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黎告辭後不久,青城山上藏在雲霧和樹林裡的山舍突然迸發出一股力量,殺氣騰騰。
她聽見刀兵相見的聲音,沉思再三,孟章說過不能插手凡間事。
她來來去去折返幾次,終於下定決心,「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珠黎又飛過幾重山,「不過一茶之恩得報了吧!」
她立即折返回去,就在這時她突然頭皮一緊,震驚之餘加快了速度。
她留在凡界的護身符碎了一個。
她飛快地趕回山舍,發現介春被打傷,地上還躺著一個外貌約摸三十歲的男人。
「嵐奉!」
珠黎一眼認出了他,當年的小胖子,她的小徒弟。
好啊,敢傷她的雞腿夥伴,找死啊!
珠黎怒火中燒,化作一縷狂風,院子裡兩側的柏樹嘩嘩作響,幾個小嘍囉被掃倒在地。
「你是誰?」為首者鬚眉皆白,眼窩微微凹陷,那是一雙精明的眼睛,如今多了一層陰鷙,他謹慎地後退幾步,視線停在珠黎身上。
「道友!」
「道友?」
嵐奉驚訝地看了一下介春,她見過?什麼道友,那分明是他師父。
他心底又驚又喜,師父消失那麼多年,雖然他大意被打破護身符,不過師父就真的來救他了。
他的雞腿果然沒白給。
介春也有些不懂,師叔受了傷,為何還這麼高興?
「你是誰?」珠黎問道。
嵐奉忍痛爬起,躲到珠黎身後,可惜如今他長的又高又壯,襯得珠黎更加瘦弱。
「領頭那個是魯甸城國師道恕,說讓我們交出長生丹,我看他根本是胡扯,我們哪裡有什麼長生丹。」
師叔這是在告狀?都多大人了,害不害臊,再說道友即使有心,怕是也打不過國師吧。
介春爬起來,撿起劍,在旁邊盯著戰況等待時機。
小胖子捂著胸口,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氣的珠黎惡狠狠地剜了國師一眼。
「原來是上門打劫,那就怪不了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嵐奉扯了扯她袖子,不滿地說:「你這樣說他會以為我們真的有長生丹!」
「那又如何,我又不怕!阿芸和你姐姐那?怎麼只有你一個?」
「你是誰?是王師什麼人?」道恕喝退弟子,客氣地說道。
他居然感受不到此人氣息,不宜衝動。
難道今日帶不走她師弟?
「王師是什麼?」珠黎側頭,小聲問道。
嵐奉瞬間翻了白眼,陰陽怪氣的扯著嗓子說:「天下最厲害的國師,長安城人人敬仰的王師,也就是我師姐。」
「你說她們是不是嫌棄我?嫌我修為不夠,不讓我找她們?」
阿芸居然這麼厲害了。
珠黎敷衍地點了點頭,小胖子從小就愛撒嬌告狀,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如此。隨後看向道恕,「你沒資格知道,還不快滾,等著找死呢?」
「大膽。」一介女流,居然敢口出狂言,還妄圖插手大人的事,真是膽大包天。
還沒等國師一聲令下,身後幾個道童一個個氣急敗壞地舉起長劍,準備動手。
珠黎唇角微翹,隨手一掃,長劍瞬間斷成幾片,從他們毫無防備的頸間划過。
見血的利刃整齊地插在身後的牆上。
「你……」
剛剛還狐假虎威的男人瞳孔瞬間放大,喉嚨一緊,只覺後背寒毛炸起,冒出一身冷汗,他捂著脖子,不敢再吱聲。
出手狠辣,修為不俗,不是好惹的茬。
「改日再向高人討教,」他識趣地轉過身去,「我們走。」
「你們怎麼會住這裡?王府都沒了?」珠黎問。
「爹娘死後,阿姐把下人都遣散了,阿芸說這裡有股熟悉的氣息,適合修煉,所以就安頓下來了,後來阿姐兩人長安城除妖有功,國主便請她們留下了。」
珠黎替自己捏一把冷汗,沒想到她倆這麼厲害,自己還被天雷妖獸打的無力還手,她隨手收的徒弟居然就是國師了。
「魯甸城從哪裡聽到你有長生丹的?」
「我也不知道他從哪裡聽到的謠言,難道是阿芸和阿姐?」
「我去魯甸城捉個人問問。」
「師父我也陪你一起,你等我收拾下。」嵐奉蹭的站起來,生怕她拒絕,急忙跑回屋裡。
「你也一起吧,那些人估計還會回來,我把你送到你師父身邊吧,剛好有點事要問。」
