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通道里,深深淺淺地腳步聲格外清晰,道恕瘦削的背影旁是沉默不語的嚴蓬。
珠黎的視線掃過去,就看見嚴蓬的肩膀似乎耷拉的越來越厲害,整個人快要縮成一團了,雖然那身肉還是很有存在感,不過神情萎靡不振。
看來道恕的話真的唬住他了。
「啊!」
安靜的地下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下一刻的嚴蓬就坐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住道恕的大腿,頭也不抬地吼著:「別找我,別找我。」
珠黎看著還沒收回的手,又看了下已經嚇破膽的嚴蓬,不知道昨日他放下的豪言壯語還能不能信。
她只是輕輕地提點了一下他,提醒他不要忘記自己的任務。
看來他已經忘了誰才是最厲害的,等打開了封印,有他好看。
道恕強忍著心裡的嫌棄,把他拖了起來,泰然自若地說道:「有我在,你怕什麼!」
嚴蓬嚇得臉色蒼白,聞言也只敢點頭稱是,不敢嗆聲。
他哆哆嗦嗦地回過頭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除了五步之外的幾名弟子,都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仿佛在嘲笑他膽小如鼠。
而嚴蓬也顧不上這些,此刻的他只想仰天長嘆:你當然不怕,我可是前有狼,後有虎,蒼天啊,我到底得罪誰了?
道恕知道他歷來膽小怕鬼,便沒多想,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轉身就將他放在一邊,不再關心,開始專心地解決門上的封印。
珠黎看他手法嫻熟,對著封印也頗為了解,更加好奇他到底是何人,裡面是什麼東西。
一陣白光閃過,石門上出現了一處空缺。
果然是硯墨,他爺爺戎馬一生,偶爾會抽瘋,比如心血來潮尋得上好的紙墨筆硯,閉門練字,後來的事情就沒人敢細說了。
他還將他的字畫和這東西當做傳家寶,賞給了父王。
要不是被點醒,他怕是想不起來這個嚴家世代傳了三代的寶貝。
看到這裡,嚴蓬突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掏出東西,恭恭敬敬地扣了上去。
說來也奇怪,這硯墨在父王書房多年,今日拿出來一瞧,好像沒怎麼用過似的。
和缺口嚴絲合縫!
「居然真的打開了?」嚴蓬顫顫巍巍地說道。
夜明珠照亮的通道盡頭,是幽黑莫測的洞府入口,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道恕,豆大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道恕短促急切的呼吸聲仿佛就在他耳邊迴蕩,隔著衣服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這是他第一次見道恕失態。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深吸了幾口氣,鼓起勇氣打斷了道恕的沉思,不安地問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當然是進去。」道恕狂熱的表情此刻一閃而現,抬腳就要進去。
嚴蓬摟了摟衣領,抱緊了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地下好像越來越冷,他猶猶豫豫地問道:「我也要?」
「當然,難道你不想解了?」道恕笑著反問道,他似乎心情很好,人也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難道不能在煉丹房嗎?我保證準備齊全,這裡我感覺不乾淨。」嚴蓬提議道,全身都在表示抗拒。
剛才是他眼花了嗎,石洞的入口仿佛是黑色的旋風,下一刻就要直衝他的腦門,將他捲入其中。
一想起神神鬼鬼這些事,他心裡就有些打怵。
「你想多了。」道恕輕聲說道,他整了整衣冠,步伐沉穩地走到洞口,率先邁進去左腳,安然無事。
等他整個人跨過那道屏障,身體被黑暗淹沒的身體,只能看見飄起的一點點衣擺,嚴蓬就聽到了他的一聲感嘆:「這裡可是神的安息之地,怎麼會有魑魅魍魎在這裡放肆。」
嚴蓬聞言鬆了一口氣,學著他的樣子伸出腳尖輕輕地從觸碰了一下,確實如他所說。
瞬間他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驚奇道:「國師真是見多識廣啊。」
剛剛的那種陰森邪氣的壓迫感一定是他的錯覺。
「都進來吧。」
裡面擺著一方棺材,不知是過了多少歲月,上面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角落處布滿了蜘蛛網。
「怎麼如此破舊?」嚴蓬嘀咕道。
道恕瞪了他一眼,側身一站,後面六名弟子眼疾手快的走上去,幾個法術同時落下,石棺周圍瞬間變得乾淨,露出棺上的裂紋。
接下來他們像是變戲法一般,在嚴蓬驚訝的目光中,破舊的石洞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新的煉丹房。
道恕拂塵一掃,坐在蒲團上,雙袖揮舞著,不一會,嚴蓬就坐在了陣法中央,被六人圍住。
珠黎看在眼裡,覺得這陣法似曾相識。
道恕看著嚴蓬翹首以待,眼神里無所畏懼,不由笑了:「你不害怕了?」
「還是國師厲害,事情結束後還望國師暫留片刻,本王可得好好感謝國師。」嚴蓬期待道。
話音剛落,嚴蓬便昏倒在地,生死不明。
下一刻,文二的屍首和他躺在了一起。
「護法!」
幾天後的濟源城,百姓眾目睽睽之下,祭壇上重新擺上了祭品,點燃了金香。
國主面色莊嚴,整個人駕輕就熟地起起伏伏,直到儀式結束。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一切都風平浪靜,按部就班的完成。
鼓聲停,嚴蓬吁了一口氣,他撐起笨重的身體,回頭望著遠處的人潮,心裡升起一絲愧意。
士兵訓練有素地跟在國主座駕身後,望著國主逐漸遠去的背影,下面的百姓面面相覷,不由自主的掐了自己一下,「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為什麼國主厚重的背影突然看起來有些可靠,雷厲風行的做事方式有一分老國主的風采?
像是換了一個人。
莫非好日子就要來了?
眾人心有靈犀一般朝著祭壇連磕三個響頭,隨後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開始成群結隊地慶祝開來,直到黃昏才盡興。
自此,濟源城又多了一條坊間傳聞,魯殿城國師和隨行的弟子突然消失在宮中,然後迅速演變成魯殿城的國師是殺害文二的罪魁禍首。
與濟源城的熱鬧非凡相比,魯甸城則是突生變故,王宮動盪不安,人人自危。
三日前。
王與夢突然現身問起:「我師父怎麼沒出來?」
「本王不知道啊!」
嚴蓬捂著腦袋,被嚇得躲在大殿柱子後面,委屈地說道。
他像做夢一般,夢見道恕殺他,他被鬼追的四處逃竄,真實的可怕,然後他醒來就發現自己在地上。
那位不在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