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讓她去向姜念薇求情,她是絕無可能拉得下臉來,但秦子謙不同,「她顧念舊日情誼,或許會幫你。」
「母親,你又如何知曉是念薇下毒的?」
莊秋荷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胡亂答道:「她本就是蛇蠍心腸,只是你被她的偽裝蒙蔽,如今你們和離,她便不再偽裝,能是怎麼回事,定然是她想要毒害我們全家,你妹妹如今正在受苦,你還猶豫什麼?」
秦子謙深吸一口氣,這一路走來,歷經諸多坎坷,讓他發現,自己對姜念薇的了解實在太少。
越是發現她不同的一面,他心中越是百感交集。
秦子謙硬著頭皮找到姜念薇,一開始還好聲好氣:「念薇,夢蕊難受,不知你是否有辦法可以救她?」
姜念薇甚至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沒有,她這是咎由自取。」
秦子謙升一陣怒氣,「果然是你下毒害她,你竟然變得如此惡毒,我母親說得沒錯,你往日的善良都是偽裝,你當真是心如蛇蠍。」
秦子謙一開始還對她心生憐憫,憐憫她為了家人犧牲自己,如今看來都是她咎由自取。
姜念薇只覺得可笑,事到如今,秦子謙依舊是如此稀里糊塗,「我為何要無緣無故害你妹妹,還不是因為她想要害我的嫂嫂。」
秦子謙篤定地答道:「你嫂嫂出事,不可能和夢蕊有關係。」
「有沒有關係,你去問她便知,告訴她,只要如實交代,我可以減輕她的痛苦,你這個做哥哥的,根本不了解你的妹妹。」
秦子謙的臉瞬間沉了下來,「若是我妹妹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你。」
「秦子謙,你未曾盡到兄長的責任,好好教導你的妹妹,如今卻反過來指責我,真是令人心寒。你妹妹是人,難道我姜家的血脈就不是人了嗎?姜家也並非任人宰割的羔羊,豈能容你如此欺凌!
想當初,在你那侯府之中,你便要我處處忍讓,如今卻又想對我指手畫腳,甚至威脅我。你以為我還會像從前那樣忍氣吞聲嗎?告訴你,此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念薇!我們往日的情分……」
「你口口聲聲提起我們往日的情分,真是可笑至極。你捫心自問,你何時珍惜過那份情分?當初你寵妾滅妻,甚至與官員勾結陷害姜家,這些事情難道你都忘了嗎?現在居然還有臉來和我談情分,真是諷刺得緊。」
秦子謙的內心充滿了羞愧,他垂下眼帘,不敢與姜念薇那雙冷冽而堅定的眼眸對視。
姜念薇輕拂衣袖,轉身離去,她的心中並無真正的憤怒,她要的,不過是讓這一家人嘗嘗她上一世所受的苦楚,讓他們也體驗一下那種無助與絕望。
……
望著莊秋荷懷裡的妹妹,秦子謙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嚴肅:「你,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你先起的禍端?」
莊秋荷聽著妹妹痛苦的呻吟,心中一陣焦急,她瞪了秦子謙一眼,責備道:「都這種時候了,你還糾結這些有什麼用?再這樣下去,夢蕊的性命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秦子謙沒有理會莊秋荷的責備,緩緩開口:「姜念薇說了,只要夢蕊願意承認錯誤,她便會出手相救。」
秦夢蕊再也忍受不了這樣鑽心的疼痛,她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折磨,眼中閃過一抹決絕,顫聲道:「我……我願意認錯!是我錯了,我不該下藥害那個女人。」
「你怎麼如此糊塗!」
莊秋荷又急又惱,毫無辦法,卻束手無策。
她只能硬著頭皮,帶著秦夢蕊來到姜念薇的面前,希望能求得一絲寬恕,「她只是一時糊塗,不是有意害人的,你便救救她吧。」
要不是為了女兒的性命,莊秋荷什麼時候如此低三下四地求人。
姜念薇微眯著雙眸,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慢條斯理地說道:「你這就是求人的態度嗎?我嫂嫂若是因為這件事有個三長兩短,你們秦家就算是賠上十條命也不夠。
「你們母女在我大哥面前跪下磕頭,我興許會考慮。」
莊秋荷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憤怒地抬起頭,「姜念薇,你可別欺人太甚!」
