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一航來找我，說天佑有消息的時候，我正打算去看宋序。
算上昏迷的日子，我已經在臨東城待了七八日了。
西疆的人全權交給了慕冥淵安排，他倒真是個帥才。
以前在王府的時候，只是聽別人說，可當陳阿肆，當王欽，甚至來看我的每一個西疆人，都心照不宣讚嘆一句北域皇帝用兵如神，連那讚嘆的神情都如出一轍時，我自己都忍不住期待起來，想看他們話里慕冥淵的樣子。
而當昨日我真的看到他和慕珩還有林一航排兵布陣時，那種敬佩和欣賞是自發而生的，甚至乎，我覺得北域最終一定會敗。
戰場，才真正是他遊刃有餘發揮的地方。
想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宋序養傷的院子。
「怎麼沒有在屋裡養著？」
宋序此刻正在院子裡舞槍，因為腿傷的緣故，他的動作並不是很流暢，甚至額間已能清楚看到細密的汗珠。
「序哥！你的腿都沒好呢！」
林一航已經跑了過去，一把奪過了宋序手中的槍。
「公主，一航。」
宋序言笑懨懨，我知道，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著急，可是唯獨傷是著急不得的。
「進去說吧。」
他沒有和林一航要回那槍，只是一個人兀自走回了屋子，腳步卻很慢。
林一航掄起花槍抬腳就要跟上，我卻直接伸手攔住了他。
宋序的傷在腿上，可現在那姿勢，卻絲毫與常人無恙，那必然便是刻意在維持著。
馳騁疆場，雄姿英發的將軍，他有他的驕傲，那我們就理應尊重他的驕傲。
在我的眼神示意下，林一航也是個悟性高的，他慢慢跟在了宋序身後，直到宋序坐在了桌旁，我和林一航也才相繼挨著他坐下。
「這瓶是曼陀羅粉，最近秋雨連綿，可以止痛。」
我將一個精緻的瓷瓶放在了宋序面前，他卻半晌都沒有反應。
當我想要再開口的時候，他卻又怦然站了起來，扶手意圖屈膝。
「這是做什麼！」
我也跟著站起來，立刻攔住了他。
「公主，宋序有負所託！天域城…我…」
宋序咽了一口唾沫，他的瞳孔震顫，目光隱忍，眼眶微紅。
屠城的消息，他必然已經知道了。
「不用叫我公主，你我也並非君臣，你是慕冥淵親封的威武將軍，是天佑的驕傲！宋序，好好養傷，國難當頭，天佑缺兵少將，天佑需要你！」
我能感受到，我掌心之下，宋序小臂的顫抖。
「宵小之徒，豺狼之心，這些不是你的錯！」
我的目光堅定，因我的心是堅定的，我從來都不覺得是宋序做錯了，也未覺得他是逃兵。
寧可共存亡的人，那一刻的赤膽忠腸是沒有辦法抹殺的！
「對啊！序哥，這次西疆打得天佑措手不及，他們起碼一半的人中了蠱，必然要先花些時日養精蓄銳，也給了我們從長計議和序哥你恢復的時間。」
林一航的話沒有錯，但聽在我耳朵里，反而讓我覺得有些不安。
「一航，方才你說天佑來的消息是什麼？」
林一航眼珠子一轉。
「哦，聖女你先前讓我查的，那個叫黛兒的，無相樓的弟兄說，天佑查無此人，看了皇城司的記錄，她早就出城了，去哪裡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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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不好！」
我沒忍住「啪」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掌心傳來的火辣痛感有讓我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發生了什麼？什麼不好？」
賽婭端著藥，從門外走進來，又很自然地走到了宋序的旁邊。
「已經涼了，不燙。」
宋序倒是爽快，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你們剛剛說什麼？無憂姐姐，你說什麼不好？」
我半眯著眸子，另一隻手的拇指揉搓著有些痛的掌心。
「一航，你先去告訴寧王，務必讓他派一路人馬，在所有天佑城出來北上的關口把人給堵下來。」
「堵那個黛兒嗎？」
前有天佑乞巧節，後有我帶著黛兒去了朝會，跟著黛兒就被逐出了西疆，而林一航又一心只是在校場練兵上，自然也就不知黛兒是誰。
「沒錯，千萬不能讓她被北域人帶走。」
「為何？」
林一航還是一臉的疑問。
我有些無無奈，有時候真覺得刨根問底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只論實力，她配得上西疆聖女的身份。好了，快去吧，這事耽誤不得！」
聽我這麼一說，林一航卻是更疑惑了，但他也明白了這事兒的緊迫性，長腿一邁，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我轉頭，想問賽婭先前未問的事，卻看到賽婭蹲在了一邊，似乎想要看宋序的傷口。
宋序似乎是習慣了這件事情，可想到我在這，宋序又握住了賽婭的胳膊，把她拽了起來。
被突然提起來的賽婭，一臉迷茫，似乎沒有覺得自己剛剛的舉動有任何問題。
我突然有些尷尬，覺得自己待在這裡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可是…這兩人之間莫名其妙的和諧感是怎麼回事？
「呃，那個…」
「公…聖女，先前是賽婭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所以…」
我當然知道，可是這和賽婭毫不避諱給你上藥有何關係…
看出宋序的窘迫，我便知道，這件事情，多半是賽婭要求的，北域的女子活得肆意灑脫，根本沒有任何繁文縟節拘束著。
而我也知，賽婭敢愛敢恨，有恩必報，她也只是真的想要救他。
「我明白，北域巫醫盛名，有賽婭在，我更放心！」
宋序沒有再看向我，而是目光落在了賽婭的臉上，反倒是看得賽婭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你們都看我做什麼？」
我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賽婭，我先前問過你齊齊一族的事情，你說如果天佑想要齊齊一族幫忙，這件事可行性有多大？」
「無憂姐姐，你想拉攏舅舅？」
賽婭眉梢輕挑，繞過宋序坐到了我旁邊。
我下意識抬眸看了一眼她身後站著的宋序，可宋序的臉上卻也是五味雜陳，就好像在說：
看我作甚…我也很無語…
「沒錯，漠北十三營，北域排榜首，而這些年隨著你父王把北域的發展壯大，一些部族雖然依舊各自為營，但都是明面上的，背地裡也早就認了北域這個大哥。」
「唯獨同為十三營之一的齊齊。所以，若齊齊能相助天佑，那天佑的兵力便幾乎可以與北域匹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