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海欲言又止了會兒，忍不住試探性出聲。
「那個，柳太太，你帶小朋友去看過醫生了沒？會不會是臉部肌肉方面的一些障礙呢？」
柳太太搖頭：「看過了，也做了身體各方面的檢查，沒有什麼毛病，面部肌肉正常。」
「那這就太奇怪了……」王子海嘀咕道，「該不會是碰上什麼邪門事兒了吧？」
賀淮川距離他近，一聽到王子海的話，警告的眼神落在他臉上。
好在聲音不大，柳太太並未聽到。
「一直以來，我都告訴薇薇，出門要有家長陪同。外面的社會那麼危險，這不，三長兩短就來了。警官，你說這孩子怎麼就不聽話呢！」
王子海小聲嘀咕：「沒聽過十一歲了還要家長陪同上街的小孩。」
賀淮川狠狠瞪了王子海一眼，可惜這次，柳太太聽到了。
柳太太的聲音陡然變尖：「警官，我報警是請你們過來破案的，不是讓你們來說教的。
薇薇是我女兒，我會害她嗎？別說十一歲，就是二十一歲，沒有我的同意，也不能亂來。」
賀淮川連忙打圓場：「柳太太，您別激動，我們知道您這是對薇薇的關心。
我們這位同志，他的童年比較野，穿著開襠褲就獨自一人漫山遍野捉野豬，掏鳥蛋。所以不太能理解您女兒的生活。」
柳太太微微一愣，賀淮川給了台階，她自然順著。
「是啊，那時候確實過得比較快樂。但是現在社會不一樣了嘛。」
顯然，她的童年也是原生態的野。
突然，旁邊傳來開門聲。
一名稚嫩的女孩沖了出來：「什麼為我好！明明就是你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我頭上！
你知道我在同學裡有多丟臉嗎？你知道我生活過得有多難受嗎？你不知道，你只顧你自己。」
女孩說著，直接哭了起來。
「你你你！反了天了，敢這麼和媽媽說話。」柳太太拍案而起，順手就抓過雞毛撣子，卻被賀淮川攔住。
「柳太太，您別激動，別生氣。子海，帶妹妹去陽台。」
王子海彎著腰：「妹妹，去陽台吹吹風，別著急，你媽媽……」
王子海瞥了一眼身後，低聲道：「她很愛你，只是方式不對。」
關上陽台的玻璃門，柳予薇在陽光下，依舊小聲抽泣。
「予薇同學，我叫王子海，你可以叫我王警官或者海哥。當然，後面這個稱呼可千萬別被我領導聽到。」王子海伸著指頭指了指屋裡。
「我特別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以前小時候也被爸媽管得嚴，總想著出去玩，偶爾還會賀爸媽吵架。」
王子海三言兩語，就拉進了二人的距離，柳予薇難過的心也平復不少。
「你胡說，剛才那個警官說你穿著開襠褲就到處跑。」
王子海撓撓頭：「那是他隨口說的，你想想，六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抓野豬。總不能，我們老家的野豬都是佩奇和喬治吧。」
柳予薇被這一句逗到，止住了哭泣。
「予薇同學，不哭就對了，以後要哭的日子還長著呢。」王子海打趣。
柳予薇：「海哥，你就這麼勸人的？」
「肯定的，我一直都是這麼勸人的，上一個想要跳江的人，同事們聊了半天他都不回來。我上場就勸了兩句，他直接就跳下去了。」
「噗嗤……」
柳予薇一下子被逗笑，嘴角張開漂亮的弧度。
下一刻，王子海的臉上從鎮靜轉成了震驚。
只見柳予薇的嘴角揚起，卻揚得有點過分。
恰似動畫片中笑容咧到耳根的那種。
顴骨的肌肉一動不動，甚至有點下墜，和臉頰坨在一起，形成了兩團詭異的肉瘤。
而眼睛卻彎成向下的月牙，看似笑眯眯的，和整張臉卻完全不搭。
甚至有些瘮人……
王子海不由得後退半步。
「我的笑很可怕是吧。」柳予薇臉上閃過落寞。
「不是……」王子海剛想否認，想到這違心得有點過分了。
於是立馬改口，「是有些恐怖。但是你其他的表情都是正常的對吧？我現在能明白你們為什麼要報警了。」
「嗯，已經開學一個多月了，我到現在去學校都要戴著口罩。還要憋著笑。」
聽到這句，王子海有點想笑。
有點押韻。
「那就少笑點，做一個酷酷的小學生。」王子海呵呵笑道，「你能記得，那天出去之後，到了哪裡嗎？」
「公園，我去了公園。差不多是九點，醒來的時候也是在公園，時間是第二天八點。
但是中間的一整天，我完全想不起來，好像被偷走一樣。」
柳予薇是個學霸，經常參加各類活動，在表達方面也比一般學生要流利清楚。
王子海：「公園在哪？我們一起去現場看看。」
柳予薇指著不遠處的一片綠色小山頭。
王子海心裡有了盤算。
進屋和柳太太以及賀淮川溝通之後，四人直奔公園。
半個多月來，柳予薇難得又一次出門，雖然母親還在身後，但是已經讓她緊繃的心情放鬆不少。
公園很大，來這裡鍛鍊寫生散步的人不少。
「當時我就走到這，然後看了看四周。後面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王子海：「予薇，你想想，當時走到這裡之後，還有看到什麼或者遇見誰？哪怕往後多想一秒鐘都行。」
看著王子海三言兩語，就能在聊天中把案情扯出來，賀淮川不禁暗自點頭，警校第一名果然不是吹的。
賀淮川一邊豎起耳朵聽著二人的對話，一邊觀察左右，果然發現五十米外有一個全景監控。
「五十米，估計看不清臉了。」
賀淮川在心裡感嘆。
看清欄杆的編號之後，賀淮川在群里發了消息讓同事去查。
柳予薇則是閉眼皺著眉頭，顯得非常費勁。
那天的經歷如同被切掉的老式膠捲，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氣得舉起拳頭砸在腦袋上。
「薇薇你幹嘛。」柳太太在一旁怒吼。
「我想起來了，我遇見了一個女人。」柳予薇眼裡帶光。
「什麼樣的女人？」
賀淮川從不遠處跑來，手機里正是同事發來的監控錄像，柳予薇和一個戴帽女子在聊天，之後順著小路走近叢林中，那裡是監控盲區。
「我看她有一點眼熟，像是某個明星。後面的我再也想不起來了。」
賀淮川和王子海感覺腦袋嗡嗡的，明星，這範圍——也不小。
賀淮川：「要是把她的照片放你眼前，你能認出來嗎？」
柳予薇搖頭：「我不知道。」
賀淮川眼神示意王子海回局裡，該了解的都差不多了。
王子海蹲下身：「予薇，感謝你的配合，你長大後一定是一個特別冷靜有氣質的女孩，從現在開始，就酷起來！
今天我們就先回去了，下次有什麼事情可以打電話給我們，或者直接去警局找我們哦。」
「好的，海哥。」柳予薇大聲回答，嘴角帶著狡黠。
王子海當即一愣，露出苦笑。
……
回去的車上。
賀淮川：「你很能耐啊。」
「不是，老大，這是為了工作需要……」
「需要和十一歲的女孩稱兄道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