姜念薇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種刺骨的寒意,她緩緩開口:「既然如此,秦夢蕊就繼續承受這份痛苦吧,我忘記告訴你,這毒若是沒有及時服用解藥,那種疼痛將會讓她生不如死,而且身上的紅斑也永遠不會消退。」
秦夢蕊此刻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她緊緊地拉著莊秋荷的手,眼中滿是乞求:「娘,我們這次就聽她的吧,我真的疼得受不了了。」
莊秋荷咬緊了牙關,最終做出了決定,卑微的跪倒在姜瀾煦的面前:「夢蕊年紀小,不懂事,差點害了你的妻兒,如今你的妻兒已經平安無事,能不能請你高抬貴手……」
秦夢蕊跪倒在地,心中滿是羞愧,抬起頭,看著以前愛慕的男子,臉上露出了憤怒、震驚的表情,心中猶如針刺刀扎,一時間竟體驗著身心雙重的痛苦。
姜瀾煦氣得牙痒痒,「是你害了梅雪,我是不會原諒你的,你現在這樣是咎由自取。」
一向不打女人的他,竟然有想要將眼前的女子揍一頓的衝動。
早知道秦家人心狠手辣,沒想到竟然惡毒到此種地步,他是絕對不會原諒傷害了邱梅雪的人。
「大哥,你不原諒她,那我便不救她。」
莊秋荷立馬憤怒的站起身來,「你!你明明答應說只要跪下就會救她的!」
姜念薇露出揚起嘲諷的笑容,「可我大哥並沒有原諒你們,我的話啊,你們可千萬不要當真,就像你們以前說的那些狗屁話一樣,這種毒不會死人的,也就是折磨著身體而已,秦夢蕊你便暫且忍著吧。」
說罷,她們一家揚長而去,只剩下母女兩個留在原地抱頭痛哭。
受此一難,這一家人算是老實了不少。
處理好這些事情後,流放隊伍又要馬不停蹄地趕路,雖有馬車,但難免會遇到顛簸的路段。
一路上,姜瀾煦對著邱梅雪好言寬慰,待她入睡後,才一臉凝重地走出馬車,「念薇,這件事你怎麼沒有提前告訴我。」
「我能處理的事情,便不會麻煩家人,況且他們害了嫂嫂,必然要他們吃盡苦頭。」
「以後發生任何事,你都可以與我們商量,畢竟我們是一家人。」
秦家做的孽,又何嘗只有這些,上一世他們一家落得如此地步,秦家可沒少摻和。
他們沒有耽誤流放隊伍前進的進程,差役們也沒有過多責怪。
直到深夜,隊伍駐紮在一處荒山野嶺,原本以為這裡荒無人煙,沒想到竟有一個小村落,差役們便決定在此安營紮寨。
差役們自然可以在村民家中借宿,可他們這群押送的犯人,卻只能住在外面漏風的牛棚里。
如此天寒地凍,父親和嫂嫂本就身子虛弱,雖有厚實的棉被和衣服,卻也抵不住寒冷的侵襲。
姜念薇便尋了一戶農家,拿出銀兩打點,想要借宿在此。
這戶人家只有一名老光棍,原本看到流放的罪犯借宿,自然是不願的,姜念薇給了他幾兩銀子,他這才眉開眼笑,幾兩銀子對於他來說可是好幾年的收入了。
「西邊有間空屋子,你們隨便居住。」
老光棍好似想起了什麼,從屋子裡面拖出了一位瘦弱的少女,「忘了我家小媳婦還關在裡面,你們請自便。」
少女低著頭,看不清長相,卻依稀可以看出身材瘦弱,好似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姜念薇不免多看了幾眼,卻見那少女忽而轉頭望向她,兩人的視線交匯,姜念薇心中一驚。
雖滿臉髒污,她卻仍然可以看出少女原本精緻的面容,而且她雙眼的瞳色竟有兩種顏色,有胡人的血統。
姜念薇不由得想起一人,未來的酷吏孟淮北,此人行事偏執,卻用嚴厲的手段懲治了不少貪官污吏。
難不成這名少女竟是他假扮的?姜念薇壓下心中的懷疑。
老光棍淫笑著將她拖拽了過去,嘴裡還在喃喃自語,「我花了畢生積蓄將你買了,你可要為我生個大胖小子啊。」
桃枝還在一旁惋惜,「這麼瘦弱的女孩,竟要被這樣的男人糟蹋了,好可惜啊。」
那名少女眼中閃爍著倔強的光芒,突然猛地一口咬住了老光棍的手臂,聲音中透露出堅決與憤怒:「放開我!」
老光棍痛得齜牙咧嘴,心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他揚起手臂,狠狠地扇了少女一個耳光,憤怒地吼道:「我花了一兩銀子把你買下來的!要不是我,你就要被賣到青樓去了!」
他心中的怒氣似乎還未發泄完,便抬起腳想要踹向少女。
這時,桃枝已經急得不行,她緊緊拽著姜念薇的衣袖,眼中滿是懇求:「小姐,我們救救他吧!」
姜念薇眉頭緊鎖,她並非不願救人,只是他們現在正處於困境之中,自身難保。
若是貿然救人,又該如何安置?她也不想浪費時間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卻又想到孟懷北在書中是秦子謙的對手,要不是孟莞然誘他喝下毒藥,他不會英年早逝。
姜念薇一個轉身,又給了老光棍五兩銀子,「這給你,你把這孩子給我。」
當初將他買了就只花了一兩銀子,眼前這個冤大頭竟然要花五兩買,莫不是有什麼特殊嗜好?
