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郅？程淮郅？原來這才是師父的名字，果然與青山這個名字比起來要與他相配許多。
不過轉念一想我又皺了皺眉，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郅」帶有極為優秀或寓意繁榮昌盛的寓意，這麼看來他這個皇子當時應該極受先皇寵愛才是。我搖了搖頭實在想不明白這其中緣由。
此時晉王看向我問師傅：「這位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小徒弟？」師父點點頭答：「是的二哥，她就是祤漓。」
晉王看著面前這個十三四歲，面如滿月，明澈的眸子裡滿是機靈的小姑娘，不由得心生喜愛。晉王了解程淮郅並不是貪圖美色之人，平日與人交往看著是個沒脾氣好說話的，可實際上心思深沉，想被他這般認可且收做徒弟帶在身邊的定有過人之處。
晉王和善的沖我笑笑，道：「祤漓，這幾日你和淮郅在我府上且安心住著，要是有什麼需要儘管說。」
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我也微笑著乖巧應是。
寒暄之後我們一行人來到了晉王準備的提審訊問之地，事不宜遲，晉王手下多得是之前從宮中帶出的老人。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不怕審不出。
做好準備後，門外又匆匆趕來一位老者，進門便向晉王和師父跪拜：「小的參見晉王殿下、永親王殿下，今日小女幸得兩位殿下所救，否則老朽真的是無言面對髮妻啊。」
此時我才明白這就是晉王莊子上的那位管家，王小姐的親爹。雖未提到我，我還是像只驕傲的小孔雀挺了挺胸脯，畢竟我在這件事上功不可沒嘛～
師父瞧見了我的小動作，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晉王伸手扶起王管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畢竟是從京中帶來的極為信任之人。王管家起身後恭敬道：「這李員外得知我家小女正值婚配年紀，通過媒婆上門提親。我們到此地不過七年，我也打聽過他家二十餘年一直善名遠揚，從未想過他家裡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惡事。」想到傷心處王管家依然心有餘悸。
晉王明白王管家說這些不單是要為女兒討個公道，更重要的是要表個忠心，說明一下他完全不知此事，王家與此案毫無關聯。晉王並不想計較這些，於是揮揮手說我們要提審了，你先下去吧。王管家這才稍稍放心一步三回頭的走了，畢竟惹了主家心裡生疑便不好了。
晉王特意騰出來一間偏院，此時正值七月，皓月當空夜晚微涼，屋子裡點著兩盞昏暗的油燈，照在最先被提審的李達安身上，影子在他身後如同鬼魅一般隨著他的身體略微搖晃。
李員外的死如同一記重錘敲在他身上，本來今日大婚，李員外昨日才將李家的秘密告知於他，結果今天第一次參加祭祀就發生了這種事，他的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直到晉王一聲大喝：「李達安！如若不想受那皮肉之苦，就老實交代你知道的！」
李達安也是個慫的，畢竟李家就算再有錢也只是普通百姓，見著皇親國戚本就心存敬畏。這一聲吼直接讓他魂魄歸位，精神高度集中，瑟縮著身子結結巴巴的說：「交代，我…交代，我什麼…都…都交代。」
「是這樣的，王爺。二十年前李家破產，我父親在窮困潦倒之際遇到了一位名為長悟的道長，贈送他一本秘籍，裡面記載了一種守財的法術。老宅禁地中的祭台和銅鏡都是按那位道長的安排布置的。還…還包括那個結界是道長親手布下。」李達安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全盤托出。
晉王和師父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那抓陰時陰刻的女子是多久供奉一次？」師父追問。
「這……每年一次，用陰時陰刻的女子的鮮血，配合道長特殊的陣法，才可以最大程度的發揮威力……」李達安越說聲音越小。
師父聽完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溫和，猛一拂袖忍住想要將說話之人一掌拍死的衝動。晉王在一旁臉色更是極為難看，沉沉的眸子仿佛能噴出火來，畢竟這算是他的地盤，每年一次發生如此惡劣的事情他竟然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看著兩人氣憤的模樣，我雖然也很震驚李家此等惡行竟然已經存在這麼久了。但是我還有覺得奇怪的地方。
