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滄海還沒來,不過崑崙山弟子卻等來了另一人。
初陽。
一聽是珠黎的朋友,小弟子立刻打起精神,仔細盤問後,給了他一壇酒,便送他離開。
原來東華帝君已不在崑崙,一番折騰後,初陽終於趕在黃昏之前摸到了天山。
「來者何人?」
滿頭紅髮,身披白色袈裟的男子,臥倒在天山門口,若有若無地酒氣飄在山中。
酒香千里,辣中透著冰蓮的清冽,本是佳品,奈何此人仰頭直灌,如同飲牛。
「晚輩手上有東華帝君的信物,還望鎮廣仙人通融一下。」
他將酒罈飛了過去。
「進進進,」他一手接過,一邊沉迷酒香,一邊罵罵咧咧道:「我是欠了崑崙山的嗎?東華這小氣鬼,人情我還了幾千年了,還來折磨我。」
初陽:「這……,晚輩也不知,不過如果仙人想找人說說話,晚輩出來後,倒是可以陪仙人敘敘。」
「誰要和你敘。」
毛頭小子還敢打聽老子的事,此人氣哄哄地躺回去,點酒放在嘴邊一吹,入口便開了,「進去吧,早點出來。」
「東華帝君為何讓個陌生人過來?」信宜揣度道,初陽這傢伙是和明庭一起被帶回碧華宮的,也就是命簿上那個小白臉。
此人雖然生的好,不過法力微弱,當真配不上明庭,尤其是明庭為了保護他受了重傷,這般無用的配偶要來作甚。
不過她受神君的命令,負責照看一二,說他初來乍到,免得受了欺負。
誰知道這傢伙不安分。
「信宜姐姐,這紅頭髮的是誰啊?」
山前的崖頭後,信宜按著龍御的腦袋,讓他小聲說話。
「此人乃鎮廣仙,不過怎麼和傳聞中的判若兩人?」
鎮廣仙掌管仙界三十六仙海,是個儒雅的道士,平日裡最愛和西邊論道,怎麼如今一身僧袍,還真成佛了?
「佛也喝酒嗎?」
那倒也沒有。
龍御冒出頭,看著初陽消失的背影,「初陽進去了,我們還跟不跟?」
信宜剛轉過臉,就看見身旁石頭上兩人鬼鬼祟祟的模樣,哪裡來的水珠?
看來是被發現了。
她直起腰,聳了聳肩膀,「算了,在這等著吧。」
山門內卻是另一番景象,滿山遍野開著花,上面還有厚厚的雪花。
往深處走,就能看見雪白的白冰花一張一合地冒著寒氣,粗壯的樹幹長在冰潭角落,天山冰潭水面咕咚咕咚個不停。
潭邊坐著一個小姑娘,手中握著一根竹子,正在垂釣。
竹子一端綁的不是魚餌,而是一個鈴鐺。
他送給么九的。
么九:「姐姐,初陽哥哥來了。」
雖然知道她聽不見,她還是開心地晃了晃竹稍的鈴鐺,表示歡迎。
寂靜的水底傳來一聲厚重的鈴鐺聲,不似剛剛那般清脆。
原來是怕么九無聊,東華教了她一個新的遊戲。
鈴鐺的另一端在珠黎身上。
水面下是身著禪蛻衣,滴水不沾的珠黎,脖子上帶著千年熟一次的萬髓茱。
初陽摸了摸胸口,快步來到潭邊,坐在她身旁,「珠黎怎麼樣了?」
他出來就聽信宜說珠黎身體耗損嚴重,五感盡失,治起來很棘手,就急忙跑過來了。
「帝君說珠黎姐姐在水底睡覺,不要打擾她,不然怪叔叔就來抓你。」
他看了看周圍,悄悄附在她耳邊,「你幫哥哥看著,哥哥看下就上來。」
「你要做什麼?」
「哥哥帶了能幫她快點好起來的藥。」
么九眼睛一亮,將竹竿放在一邊,「那你快點哦。」
「沒問題。」
這冰潭寒氣最盛,從水面之上往下看,猶如霧裡看花。
初陽深吸一口氣,輕輕地跳入水中,潭水清澈冷冽,下去之後一眼就看到珠黎。
冰潭水深千尺,他費勁地游到珠黎上方,默念起千斤墜,瞬間沉入最下面。
這下面猶如一個四方台的水棺,他掏出懷中的玉瓶,輕柔地扶起珠黎,靠在他身上,將裡面紅色的液體灌入到她口中。
等珠黎咽下,初陽又扶她躺下,偶然看清珠黎身上凌亂的絲線,忍不住笑了一下,一看就是么九的手筆。
他看了看潭底四周,水面光滑如玉,不知為何,地面寒氣全無。
鈴鐺聲再次響起。
「封印時間到了,出來吧。」
鎮廣仙叉腰站在潭邊,聲音傳至潭底,兩指往水面輕輕一敲,水面浪花慢慢地變成巨浪,么九趴在水邊,看著初陽,「哥哥你沒事吧,快出來吧。」
初陽一把邊被勾了上來。
鎮廣仙扯下腰間的紅葫蘆,往池邊輕輕一灑,池水開始沸騰,清澈見底地池面開始透紅,不過片刻,池水顏色如同葡萄美酒,仙氣四溢。
他心疼地看了眼手上的紅葫蘆,紅色褪去不少,這一想便更沒好氣,「么九,送客。」
這老底都快要被掏光了,不知道東華那傢伙什麼時候能回來。
魯甸城摘天閣乃是國主派人修的第一高閣樓,此刻月空高照,螢火之光在閣樓閃爍。
「白澤,舊友重逢,不值得出來一見嗎?」
東華端坐在閣內,悠悠地看著飛舞的耆金蟲。
「物是人非,又何必計較。」
「怎麼,你的寶貝也不要了嗎?」
大殿內,白澤望著耆金蟲發起來呆,不知如何回他。
「前塵如夢,不要也罷。」他狠心道。
東華看著桌上的石頭,眼底閃過一絲悲愴,不過既然留著這石頭,又怎麼會是夢。
「生死留一隙,無量書里或許有你想要的答案,難道你不好奇?」
他看著旁邊的盒子,那時白澤突然找他,把這個盒子交給了他,說有朝一日親自來取。
沒想到卻食言了。
「你來找我,是為了你那個小徒弟?」
「無量書能演生死,我也想問問她的真言。」
「窺探天道,可沒有好下場,她身上就是證明。」
「誰又知道這逆天是救活奇傲,還是其他?」
「……」
兩人說了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沉默,東華笑道:「況且你不是一直在做嗎?難道你怕了?」
「不死鳥雖然回來了,誰又能說准老天不會再來一次這樣的玩笑,雙魂之子此消彼長,天道對她這麼嚴,你那小徒弟怕是也會如此。
一直以來藏在心底的猜想雖然沒有得到證實,不過既然白澤也這麼說,十之八九是真的。
天陰觀於炎,天陽見大澤,這是珠黎說的。
水已生,可火不在她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