老光棍心中暗喜,琢磨著或許可以趁機抬高價錢。
他故作鎮定地搖了搖頭,故作姿態地說道:「不賣,她已是我的媳婦,豈能輕易轉手?」
姜瀾煦聞言,面色一沉,大步上前,擋在了姜念薇的身前。
他目光如炬,盯著老光棍,聲音低沉而堅定:「賣,還是不賣?」
「我賣,我賣!」
老光棍被姜瀾煦那凌厲的氣勢所震懾,心中不禁一顫。
他深知,眼前這位絕非善茬,若是惹惱了他,只怕自己討不了好。
於是,他急忙改變口風,伸手接過那沉甸甸的五兩銀子,一邊將人推向對方,一邊陪笑道:「賣,我賣!她現在是你們的了,本來我還嫌她瘦了些,現在正好可以去買個更丰韻的少女回來。」
老光棍的臉上掛著一抹猥瑣的淫笑,讓姜念薇極不舒服。
他那一雙賊溜溜的眼睛,還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遊移,色眯眯地盯著看個不停。
要不是姜瀾煦及時出面,將他趕走,恐怕他還會繼續糾纏不休。
「念薇,你買了這個女孩,但我們根本沒時間照顧她啊。」姜瀾煦有些擔憂地說道。
「我自有安排。」
她走到那個如今應該稱為少年的孩子面前,伸出了纖細的手想要拉他起來。
少年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警惕,隨後又畏畏縮縮地低下了頭。
她又拿了一個白饅頭,塞入了少年的手中,「餓了就吃吧。」
少年看著白乎乎的饅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姜念薇便趁機查看他現在的狀態,身上髒兮兮的,似乎四肢還有傷口。
還要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必須確認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孟懷北。
「桃枝,你去燒些熱水,給他洗一洗。」
桃枝連忙應道:「我這就去。」
少年在聽聞要洗澡的指令後,那張稚嫩的臉龐再次浮現出驚恐之色,仿佛洗澡對他來說是一件無比可怕的事情。
姜念薇見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輕聲道:「這次,我來親自給他洗澡。」
在這鄉野之地,環境雖然惡劣,但桃枝卻不知從何處尋來一個水桶。
經過一番忙碌,她將水桶洗淨,又灌滿了熱氣騰騰的熱水。
那名少年卻站在那裡,遲遲不肯動彈。
他抬起頭,用那雙充滿羞澀與不安的眼睛看著姜念薇,聲音略帶沙啞地說道:「小姐,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但是洗澡這種事情,不用勞煩你們。」
尚未脫去稚氣的他,嗓音沙啞,雌雄莫辯,也難怪那老光棍沒有看出來他是少年。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那少年緊緊抓著那件髒兮兮的外衣,那是他最後的防線。
桃枝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去,「害羞什麼,我們都是女兒身,怕什麼。」
然而,當那外衣被一層層脫下,露出的是一具瘦骨嶙峋的身體,皮膚之上布滿了斑駁的傷痕。
桃枝瞬間愣住了,原本伶牙俐齒的她此刻竟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小姐,他……他好像是個男的。」桃枝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