於是調整了下呼吸，追問道：「你父親所說的供奉的欞神是什麼？那長悟道長的長相或者留下過什麼東西李員外可曾說過？」畢竟我還記得當時李員外發現我是妖，非但不怕還欣喜又瘋狂的表情。
李達安說：「供奉的欞神父親本說是祭祀之後帶我去拜，至於那道士的長相我父親確實沒有同我說過，我所知的這一切也就只是父親昨晚才和我說的。他說今年就要用王小姐祭祀，我可以先爽一下…」說到這裡他偷偷抬眼又看了看我。
確實，他今天從頭到尾看到的王小姐都是我。也還好是我，誰能想到他們爺倆在新婚之夜竟然能做出殘害新娘的事情。
我翻了個白眼，說：「繼續說。」李達安剛要開口突然程淮郅閃身上前，瞬間出拳打在了他肚子上。
「噗」地一聲李達安吐出一口鮮血，面色慘白，額上青筋凸起，五臟六腑仿佛移位般火辣辣的疼，直接癱倒在地站不起身來。
我驚訝的看著師父出手很是震驚，平時那麼清冷溫和的人，從未對普通人出過手啊。晉王也快步上前伸手攔住他，「淮郅冷靜些。」
程淮郅既氣憤又心疼，一想到祤漓在來時的馬車上講述的大致事情經過，本就覺得很是兇險，失去妖力又被結界困住與普通女子無異，剛才李達安的話直接就激怒了他。要不是祤漓機敏，又對他下的毒免疫，此時說不準已經被害了。
程淮郅轉頭看了眼呆若木雞，還在震驚師父怎麼突然會對普通人出手的祤漓，閉了閉眼冷靜了下來。
尋常女子劫後餘生的感覺祤漓是一點也沒有，突然覺得這個粗線條的腦袋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程淮郅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情瞬間好了很多。
可是剛才出手確實有些沒收住力道，李達安本就沒有什麼武學底子，審問是進行不下去了。程淮安也有些後悔剛才的衝動。
晉王見狀之間讓人把李達安拖了下去，換了其他人進來。
其餘幾個很好審，他們都是李家旁支，本就知道的不多，除了每年一次的祭祀需要參與，平時只是讓他們負責在外面幫忙找尋陰時陰刻出生的女子。
畢竟這個事情沒有要求年齡，也不好被官府查出每個失蹤女子都與李員外有關係，所以他們都是李員外家族中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平日旁人也一點不知他們有聯繫。
找到那些女子後李員外就會出錢，讓他們出面將這些女子買下來，或是被買來當丫鬟、奶娘，或是被買來當婆子。每年到祭祀那日他們再將這些女子綁來老宅。
平日李員外對他們出手極為大方，無論有什麼需求，哪怕自己想做買賣，只要能用錢解決的事情李員外從不含糊。所以他們對李員外都忠心耿耿，即便有時實在找不到能買來的女子，為了李員外不斷了他們的財路，有有幾次他們甚至直接擄掠的是已成家的良家女子。
李員外一死他們也無法繼續用這邪術，所以知無不答。但是沒想到其中一人的交代，李員外除了殘害女子祭祀還有更駭人聽聞的事情。
據其中一個身材幹瘦的男子交代，有一次祭祀結束後他起了貪財之心，也想學會這法術，於是在跟隨大家走後又偷偷潛進老宅禁地看看李員外接下來的步驟。結果發現李員外不僅用年輕女子的鮮血供奉欞神，還會在她們的頭上釘入長釘，之後又將這放干血的女子千刀萬剮。因著場面實在太過血腥他沒敢繼續看下去，悄悄溜走了。結果第二天就聽說李員外在鄰村開設了施粥棚。
聽到這裡，眾人皆是一臉驚愕。二十餘年間正是每年施粥這件事才讓李員外善名遠揚，如果這肉粥是被害女子的人肉，那…根本不敢想這件事影響有多大。那些失蹤女子的家眷也有可能去施粥棚領過粥。
想到祭台上堆滿的白骨，想到粥里可能是人肉。祤漓強忍著噁心和恐懼，默默地在心裡為這些無辜的女子超度。程淮郅聽著這一切，心中也充滿了憤怒和悲痛。
轉頭又將暈死過去的李達安用水潑醒，問他李員外為什麼要這麼做。李達安面色慘白，嘴角又有溫熱流出，他半死不活地說：「父親說這是長悟道長想出的法子，此事雖能守財聚財卻也殺孽太大，若將這些女子肉身盡毀，分發給附近村民他們身上的陽氣足以抵消那些陰氣，哪怕是體質不好的，也只不過會有些小毛病罷了，所以父親每年施粥都會選擇不同的村子。」
李達安喘了口粗氣，又繼續說道：「每年祭祀的前一天，也是父親身上陰氣最重的時候，今年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選，直到碰到王小姐，所以父親才會急著讓我成親。要是像往年有兩三個合適的，就不會這麼急著獻祭王小姐。會讓她為我誕下子嗣再獻祭。」
他抬頭又瑟縮的看了我一眼，繼續著之前的話：「新婚前夜，父親才將家中秘事告知於我，還說之前長悟道長說過，如若有天遇到了妖物能進到這個結界中，一定要將它獻祭，這是個機緣。之後百年必保李家基業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