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正播著電影,梁知把自己演過的片子拿出來放,反覆回放她出現的那段,比起眾多給她做配的老戲骨們,她的表現簡直就像個笑話。
少女抱著球球,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偌大的客廳三層通高,漫漫長夜,只有影片裡的主人公在對話。
她看了幾遍,除了得出演技差的結論,其餘的也沒什麼心思再想。
今晚的球球十分安靜,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她看了又看,末了還輕輕往她懷中拱,梁知柔軟的掌心撫摸著它雪白的毛髮,粉唇抿著,心裡一陣沒來由的悶。
「傅先生他,回來了嗎?」她小聲問。
林媽從門外院子裡進來,梁知明明就坐在一樓大廳,然而還是忍不住問。
林媽搖了搖頭,表情有些心疼,老婦人沖她笑笑:「太太早些睡。」
她乖巧地點點頭,只是仍舊坐在原地。
半晌後,她又問了一次,「先生回來了嗎?」
林媽還是搖頭。
這回是梁知笑了,她笑的模樣動人,是這個年紀的少女最漂亮的樣子,她知道自己在這待著,林媽為了陪她也不會去睡,於是從沙發上下來,乖乖地說:「林媽,您去睡吧,我也上樓睡啦。」
老婦人點點頭,陪著她一塊上樓,看著她爬回大床上,安心地回到樓下。
主臥這層的燈依舊通明,傅勁深叮囑過林媽,梁知膽子小,這層所有的燈都別關,以防她起夜時見不著光,會害怕。
臥室內的小姑娘等待了許久,等到覺得林媽差不多已經睡下的時候,她悄悄開了門,踏著一整個樓道的光亮,來到樓梯口轉角處。
一樓是黑的,然而她哪怕內心恐懼,卻也沒有平時那麼嬌氣了,少女攥緊手心,輕手輕腳地往樓下走,才回到窩裡的球球聞見了她來的氣味,又像剛才一樣,粘乎乎地跑過來與她做伴。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麼,她車禍剛醒來那陣子,傅勁深壓根連別墅也不住,兩人除了有一層合法的夫妻關係,可要是較起真來,連正經男女朋友都不是。
小夜灣里的夜生活還在繼續。
楚舊這幫人都是家境殷實的公子哥,錢多出手也闊綽,見大家氣氛好,他大方地點了不少名酒,來小夜灣的有錢人多,懂享受的人也多,於是這的好東西也就多,無論是酒還是人。
就肖心雨方才想要遞給傅勁深的那一小杯深藍色,抵得上後面那群姑娘十年八年奮鬥的血汗錢。
傅勁深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情,這種人爾虞我詐慣了,心思深得很,一般人想要看透是幾乎沒有可能的,肖心雨知道自己也沒有這個本事,但是她懂得,若是傅勁深不喜歡,不默許,她是不會有機會在這呆上這麼久的。
小姑娘內心不停地給自己做心理暗示,臉上掛著的笑容也越發燦爛。
楚舊喊她坐在傅勁深身邊,然而她想到了梁知,三年時間的模仿,她對她的了解甚至超過了自己,她知道,如果此刻是梁知在這,大抵是不會靠傅勁深這麼近的,於是大方地沖旁邊的男人淺淺地笑了笑,隨意地坐到了隔著他兩個座位的地方。
傅勁深揚揚眉沒說話。
周靖航卻看不明白,心想這姑娘是不是傻啊,這麼難得的機會,還他媽學什麼良家姑娘擺譜呢,給誰看啊。
楚舊打著哈哈上前活躍氣氛:「肖大美女,會唱歌不?來一首給大家聽聽?」
肖心雨垂首裝作嬌羞樣,偷偷側目瞥了傅勁深一眼,發現男人並沒有看向自己,而是漫不經心地翹著二郎腿抽菸,一根接一根地抽。
肖心雨咬咬唇,心一橫,將楚舊遞過來的話筒接過。
楚舊他們在這種場合就喜歡聽那些不正經不入流的歌,然而肖心雨點的歌也純。
哪怕其餘幾個公子哥對歌曲本身興致缺缺,可到底是有點小名氣的美女唱的,個個臉上笑眯眯地給她捧場。
可是她知道,至始至終,傅勁深連頭都懶得抬一下。
唱歌其實挺好模仿,只是梁知很少在外面唱歌,她能學的地方實在太少,只能憑藉自己的猜測,模仿個大概,她的歌聲柔美優雅,但是傅勁深知道一點都不像。