「是,師祖。」
介春改口挺快,珠黎只顧品茶,也沒察覺到她心中異樣。
她師父是她見過最有智慧的人,身上散發著歲月留下的沉澱,泰然自若。
這麼年輕的師祖,心思一眼就能望到底,單純自我,蔑視一切,到底是何方神聖。
魯甸城的天明閣里燈火通明,如同白晝。身後大太監趙奇半闔著眼,嘴角時而向下,顯得刻薄奸詐,平靜地看著一切。
首座上正是國主羌賀,一個英年時期窮兵黷武,而後沉迷酒色,不到暮年便被掏空精氣,渴求重回巔峰的凡夫俗子,死氣沉沉,金冠龍袍也遮不住。
羌賀一言不發,下面跪倒一片,領頭的就是白日的道恕。
「啟稟國主,此次憑空出現一位修士,法力高深莫測,臣等無能,還請國主降罪。」
「又失敗了?」失望透頂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渾濁的眼睛裡血絲密布,一個又字透盡殺意,瞬間讓道恕滿頭大汗。
他求道多年小有所成,入世之後權利富貴觸手可得,可惜王師出世之後屢屢受挫,他的地位名望一落千丈。
從高高在上的半仙淪為只會低頭請罪的臣子,國主對他忍耐快到極限了。
「臣有罪,不過新出現的那名女子年齡不過十八,修為遠在我之上,不知……」
「都是廢物,」他一袖子掃掉了所有丹瓶,圓滾滾的丹藥滾落一地,厲色道:「寡人那孱弱的弟弟可都沒死,現在比寡人都強。」
他的力量不復當年,被掏空的身體如今說幾句狠話,就虛弱的喘著粗氣。
趙奇立馬上前幫他捋著後背,用尖細的嗓音勸他莫氣,小心身體,貼心又熟練。
半晌之後他睜開眼睛,「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王芸帶過來,可莫要讓我失望了。」
「臣遵旨!」
羌賀站起身,勉強地挺直背脊,在太監的攙扶下,一步步離開天明閣。
王芸一來,他還有地位可言。
道恕低頭冷笑,直到國主腳步聲完全消失後,他才撐起身,接過乾爽的絲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恨道:「要不是那個女人,我怎會如此。」
長安城的國主自幼體弱,雖有治國之才,但由於身體原因有心無力,朝政由烏相把持,兩人合作頗為愉快,長安城一直處在下風。
本以為會一直如此。
誰知烏相倒台,長樂宮更是在她的庇護下,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如今羌棠連身體都好了。
這女人到底修的什麼功法?
「那兩人找到了嗎?」
「回大人,已經發現行蹤,正在等您一聲令下。」
「嗯,莫要打草驚蛇,再讓人跑了,你們也別回來了。」
「是。」
殿門突然打開,身穿褐衣道袍的童子小心翼翼地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師父,王子公主送給陛下的煉丹藥材到了。」
道恕收起怒氣,熟練地拿出藥材下藏起的信封,看也不看順手便扔進了煉丹爐。
「師父,您不看看嗎?萬一得罪了那兩位……」
「有什麼好看的,不還是都盼著上面那位早點升仙嗎。」
就是一個想要他早點死,一個想要他晚點死,無所不用其極地拉攏他。
「師父您是怎麼想的?」
「新的修煉之體找到了嗎,還有心思管這些。」
大王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好勇鬥狠,不成氣候,就是母妃出身名門,在朝中頗有勢力。二公主倒是手腕了得,可惜是個女子,不過也不是沒有先例。
尤其是她還有個胞弟。
一切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賜,誰能想到弱小的長安城到現在已經不容小覷,成了國主的眼中釘。
當初那個最不受寵的王子一朝翻身,成了長安城唯一的王子,雖然是過繼的,可是那又怎麼樣,長安國主無子無女。
多年下來,兩人在城中勢力不相上下,其餘王子只能避其鋒芒,淪為陪襯。
珠黎手記一:初來乍到,未尋得明庭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