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南,右武衛大營。
此時大營內安靜的可怕,各部校尉以上的將領冷汗直冒,看著詭譎的大營就像是爆發期的火山,讓他們心中充滿恐懼。
而大營門口則被看管,所有人不得出入,不得喧譁,更不得隨意走動。
但當一個人什麼都不在乎的時候還害怕什麼?就在這種氛圍下蘇烈終於趕到了大營之外,他最先去的是左武衛大營,隨後才來到這裡,因為郕公必然第一時間會來到這裡。
自己麾下雖然可受到影響,但和右武衛相比要好很多,至少在自己保證會給他們一個說法後大多數人都安靜下來。
但右武衛不同,不知道是誰在後面挑撥,現在大營內的士兵群情激奮,要不是大唐威嚴在那擺著,早就衝出大營去長安要個說法了。
他現在簡直恨死了薛萬徹,就是因為他這次怕是要死不少人,就算陛下仁慈,這些將領怕是今後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有時候就是這樣,有些事情一次就夠了,沒人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嘩~
突然,大營門口的首位全都抽出兵器,神情緊張地對著裡面,好似在面對洪荒猛獸。就算是面對最兇殘的敵人他們都不曾害怕過,但現在,看著大營中一個個沉默走出的士兵,他們真的恐懼。
蘇烈格登一下,心中更是嘆息不已,他知道,最不願看到的一幕出現了。
「站住,將軍有令,膽敢踏出大營一步,殺無赦!」
守門校尉色厲內荏的大喊道。
「趙老三,你他娘的別給老子說這些沒用的,你就告訴我,這大門你開還是不開?」
大營內,一名看起來四十餘歲的將領大吼道。
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但都死死地盯著趙老三,看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聚集在門口,他徹底慌了。
「開門!」
「開門!」
「開門!」
聲音越喊越大,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軍營,蘇烈此時再也不能保持平靜了,他一咬牙,翻身跳到大營上的木寨。
被將士們逼的心神俱裂的趙老三聽到動靜,還以為有人翻牆而出了,抽出橫刀就朝身後砍去。
「住手,是我!」
當看清來人趙老三大喜,心中頓時鬆了口氣。但隨即苦笑道:「蘇將軍,您不該來啊!」
是啊,來了又怎麼樣?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情,足足六千大唐最精銳的大軍之一,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去去蘇烈來了又能怎麼樣?
蘇烈沒有看他,而是對寨下的人喊道:「諸位將士!」
這時,不少人也看到蘇烈。對於這位大家還是熟悉的,畢竟就駐紮在他們不遠處,兩軍將士也時常打交道。
「諸位將士,事情的經過本將都知道了,不但如此,就連本將麾下也受到不少影響。但本將告訴他們,要相信朝廷,相信陛下,相信郕國公,相信他們定然會給我們一個交代。」
蘇烈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露怯,只要稍稍有一點退縮,接下來就必然不可收拾。
「就在剛剛不久,郕國公已經知道了大家的事情,現在正朝這邊趕來。請大家千萬不要做出過激舉動,一切等大將軍來了再說。」
「不要相信他,等那姬松來了,必然會帶領大軍前來,到時候大家就全完了。都聽我,衝出去!」
「沖啊!」
蘇烈話音剛落,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頓時不少人朝門口沖了過來。
噗嗤~
突然,一道兵器入肉的聲音傳來,蘇烈一愣。但當他看去,頓時頭皮都炸了起來,只見門口的一名守衛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眼神中還有迷茫。
但他手中的橫刀卻已經插入了昔日袍澤的身體,對方正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就像是在問:為什麼?
「是誰?誰他他娘的推了老子一下?」
那名守衛神情慌亂,他憤怒地看向身後,就像是要找到凶獸。
但沒人理會他,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看著已經氣絕身亡的袍澤兄弟,所有人都沉默了。
「鏗鏘~」
並且出鞘的聲音傳出,一柄,兩柄,三柄.
