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嗎?」
趙昊不斷地下沉,寒冷刺骨如刀割在軀體上。
他的意識在瀕臨死亡時,無比的清晰。
可他的身體,卻無法超越軀體限制。
他能夠感受到肺部的空氣被水擠出,也能感受到骨頭被凍得瑟瑟發抖。
體溫流失,他心頭泛起無數回憶。
碌碌無為村中做些零碎的活兒,父母早亡讓他養成了看他人下菜的性格。
因為他知道,只有這樣,自己才可以好好地活著。
大康是他的好朋友,也是唯一的好朋友。
和自己一樣,但大康不同。
他有著牛一樣的力氣,腳踏實地地幫著村中農戶做事。
飯量明明很大,卻總是會送來吃的給自己。
趙昊久而久之,也開始接受這個朋友。
他們一起尋活兒干。
想要聘請大康的人,看到趙昊後也都只得不樂意的接受。
趙昊宛若一隻附在大康身上吸血的蝙蝠,心安理得吃著從大康那裡得來的好處。
大康也如勤勞努力的耕牛,每次也只會傻呵呵地笑著。
眼前的光逐漸縮小,趙昊其實知道,自己根本突破不到三境。
他不是大康那般有著大機緣,也沒有出色的天賦。
他靠著滑頭,想過追趕大康,甚至去借著大康的名頭收取淬體丹。
可哪怕是這樣,他依舊追不上。
大康就如猶如他眸中殘存的光芒,可以看到卻無法觸摸。
享受過特權帶來的物慾,讓他離開正氣盟再度回到凡人堆里,對他就是比死亡還惡毒的事情。
「趙昊!」
潭水泛起波瀾。
模糊的聲音進入趙昊的耳朵。
他猛地睜大眼睛,大康的聲音響起來。
伴隨著鼓動的聲音,大康一遍遍演練太古神人擂鼓。
將自己的聲音透過潭水傳遞到趙昊耳中。
「你可以的,趙昊!」
他一步踏出,拳出如擊鼓。
陣陣鼓聲自皮肉散發。
他的血肉抖動,鼻子落下兩滴血液砸爛在地面。
大康大汗淋漓,雙拳猛出,大吼道:「堅持下去!」
太古神人擂鼓有著世間頂尖打熬作用。
武夫追求純粹,剔除身上雜質,讓自己肉身強大。
大康最多可以演練三遍。
可他如今卻不停,一步踏出,身上氣力猶如決堤之水快速消去。
他咬牙堅持,就是不退。
林北背負雙手,看著他動作,搖頭說道:「一個人自己放棄了,哪怕你再努力,也無法喚醒。」
「我不信!」大康低吼道,「趙昊不會就這樣認輸的,他努力了這麼久,怎麼會就如此放棄。」
大康又是一拳打出,踉蹌幾步差點跪倒。
大康近乎哀求,「盟主,您就讓他在努力一下吧?」
「無規矩不成方圓。」林北嚴肅說道,「趙昊欺壓同門,若我給他機會,他人又如何想?」
他近乎嚴峻的神情告訴大康這不是兒戲。
趙昊幹的事情,是毀大康聲譽,更嚴重者遭他人記恨,自此道心受損。
趙昊幹這件事情時,沒想過大康。
可大康卻總想著趙昊。
林北看他還要起來練拳,一腳踏下,鎮壓得大康無法動彈。
大康嘶吼著,抖如篩糠。
林北問他,「退一步吧。」
大康怒吼道:「武道不退!」
他強行站起來,哪怕肉身幾近崩潰。
林北莫名地覺得,自己就好像個反派。
「不對啊,我明明是為了他好,怎麼哪來的愧疚感?」
摸了摸鬍子,林北豎起一根手指,輕輕點在大康肩膀。
大康好不容易站起來,這一點如玉柱傾倒,趴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林北來到潭水旁,心想趙昊該不會沉下去死了吧?
就在這時,潭水微動。
一道身影掙扎著,拼著每一次如刀割划過皮膚一般的劇痛,朝著上面游來。
終於是在將要溺死的最後一秒,他從潭水探出腦袋。
從水中一躍而起,站在岸邊石頭上,一拳一腳打拳。
氣血已至冰點,此時空耗氣力,猶如吞炭入喉。
「不破不立!」
趙昊低吼道:「不就是三境嗎?老子破給你看!」
他開始玩命了。
一遍不行就兩遍,兩遍不行就三遍!
他猶如瘋魔,近乎癲狂地消耗自己的氣血。
身上猶如一塊冰塊。
林北有些意外,這油頭滑腦的傢伙竟然還有這一面。
大康看到趙昊,臉上欣喜萬分。
自日在樹梢,直到日沉西山。
趙昊進入一種無我的進階,肌肉記憶一般不斷地演練。
林北和大康就這樣看著他,看著他氣血將要耗盡。
氣血對於武夫,就如靈氣對修仙者一般,甚至更為重要。
不破不立之下,當月攀上枝頭那一刻。
趙昊本就虛弱的身體,忽地湧出一股力量。
一腳踏碎石頭,他怒睜雙目,拳出破空。
三境,成!
趙昊就這樣直挺挺站著,眼睛盯著林北。
林北淡淡說道:「去泡藥浴驅寒。」
說完,林北轉身離去。
趙昊臉上浮現笑容,身體一軟就倒了下去。
大康急忙去將人扶起來。
趙昊虛弱地說:「大康,我不該借著你的名頭做那些事。」
「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大康背起趙昊大步往山下跑去。
趙昊置之死地而後生,終於是突破三境。
在這一日之後,林北也不計較他欺壓同門的事情。
張火土弄著幾根小黃旗,問道:「你就不怕他又欺壓同門?」
林北隨意說道:「這世間本就弱肉強食,縱然是門中也都是如此。」
他把一把魚食灑向錦鯉池。
一隻不久前被許宣從土裡挖出來的小龜正和錦鯉搶食。
小龜不大,卻格外霸道,將那些錦鯉都給趕到了一邊。
林北瞥了眼張火土問道:「你還有雅興開個錦鯉池,周來堂堂道令之子,被你使喚個不停。」
張火土嘿嘿一笑,「周來心甘情願,你趕他都不走。」
林北搖頭,也不會知道張火土給周來灌了什麼迷魂湯。
張火土說道:「你別看池小,可卻是正氣盟最好的地方。」
「內中乾坤,可裝日月,換天地。」
聽他說得玄乎,林北撇了撇嘴,這老道還真是不改以前的職業習慣。
「行吧,反正別把正氣盟拆了就行。」
林北不在意地擺手。
張火土也是笑呵呵的。
「盟主,外面來了個人,說是給你交代的。」
許宣邁著短腿跑過來,小臉因為運動而變得紅彤彤的。
林北聞言詫異,「給我交代?」
林家?
林北走出去。
在正氣盟山門處。
中年模樣的男子左手中把玩著兩顆石膽,他的面容嚴峻,打量著正氣盟。
「陣法,連我也進不去。」
他眉頭緊鎖,自己是八境,在大宗門中也是頂尖戰力,卻被攔在了外面無法進入。
看向正氣盟上空,一種危險的感覺在心頭縈繞不去。
只要強行闖入,他不死也殘。
「看來這位林家子,不好惹。」
所幸,他並不是來找茬的。
身後跟著孫無延,正恭敬地抱著一個箱子。
不得不讓孫無延老實下來。
因為面前的這人,可是林家二管家。
並且得到林家賜姓,與自己這個姓孫的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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