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夢回1990夏

  「嗚嗚嗚～都怪我，都怪我～」

  在黑暗無垠的空間裡遊蕩了許久後，隨著女人哭泣聲的響起，眼前出現了一抹亮光

  「唔～」睜開眼，顧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頭頂一片泛黃的老式蚊帳，身上龍鳳呈祥圖案的被面，床邊漆面斑駁的書桌上，放著一座老式三五牌鍾和一堆雜七雜八的物什，這是—

  「啊！醒了，臻臻醒了老頭子！」扭頭看去，立刻有個老婦人探過身子來，伸手在自己額頭上敷了敷

  「退了退了，燒退了，哎呀我這一顆心啊」

  定睛一看，顧臻的心猛地狂跳起來，說話的正是自己的奶奶，湊到床尾伸長脖子的是爺爺，但比記憶中年輕許多。想起小時候爺奶對自己的疼愛，淚水就濕潤了眼眶。

  老兩口一共生了2兒2女，大姑遠嫁滬市，雖然有2個兒子，但3、5年才回來一趟；大伯家也生的多，2個女兒1個兒子，但都是跟外婆家親；小兒子，就是自己爸爸排行老三，趕上了計劃生育，只有自己一個閨女；小姑是老四，去年嫁到了縣城，還沒有孩子。因此雖然孫兒孫女眾多，能承歡膝下的只有顧臻，老兩口因此也最疼愛她。

  顧爺爺是個木匠，長年在鎮上家具廠做工，手巧的很，經常給顧臻做各式新奇的木玩具。每天下班回來，會帶各種零食，幾塊糖、一包話梅或是一塊桃酥。小時候大半的零花錢都是爺爺給的。

  記憶中，奶奶跟媽媽關係一般，唉，婆媳矛盾自古就是世界難題。老人家節儉了一輩子，但對顧臻卻從不摳搜，什麼都緊著她。小時候的顧臻是個嘴甜的機靈鬼，每次奶奶和媽媽拌嘴後，小顧臻就溫柔的抱抱奶奶，然後豪氣沖天地說，奶奶你彆氣，以後我媽不養你，我來養，保證把你養的白白胖胖。奶奶聽後便哈哈大笑，鬱氣一掃而空。

  可惜，剛過完70歲壽辰，爺爺就被查出胃癌，醫生建議去滬市的大醫院做手術。奈何家裡實在是窮，爺爺不捨得花錢，硬是挺著不肯去，堅持了一年便撒手西去。

  爺爺過世後，子女們依舊忙於生計奔波，顧臻也住校了。奶奶一人孤獨地守著老家的宅子，漸漸變得痴呆，2年後也走了。

  最後一次見面時，奶奶已不認識身邊的人。還記得那天天氣很好，顧臻陪著奶奶在院子裡曬太陽。順手剝了個橘子放到奶奶手裡，奶奶一直攥著捨不得吃，又不肯放下。橘子汁水從手指縫裡湮出來染髒了褲子，一旁照顧她的小姑見了一把奪過去，大聲呵斥奶奶盡給她找事兒，奶奶想去搶，奈何腳下闌珊，橘子被小姑搶先一步扔到了泔水桶里。奶奶愣了片刻，隨後竟小孩兒一般掩面哭泣起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聽起來格外傷心。

  顧臻見狀雙手扶住奶奶，輕輕拍著她後背安慰，怎料奶奶抓著她的手，求助道：給臻臻的，她搶走了，臻臻歡喜吃，臻臻放了學就回來了…

  小姑聽了也怔住，嘆氣道：你奶奶誰都不認識了，卻還記得你。這段時間啊，天天一吃完飯就去屋後的小路口等著，說等你放學…

  老天還是善待自己的，死後能讓自己和爺爺奶奶團聚。只是爸媽～此時應該已經聽到自己的噩耗，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一定心都碎了。

  朱鈞，你這個畜牲！顧臻暗暗攥緊了拳頭。

  粗糙而溫暖的手伸過來，小心地擦拭著眼淚，「怎麼啦～哦～臻臻不哭，哪兒不舒服就說給奶奶聽，奶奶給臻臻呼呼」

  「奶奶，伢伢，真好，我們終於團聚了，這裡是天堂嗎？」

  「啊？呀！這丫頭怎麼說起胡話啦，老頭子你來看看」

  「老太婆，丫頭會不會被嚇著了」伢伢神秘的指了指外面

  愣了3秒，顧臻突然想起來，剛才奶奶的手是暖的，自己眼淚也是熱的。環顧四周，老房子特有的熟悉的味道、周圍的溫度、微風吹來的感覺…

  這～難道～心裡隱隱冒出一個念頭：不會是，重生了吧？重新回到了小時候！

  按耐住心中的狂喜，顧臻蹭的一下從床上跳下來，三兩步跑到五斗櫥前。

  鏡子裡小小的人兒，白嫩嫩、圓呼呼的臉蛋，這…這不是小時候自己的樣子嘛！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短手，轉身微顫著聲音問：「伢伢，現在是哪一年？我…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