「殺啊!」
「殺啊!」
蘇烈呆住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一幕,昔日有說有笑的袍澤在此時卻將刀子砍向了自己人,眼中的兇狠,比之面對敵人都要讓人心顫。
「都住手,住手!」
砰~
蘇烈再也顧不得許多,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絕對不能讓他們廝殺下去了,不然不光是薛萬徹,就是他也都全完了,搞不好還要連累很多人。
他跳下牆寨,不知從哪搶來一桿長槍,折去槍頭,就衝擊了亂軍之中。大營內不少將領還是清醒了,他們極力的安撫手下士兵,更是將他們和亂軍隔離開來,凡是敢亂動的,全都拿下。
但眼前的一幕刺激的眾多將士雙目赤紅,看著一個個熟悉的人倒在自己身刀下,他們徹底瘋狂了。
「殺啊,衝出大營,打進長安,找陛下要個說法!」
「打進長安!」
「找陛下要說法!」
「打進長安!」
「找陛下要說法!」
「.」
亂了,徹底亂了,當一名校尉被另一人誤殺後,整個大營就徹底亂了.
就在距離大營不遠處,一輛馬車正在朝這邊急行。馬車中姬松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過去。
突然,姬松愣住了,指著遠處的黑煙,哆嗦道:「那裡是什麼地方?這是著火了?」
劉老二一愣,抬頭看去,當看到黑煙的方向後失色道:「不好,那是右武衛大營的方向!」
「快,快走!」
當得到確定後他徹底急了,坐在馬車上,他快速思慮著辦法,當看到馬車上的一隻銅哨後,眼睛一亮。
他拿起銅哨,毫不猶豫在嘴邊吹響,聲音在人聽來很小,甚至微不可聞,但在一些動物耳中就好比在耳邊大吼。
他吹響的聲音不是往常傳喚馴鷹的音調,而是召集所有馴鷹的信號。現在距離大營至少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就算自己不顧一切騎馬過去,也來不及了。
當銅哨響起,在他們頭頂不遠處一個黑點迅速變大,很快就俯衝而下。劉老二也看到了,雖然不明白家主為什麼要召喚馴鷹,但他還是第一時間開始減緩速度。
馴鷹在姬松的馬車之上啼鳴不已,好似在討好,又或者是在疑惑。
姬松沒時間想這些,拿起銅哨開始吹響不同的音調。天上的馴鷹好似聽懂了主人的意思,一聲嘹亮的啼鳴之後,就朝著長安方向飛去,並且一路上不時發出鳴叫,急促而尖銳。
「老爺,我們真的要去?」
這個時候就算是劉老二也害怕了,軍營傳來如此動靜,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絕對出大事了。搞不好現在正在朝這邊趕來。
他死不要緊,但家主絕對不能出事。
「去,為什麼不去?」
姬松神色安然,坦然道:「我姬松這輩子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我就不相信這些人能將刀子砍在本公身上,若是真的如此,那也是我姬松命該如此,怪不得別人。」
「家主.」
「行了,不要說了,要是不想去現在就離開!」
大牛聞言咬牙道:「家主,大牛這就去求援!」
「不用!」
姬松擺了擺手,笑道:「本公是看望我大唐將士的,調集大軍做什麼?」
「你在此處,凡是遇到大軍全都給我攔住!」
他從身上拿出一塊腰牌,這是他的信物,只有一定身份的人都清楚它代表著什麼。
不管大牛願不願意,直接塞給了他,朝劉老二道:「我們走,我倒是要看看他們是不是要造反」
——
當右武衛方向傳來黑煙時,正在城牆上巡視的尉遲恭差點摔倒在地,他強行穩住心神,叫來欣慰,哆嗦道:「快,快去稟告陛下.」
「陛下有旨,鄂國公接旨!」
就在這時,陳壽來了,只見他騎馬而來,還沒等停穩,就連爬帶滾地掉落戰馬。
「鄂國公,快,快封鎖長安所有城門,只進不出,凡是膽敢闖門者,殺無赦!」
「還有,陛下有令,調集左右驍衛,左右騎衛出城前往左右武衛註定,全面封鎖他們的所有出路,不許他們踏出方圓十里之外。」
「若有不從者,殺!」
「不聽號令者,殺!」
「膽敢反抗者,殺!」
「.」
聽著一聲聲『殺』字,尉遲恭攥緊拳頭,怒道:「說,到底出了什麼事?難道左右武衛真的造反了不成?」
「老夫不信!」
陳壽苦笑一聲,道:「鄂國公,現在沒時間給您解釋,在來之前,郕國公已經趕往左右武衛了,是他傳信陛下的,現在武功郡公被郕國公打的渾身是血,雙臂都差點打斷了,牙都打掉了幾顆,現在正在太極殿外跪著呢.」
「什麼?」
尉遲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明明昨天還好好的啊!
