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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破釜沉舟自專橫(下)

2024-08-12 15:13:55 作者: cuslaa
  「爹爹,娘娘,還是讓孩兒去罷。爹爹你去了縣裡又能如何?認識的人中又有幾個官紳?總不會有人為了菜蔬,就跟陳舉、黃大瘤放對罷?……沒得求人的門路,河灣上的那塊地遲早還要賣出去的!」

  「三哥兒你去就能成?」

  「爹爹,娘娘,真當孩兒在外兩年遊學是閒逛不成?!」韓岡站起身,抬手指著東方「孩兒師從橫渠先生,同窗學友多有官宦子弟,甚至還有一些有官位的棄了職來聆聽子厚先生教誨。李癩子縱然是縣裡黃大瘤的姻親,兩人在陳押司面前又說得上話,可陳舉本人也不過是個吏戶,黃陳之輩又並無官身,孩兒哪會怕他們!」

  「可那陳押司在縣中說一不二,甚至連知縣都得讓他三分。惡了他,整個秦州都沒一處地方可待。」韓千六愁眉依然不解,陳舉的名聲實在太大,那是連縣尹也不敢輕易得罪的主兒。在他看來,兒子是初生牛犢,日後前途自然不小,可真對上陳舉,也只有被吃得份。

  「那又如何?!陳舉在成紀縣衙二十餘載,再往上父子傳承三代近百年,縣衙中的公人都是對他唯命是從,說是在縣衙內一手遮天是不錯,更別提他在軍中還有奧援。但成紀縣衙拐彎過去便是州衙,莫說小小一個押司,就算是成紀知縣在秦州城中又能排上第幾把交椅?真鬧得家中破產,以孩兒士子身份,逕自去州衙門前敲鼓,經略相公還能打孩兒板子不成?!」

  韓岡心中已經有了定計,接著對父母道「李癩子即做了初一,也莫怪我做十五。ඏ🌷  🐸💀大哥二哥戰死沙場,孩兒又重病剛愈,現在李癩子明著欺我,這正是喊冤的時候。……李癩子想讓我家家破人亡,若不能讓他自食其果,我也枉為人子了!」

  韓千六、韓阿李低頭去考慮韓岡的說辭。韓岡有人在背後扯著他的衣裳。回頭一看,卻見是韓雲娘用著兩支白如蔥管的纖指,捻起韓岡的一片衣角,輕輕的扯著。小丫頭的瓜子小臉仰起,寶石般的黑眸眨巴眨巴的看著韓岡,看起來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有些怯生生的,讓韓岡心中憐意大起。其實不必她提醒,韓岡自己都會提出來,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兒,他可捨不得有半點損傷。

  「爹爹,娘娘,孩兒還有件事要說!」韓氏夫婦聞聲抬頭,韓剛起身跪下來對他們正色道「雲娘這些日子來辛辛苦苦照料孩兒,苦活累活也都做了,也虧得她小小年紀能耐住這般辛苦。知恩當圖報。孩兒也不能負了她。」

  韓雲娘年紀還小了一點,真正要收房大約還要再過兩三年。不過韓岡也怕他去了秦州城後,會出什麼意外。對於此時的人們,除了髮妻外,其餘的侍婢妾侍都不過是個值錢的物件,說賣也就賣了。韓岡可不想去城裡走了一遭後,自家的田保住了,但回到家中卻發現小丫頭已經給賣掉了。

  「三哥兒,娘也知道你再擔心什麼!」韓阿李一眼看透了韓岡和韓雲娘兩人心中的隱憂,精明厲害得不像一個農婦,「雲娘在家裡待了也有四五年了,平常都是小心勤快。🐙☢  ♣☢這麼多年,雲娘早就是韓家的女兒了。賣兒賣女那是畜生都不作的事,三哥兒你也別多擔心。雲娘,為娘的會給你好好的留著,斷不會舍了,韓家就算賣地賣房都不會賣女兒的!」

