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天依舊涼薄,即便穿著襖子,也還是冷得徹骨。
我坐在了靈堂外台階的一側,打開了衛七給我的盒子。
是很厚很厚的書信,字跡,是慕冥淵的。
「…這是我第二次見你,卻與那小時候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大相庭徑。即便你穿著粗布衣衫,但那一臉的孤傲還是讓我震驚了,也讓我心疼…」
「…天祥的覆滅是我沒有辦法控制的,但我希望這王府能給你所有的庇護,就算是我為父親贖罪了吧…」
「…我記得你父皇說曾想將你許配於我,我還記得你小時總願追著我,我曾想怎麼會有這麼粘人的小公主,可我卻有些喜歡,甚至時常懷念你的咿呀軟語…」
「我想叫你安芝,望你從此安好,又如蘭芝若草,潔淨高華。」
「…本想在這府上縱著你,可似乎你沒有放下這仇恨,又似乎選錯了復仇該走的路,那點小心思,我又何嘗不知呢?可你的一次次的試探,又像是狸貓的爪子,抓得我的心癢了起來…」
「我知你倔強眼眸下的委屈和怯弱,我知你次次迎合後的不甘,更知你那孤注一擲的果敢是因這茫茫人世,你早已了無牽掛。我曾想,想看你這一個女娃娃,會為了復仇做到什麼份上,可我似乎又後悔了…」
「你是曾經含著明珠而生的公主,可今日卻甘願於用身體做籌碼,你知道我有多麼多麼氣你的舉動麼…」
「…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你壓在身下,我想讓你知道清白對於女子而言是多麼的重要,可當那一時的衝動過後,我看到你閃躲而含淚的眼睛時,我甚至想殺了自己…」
「…安芝,抱歉,我強要了你,可有些事情發生的時候,有多少情意我自己也不清楚,或許,我也是想要這樣做的吧,你是我始料未及的遇見,但卻不是突如其來的歡喜…」
「我躲著不敢見你,可你似乎像甩不掉的刺蝟。我想告訴你,你的路選錯了,可你身上那種執著,那種無畏又讓我無法開口,我知這是你堅硬的刺,我不能拔掉它,拔掉了,你會死…」
「…安芝,我該拿你怎麼辦?當你生疏又蹩腳的流露出嬌媚,我又忍不住慌了,我忍不住想拘著你,即便你把刺深深扎向我…」
「沈家的權勢是天佑的一把盲劍,他鋒利而無法控制,我需要握住這把劍,求娶沈舒怡,是我唯一的選擇,我擁著熟睡的你,你永遠不會知道,此刻,我內心是多麼無奈,如果可以,我是多想讓你成為我的王妃。」
「…宮宴之上,我不知你竟然會是這般的反應,或許那一刻我是開心的,因為我知我於你,或許除了恨,還有別的情感…」
「…那晚,當季芸說,如果你再留在我身邊,於你是折磨,更會讓沈家出現變數的時候,我徹底醒了過來,謀劃二十餘載,我確實不想看到所有的變數,即便是你,也不行…」
「…當我聽到阿珩說你落水,我心裡五味雜陳,悄無聲息走到了你的床邊,你恬靜的睡容,讓我捨不得放手,我又感慨,如果你不是那前朝的小公主,該多好…」
「…即便已和季芸商量好,可當親手餵下你毒藥的時候,我的心,似乎被撕碎了,安芝,如果可以,望你不要恨我…」
「…季芸告訴我,你無事,又當了聖女的時候,我內心歡喜又落寞,從此,你與我,再無可能了…」
「…如果可以,我多想,多想親口叫你一聲憂兒…」
「…無相樓的人告訴我,你與阿珩走得很近,我便想或許借著乞巧節,阿珩可以把你帶來天佑。那小子從小就傾心你,我一手帶大的弟弟,那點心思,我又怎會不知…」
「阿珩於我一樣,自小就不會表露任何的情感,可當年我說你死了的時候,他的歇斯底里又何嘗不是我的呢?我甚至有些羨慕他,他活得比我清醒,可我沒有辦法放下天佑,我也不能放下天佑…」
「…今日,當看到你從馬車上下來,我的心還是漏跳了一拍,你依舊是那麼明艷動人,沒有在王府里那般耍小性子模樣了,沉穩得讓我陌生…」
「…當你說要與我談條件,我的內心風起雲湧,我心底的那個小姑娘似乎長大了,如果沒有天佑,我想你會是天祥人人敬仰尊貴的公主…」
「憂兒,不要恨我,我知道你為了西疆,可我背負的太多太多了,我是天佑的君王,我要對這一城的百姓,對這萬里的疆土負責。我的不得不為,不容許我妥協。」
「…我承認,心有盤算的你,讓我眼前驚艷,可你的那句『人總要向前看』讓我五味雜陳。是啊,你的前路,不可能再有我了,那就讓我幫你掃平前路吧…」
「…憂兒,當我知道你教沈舒怡對我用蠱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你可能不信,即便被刀劍砍過百次千次,都不及這一刻你的做法讓我痛,可我又不得不去做,憂兒,你懂麼?」
「…季芸告訴我,你雙目看不見的時候,我差點批錯了手裡的奏摺,想必你會笑話我吧,可當她再告訴我,你和慕珩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呼吸真的有些窒結…」
「我知道比起我,阿珩或許更適合你。那年他自己甘願去南城的時候,他告訴我,即便知你有一日會與他兵戈相向,甚至想要他死,他都依然會堅定選擇你的時候,我便知道,我不配阻撓,也不配難過…」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想要去見你…」
「…憂兒,明明我是思念你的,我是擔憂你的,可是感受到你對我的冷漠時,我覺得我要瘋了,我想把你抱進懷裡,即便是違背你的意願而吻你…」
「…當你拿出匕首的時候,我突然有些後悔,後悔當初放走了你,如果那時我硬是把你強留在身邊,會不會結局不一樣呢?」
「憂兒,可是,你不是林中的鳥啊,我該怎麼辦?」
「…兒女情長,我不應去肖想的,可她懷孕了,懷了我的孩子,憂兒,這是我最後再念及你了…」
「為人夫,我不稱職,但為人父,為天下人,是我永遠的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