他是聽過梁知唱歌,這小姑娘每回給球球洗澡的時候,因為它太鬧騰,她小身子板捉不住它,想著法子讓它安靜些,於是便像哄小孩似的給它唱歌。
他在梁知不知道的情況下聽過好幾回,少女五音有些不全,聽得出是不擅長唱歌的,那小奶音唱的全是兒歌,唱著唱著調子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難為球球聽著倒還真變得乖巧起來。
然而即便是那令人啼笑皆非胡亂唱一通的曲子,也比如今面前這位矯揉造作的來得動聽。
至少傅勁深聽得痴迷,說不上緣由,就是愛到骨子裡。
一曲完畢,其餘的男人們知曉這位之後也許就是傅勁深的女人,哪怕保質期不長,可眼下得捧著,大家心裡都有數。
誇讚險些讓肖心雨昏了頭,好在她心思深,沒有立刻將大家的奉承全盤接收,嬌羞地將話筒遞迴,輕聲說:「唱得不好,見笑了。」
楚舊笑得痞氣,拿著酒杯和她碰了碰,肖心雨知曉他的身份,並沒有拒絕。
楚舊開著玩笑說:「肖大美女這歌唱得好啊,只是演戲可以說是屈才了。」
周靖航摸不著頭腦,原先也確實是他想獻寶來著,看到傅勁深似乎有點興趣,便順水推舟,然而如今接觸下來,他自己反倒弄不明白了,這姑娘也不見得哪出眾了,誇得天花亂墜,怕是沒見過女人?
話是楚舊說的,但在場的人都聽得見,是不是屈才,也只有金主爸爸心中才能有資格判斷,肖心雨聽到耳朵里,悄悄轉頭看向傅勁深,那眼神里的欲.望赤.裸.裸的,不似少女的純粹。
傅勁深至始至終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肖心雨實在摸不准他的想法,心中也難免有些沉不住氣。
她巧笑片刻,不經意地提:「小的時候就喜歡唱歌跳舞,長大了出來演戲,其實心裡還是有夢想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了。」
能混到這個局的男人,心裡都有一桿秤,肖心雨這麼說,大家都心知肚明,傅勁深更加不例外。
他扯嘴嗤笑一聲,心裡沒來由的煩悶,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女人,眼中的企圖心都強烈無法隱藏,然而梁知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三年的時間,無論是失憶之前,還是失憶之後,她對他所提的唯一要求就是要離開他的身邊。
過去是,現在也是,而這又是他獨獨無法接受無法答應的一點,很多時候他在想,如果那小祖宗能像普通的女人一般,對他有所企圖,野心大一些,貪婪一些,或許他能更加心安。
肖心雨暗示明顯,人人都能看得出來,然而傅勁深不吭聲,大家也只好活躍氣氛緩解尷尬。
有人開始起鬨,說讓肖大美女和傅少對唱一首小情歌,少女這回是真羞也是真害怕,可是對象是傅勁深,她心中還是壓抑不住地期待。
那雙並不純粹的眼睛望向他,男人臉上表情沒有一絲動容。
有人已經把歌切好了,前奏悠揚綿長,男人冷著臉,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他把手機摸出來,下意識地將手裡的煙掐滅,這個號碼只有一個人知道,屏幕亮了亮,上面是梁知發來的簡訊。
「傅先生,你今晚還回家嗎?」
而後似乎是覺得自己沒有立場管他,又發來一條。
「抱歉,我不是要打擾你的意思。」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此刻包間內吵鬧聲喧雜,可沙發上握著手機的男人卻一絲一毫都聽不見。
片刻後他站起身來,大家都已經準備聽他倆的情歌了,哪成想主角突然一副要走的樣子。
楚舊問:「深哥?不唱了?」
肖心雨愣在原地,尷尬地小臉煞白。
「今晚的消費記我名上,大家隨意玩。」他淡淡一句,說著便順手把西服拿起來。
周靖航看了看時間,這才幾點啊:「深哥?公司有事啊?」
傅勁深懶懶地掃了一眼,握緊手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