  韓阿李的一番話擲地有聲,讓韓岡喜出望外,而韓雲娘更是感動得哭了個雨帶梨花,「娘……」

  韓阿李將小丫頭輕輕抱在懷裡,抬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傻孩子,哭甚麼!娘不說難道你自個兒就不清楚嗎?……」

  ……………………

  第二天。

  韓岡雙眉照舊鋒利秀挺,神情依然從容不迫。仍舊是一襲青布襴衫,將一個裝滿書的小包裹背在身後,在擺渡處辭別依依不捨的父母和小丫頭,獨自登船渡河。

  韓千六本想送著韓岡一直到城中,但還是給韓岡勸阻了。而把調韓千六應差役的縣中行文送到韓家,又一邊剔著牙哼著小曲,遠遠的跟著韓家人一直到渡口邊的李癩子,看到是韓岡跳上船,而不是韓千六去支應差役,卻是大吃一驚,臉色數變。渡口附近看見韓岡上船的村民們,沒去將軍廟的詫異莫名,去了將軍廟的則是不出意料的神情

  「怎麼是韓家的三秀才去了城裡?難道是他去服衙前?!」

  「怎麼可能,他可是讀書人啊。」

  「莫不是去告狀?……那不是正落到黃大瘤手上嗎?」

  「成紀縣衙在秦州城的衙門裡能排第幾?韓三秀才可是有大才的人,州衙也是想去就去。黃大瘤能堵著州衙的門?」

  「我看韓家三哥不簡單,這兩年在外遊學,回來後說話做人都不一樣了。李癩子把他得罪狠了,肯定有苦頭吃。」

  「可不僅僅是苦頭啊……」

  藉水泱泱,韓岡坐在船頭聽著嘩啦嘩啦的流水聲,心底甚至還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暗中滋長。可回頭一想,就算入城後,離家也不過四里多地,這算是哪門子的荊軻?但臨別前,小丫頭哭得紅腫的雙眼,讓韓岡心中波瀾橫生,而父母的殷殷囑咐,也是讓他心情微沉。

  畢竟韓岡擁有的只有自信,而陳舉和黃大瘤有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勢力。三名至親憂心五內,也是理所當然。只是韓岡坐在船板上,伸手入河,眯著眼感受著初冬的寒水冰徹入骨,卻並不把黃大瘤和李癩子放在心頭。真正能礙著他的,是黃大瘤身後的陳舉。

  作為黃河支流的支流,藉水並不寬闊,而在少雨的秋後,低落的河水也十分平靜。坐在渡船上,也不過小半刻,便結束了行程。下了船,回頭望望。還能看見站在對岸渡頭上的家人正隔河而望。舉起右手用力揮了一揮,韓岡轉回身,毫不猶豫地向著五里外的秦州城走去。

  作為大宋西北邊陲的戰略要地,一路重心,從地理位置上也是占據著溝通東西南北的河谷要道。秦州城中南來北往的各族商人為數眾多。跟李將軍廟一樣,秦州城也是二十多年前韓琦韓相公知秦州時主持擴建。當其時,東西城外的草市注4興盛,倚城而居的民家幾近萬戶。

  秦州的富庶名傳西北,而城外的市場民家又全然不設防,每每遭到西夏人的攻擊,有鑑於此,韓琦便招攬民夫擴建城牆,耗時數月,將城市東西兩側的民家店鋪一起包入城中,城民感其恩德,故號為韓公城。

  也因此,秦州城是東西寬南北窄,是長方形的結構。而從南北兩面來看,城牆是兩段新牆夾著一堵舊牆。

  隨著那段半新半舊、高達三丈半的城牆在視野中越來越大,韓岡行走的官道兩邊也越發的熱鬧起來。難以計數的商販擁堵在官道周圍,將四丈多寬的官道占去了半邊還多。

  道路兩邊的行商有挑擔子的,也有背背簍的,更多的則是趕著大群的牲畜,駝馬用來載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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