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
慕冥淵夾帶慍怒的一聲,徹底把我從家國覆滅的回憶中拉了回來。看著身上有些氣息不穩,厲眉緊皺的男人,我下意識的避開了視線,忍下了那強烈的即將呼之欲出的噁心感。
「我讓你看著我!」
我的舉動似乎惹惱了這個男人,他伸出粗糲的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強行將我的頭掰正了回來。
「不願意?」
「慕冥淵,我說滾,你就會滾嗎?」我的神情帶著幾分戲謔和恨意,我知道只有這一份抗拒才是刺激他繼續的唯一途徑。
太多女人甘願委身於他胯下,而桀驁冷峻的慕冥淵需要的永遠不是聽話的羔羊,能勾起他興趣的從來都是有挑戰性的東西。
就好比此刻我精心設計了一年的局,苦心經營了一年不屈服的婢女角色,怎能錯失他這一枚買單的重要棋子?這副身體同樣只是我復仇的工具罷了。
在慕冥淵沉浸享受歡愉之時,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我那一雙被他曾誇讚美麗的眼眸中,已燃起想要撕碎他的怒火。
可我似乎低估了這不情願的少女之痛,就在我快要忍不住這淚水之時,他終於在那一聲悶哼中結束了這一切。
「無趣至極,就這些手段?」
慕冥淵沒有看我,只是把他的裘袍扔在了我的身上,蓋住了那大片的春光,轉而背過身提起了半褪的褲子。
沒吃過豬肉,總還是見過豬跑的。月虹樓乾的那幾年,女人迎合男人的手段我自認學得不錯。我心裡冷哼一聲,他倒真是玩不起,也不看看自己那一身的薄汗打不打臉。
「滾!」
我不帶任何情緒的吐出一個字,轉而起身,將他的衣服扔在了地上,旋即踩在了上面,沒有任何避諱的當著他的面穿起了衣服。
慕冥淵嘴角輕輕一勾,冷笑一聲,從這凌亂的屋子裡走了出去。而外面,我知道早已經有無數雙眼睛和耳朵等著我。
銅鏡內,我如瀑般的長髮垂落在腰間,凝白的臉上還有未退下去的潮紅,黛蘭草的汁水蓋住了原本銀白的發色,卻顯的皮膚更為透亮。一雙含情的桃花眼即便藏滿了深不見底的仇恨,但依舊是沒有攻擊性的樣子,純澈的如同一朵沾著露水的花。
我輕笑,看著凌亂不堪的屋子心中卻萌生了一股勝利者的雀躍。將長發重新打理成婢女的髮髻後,我轉身走了出去。
推門的那一刻,張婆子立刻迎了上來,眉飛色舞到好像慕冥淵剛剛睡了的是她。
「我的安芝喲,被王爺看上,可真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今兒以後你就上院裡頭伺候吧。」
我頷首點頭,把旁落無數道怨毒的目光消解在了這抹故作嬌羞里。上院裡頭伺候,這是上的了台面的話,那上不了台面的,就是用自己把主子伺候好了,不過是為了討好慕冥淵的手段罷了。
張婆子是這王府里的管事,在這處處需要算計的牢籠里,我這一副好皮囊自然也是她算計的一部分。
下人院落里開的正盛的梨花,純白的有些刺眼,我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從七歲那年父皇的親信顧遠勾結沈家起兵造反,從我眼睜睜看著父皇母后被那一場屠城的大火,燒的屍骨無存,從我一夜之間失去身份,不得不為了復仇活下去,苟且於市井十年時,我又突然有些感慨這一切似乎太過於順利了。
一年前被張婆子買回來,從我踏進慕冥淵這王府的時候,我曾告訴自己天祥的無憂公主穆無憂已經死了,死在了十年前的那一場屠城的陰謀之中,現在的穆無憂活著只是為了復仇,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彼時慕冥淵那審視的眼神。
他攔下了新進下人的隊伍,問我叫什麼。
我還來不及隱下怨毒的目光,身為王族骨子裡的清冷一覽無遺。我咬著唇不說話,只是瞪著孤傲的眸子盯著他。
張婆子很會來事,一個勁諂媚的讓慕冥淵給我個名字,我記得那時這王府和今天一樣,春日微暖,梨花正盛。
慕冥淵說,既來之則安之,就叫安芝吧,芝蘭之室的芝。
自那以後穆無憂就徹底的死了,活著的只有安芝。
而也是從擁有這名字的那一刻起,我更痛恨這裡的一切,既不為家,又何談安之!他給我的這個名字根本不配用在這個地方,反而無時無刻不提醒著我,這裡的骯髒與齷齪!
但慕冥淵是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自從顧遠稱帝改國號為天佑,為粉飾太平,取王姓「穆」的諧音「慕」為皇權象徵時,身為嫡子,又手握兵權,更憑一己之力降服南城的振宣王慕冥淵,便極有可能成為儲君人選。
我需要他的權力,也需要他的身份,我要他成為我的矛!再以之刺向顧遠珍視的這一切!
可戰場十死九生的男人又怎會看不出我這一點的把戲?有時候我甚至在懷疑,或許慕冥淵知道我的心思,那我便索性玩起欲拒還迎的戲碼,做那些無數想爬上他床榻的女子之一。
「疼嗎?」
我從回憶中抽出,尋聲望了過去。是慕珩,顧遠的小兒子,慕冥淵同父異母的弟弟。
對於他我是沒有多少恨意的,或許可能是他的眉眼過於清澈,又或許十年前他還只是拿不起木劍的孩子。
我莞爾,「不疼。」
這個年紀的少年長得飛快,慕珩的個子如今已高出我半頭,「大哥做事向來不知輕重,你…」
慕珩看了看我,又突然把頭扭了過去,耳梢有點點紅暈,「聽說你要住進內院,這個給你,那之後總是會有點用的。」
雲雨之時,我沒有尷尬,但看到慕珩遞過來的藥瓶時,突然有些不自然起來,進這王府的一年,約莫是從半年前開始,這十多歲的小王爺總來找我說話。
見我不說話,慕珩似乎也有些尷尬,「你別多想,左不過大哥這不是第一次強迫姑娘。」
「小慕珩,你怎麼知道我是被強迫的?」我有些興致闌珊。
但這句話似乎讓慕珩很生氣,我看到他青稚的眼眸沾染上了一絲慍怒,下一秒便把我的手臂拽了起來。
衣袖微卷,少女纖細潔白的手臂上一塊塊青紫如戰區的時局圖,把那一番雲雨的慘烈公之於眾。
「難道這不能證明你是被強迫的嗎?如果是享受怎會這般…」意識到自己的不妥,慕珩立刻鬆開了我的手臂,轉身直接離開,臨走時強硬的把藥瓶塞進了我手裡。
我看著慕珩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隱痛。
少女懷春的美好可能永遠都不會降臨於我了,我也成了那些長舌婦人口中不要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