陳壽只是簡單地將事情說了一下,但就是如此,尉遲恭狠狠地將拳頭砸在城牆的垛口上,就算的全是鮮血,卻毫無所覺!
「薛萬徹你他娘的不死天理難容!」
「你這是要害死多少人啊!」
難怪他這樣想,從隋末戰亂中走出來的他,太清楚兵權對一個王朝和皇帝的意義了。這件事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事必然是天大的事。
兵變,這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詞。
當一個軍隊發生不可控之後,這支軍隊就廢,要是不能迅速控制住,等事情發酵,傳出長安,那徹底就完了。
還是那句話,有些事情只有第一次和無數次,沒人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他越想越心急,姬松去了軍營,他心中才安穩下,有姬松在,亂不起來的。
隨即他想到什麼,問道:「子毅帶了多少人去?本將沒得到軍隊調動的消息啊?」
是啊,這麼大動靜,他這個長安守衛怎麼會不知道?這不合情理啊!
「沒有調集軍隊,郕國公只帶了兩個親兵」
什麼?
尉遲恭差點暈了過去,要不是陳壽手疾眼快,怕是能摔倒在地。
「快,拿上虎符快去調集左右驍衛和左右騎衛,命他們立即趕往左右武衛駐地,決不能讓他們擴散開來,還有一定要保證郕國公的安全。」
壓咬牙道:「要是事不可為,殺!」
親兵接過陳壽遞過來的虎符,二話不說就立即朝城下跑去!
「糊塗啊,他怎麼這麼糊塗,這明顯是有人在散播謠言,他去了有什麼用?那些人會聽他的嗎?」
「愚蠢!」
他強行撐起身子,甩開陳壽的攙扶,聲音嘶啞道:「你去稟告陛下,就說郕必定全力以赴!」
「鄂國公千萬不要心急,既然郕國公親自趕過去,事情未必會像大家想的那樣.」
但尉遲恭卻搖了搖頭:「你不是將軍,不明白的,快去辦你的事情吧,這裡交給本公就是,有本公在,長安亂不了。」
——
太極殿前,薛萬徹就像是木偶一樣,呆呆地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此時心若死灰,當他看到遠處傳來的黑煙後,就知道徹底完了。
踏踏踏~
腳步聲傳來,他僵硬地轉頭看去,當看到熟悉的身影后,眼睛微動,但很快就失去了色彩。
李世民在李承乾的攙扶下來到跟前,就靜靜地站在薛萬徹身前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
「唉!「
他深深嘆了口氣,目光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昔日的猛將,當看到他下垂的雙臂,和臉上,頭上已經乾涸的血跡,就知道當時的姬松有多麼的憤怒!
「怎麼方才不將打死?你還有臉來見朕?你有什麼資格來見朕?你怎麼不去死?」
「啊?你怎麼不去死?」
砰~
李世民甩開太子,怒氣勃發,一腳就將薛萬徹踹出好幾步遠,可見心中的憤怒。
薛萬徹好似感覺不到自己的傷痛,他默默地重新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你知道你要害死多少人嗎?子毅帶著兩個親衛去了軍營,當朕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你還真是幸運,有這麼一個兄弟.」
薛萬徹神情大變,不可思議地看著皇帝,艱澀道:「您說什麼?子毅去了軍營?」
他要掙扎站起來,但被姬松打的差點骨折的他怎麼都站不起來,於是他就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向前.
他要去軍營,他要去阻止.但他好無用啊!
淚水模糊的視線,幾日來的焦慮,加上身受重傷,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李世民呆呆地看著在地上像死狗一樣的薛萬徹.
一聲嘆息傳出。
「將他帶下去,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