可真大氣)有關李格非的消息。

  傍晚廉宗師便攜帶長子廉理,並廉氏女郎,三人悄然私訪李家老宅。

  有道是,當一個秘密被第三個人知道以後,基本上所有的人就都知道這個秘密了。

  不知怎的,李格非隱居齊州李家老宅的秘密,便在齊州諸多士子文人當中傳播開來了。

  由是前來登門拜訪李格非的人可謂是絡繹不絕,不過為了那個近乎有名無實的遮掩,他等大都選擇在黃昏或者深夜時分上門,以至於李家父女兩個幾乎都變成了晝伏夜出的夜貓子。


  當然,對於發生在李家的異動,齊州官員自然不會毫無所覺,其中亦不乏想拿李格非作伐,討好當今官家和權相蔡京的幸進之輩。

  只不過這些官員很快就發現,他們的政令和信使竟出不得齊州府衙一步。

  但有信使攜帶檢舉信件往汴梁去的,第二天信使一定會被打斷一條腿,並扒光了衣衫丟在府衙門口,而旁邊還會有一小堆信件燒毀後的灰燼。

  便有官員點選衙役捕快強行搜捕行兇者,乃至去李家抓捕李格非。這些個捕快衙役前腳剛出府衙,後腳就會被人打悶棍,然後捆起來丟到無人處,一天一夜後才被放歸,期間不得飢食渴飲。

  一開始齊州官府還覺得被無名挑釁,豈能就此善罷甘休,甚至還要調本地兵馬提轄來助陣。

  只是待得三五次循環下來,上官還不覺得如何,下邊的兵卒衙役卻先怯了,但得受了上令,出門便開始磨洋工,誰個也不敢真正任事。

  幾番搓磨之後,齊州官員終於認清了形勢,齊州知州於夜間微服私訪李家,與李格非面見賠罪,雙方友好交談並達成了一致共識。

  自此以後,李格非卻可以在不過分張揚的情況下於齊州訪友遊樂了。

  正所謂好事成雙,李格非剛剛得了自由,傳言中失蹤加病故的同窗好友張耒、李禧竟突然出現在齊州,且擺開了架勢和門面,大馬金刀的登門遞帖拜訪。

  只這一招卻把剛剛從李家離開沒幾天的齊州知州駭得又驚又怒。

  直娘賊!洒家剛與你個老潑才約定了規矩不可張揚過甚,叵耐廝們反手就將洒家的話當個屁放了!簡直太不把本官的面子放在眼裡了!

  此叔可忍嬸不可忍!

  齊州知州當即就要喚佐官召集衙役幫閒,只待他喊了一嗓子之後,卻又泄了氣一般的放棄了。

  沒辦法,若他有能力拿捏那幾個元祐黨人餘孽,前幾日何至於上門給那李文叔低伏作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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