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急切的呼喚拉回了白夕的思緒。
原來那些事已經是曾經，已經過了好久好久。
＂阿姐。＂
隨著冰塊破裂，白璃的聲音終於可以傳入白夕的耳中。
四周漸漸出現裂縫，縫隙越來越大，白夕終於可以轉動眼球，她迫不及待的透過縫隙朝著男子看去。
＂白璃。＂
他長大了，記得那時候，白璃才十二歲，如今他長成少年了，乾乾淨淨爽朗的少年，和白夕幻想中白璃長大的樣子分毫不差。
白夕動了動手指，她想要摸摸白璃，此刻的白璃看起來好疲憊。
可是她的手指還在冰塊中。
白璃繼續蓄力敲擊著冰面，縫隙越來越大，白夕的手指終於得以鬆動。
白夕努力抬起手臂朝著那縫隙中伸去，卻不料指尖剛剛離開冰面，刺骨的疼痛就隨著指尖襲來。
白夕原本白皙的皮膚和水蔥般的手指突然間開始泛紅並且長出無數水泡，並伴隨著如同被腐蝕一般的劇烈疼痛。
白璃顫抖跪在冰面上，緊緊的握住白夕的手。
剛剛長出的水泡破裂，淡黃色液體噴涌而出，如同硫酸一般侵蝕著白夕的皮膚。
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像是被千萬隻劇毒的螞蟻啃咬著骨髓，可是她依舊緊緊的握著白璃，一秒也不願放開。
三十年了。
白璃終於像個孩子一般放聲痛哭。
直到淚水落到白夕的手上，這時白璃才發現那雙手竟然長滿了水泡，破碎的水泡溢出的液體已經將白夕的手指腐爛出無數坑洞。
他急忙脫下手套，生怕慢了一秒。將手套戴在白夕的手上，白璃再次揮動著鐵鍬狠狠朝著冰面砸去。
冰塊縫隙變得巨大，白夕的身體不知何時被水浸泡，感覺比冰封在冰里更加的冷，除了玖離河不會被冰凍，哪裡還有水能夠在雪界流淌，來不及多想。
白夕漸漸脫離冰塊慢慢浮起，隨著她身體的上升，離開冰面的皮膚無一例外開始泛紅長出水泡，劇烈的疼痛讓她睜著眼卻變得麻木。
她還沒有適應，沒有適應能動，沒有適應不那麼冷，沒有適應換了種方式的疼痛。
此時天色已暗。
黑夜，在這雪界，他們必死無疑。
來不及敘舊，來不及處理白夕的傷口，白璃眼含著熱淚，脫下黑袍裹住白夕，急忙離開雪界。
等到白夕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身處一間溫暖的小屋了，屋裡除了一堆火和門前掛著的黑袍，剩下的全是各式各樣的鐵鍬，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白夕撐起身子，發現白璃此時正蜷縮在白夕旁邊閉著眼，他的臉白的嚇人，竟是一丁點血色都沒有。
白璃沒有靈力，按照正常的成長，白璃此時應該四十二歲了，為什麼他卻只是少年的模樣。
白夕仔細的看著白璃，這才發現，他的手指十個指尖都已經血肉模糊，右手上全是撕裂的傷痕，傷口很深，都可以看見骨骼。
白夕輕輕撫摸上白璃的手，這些年，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麼，白夕不敢問，她害怕，害怕全是痛苦。
閉上眼的白璃睫毛突然顫抖，他突然睜開眼，機械性的起身拿起一把鐵鍬，帶好手套，預備出門。
「阿璃。」
白夕急忙出聲呼喚。
白璃一愣，便就愣在了原地，他遲遲不敢轉身，生怕這和往常一樣只是個夢境。
白夕起身撫摸上白璃的腦袋，就像小時候一樣，只是如今的白璃都比她高了。
雪界氣候連修煉之人都不敢久待，更別提要在雪界破那麼厚的冰。
她縱身跳下的是深不見底的峽谷，雖最終峽谷被雪崩覆蓋，但是她依舊還是在那谷底。
不敢想像白璃是怎麼做到的，只是她可以確定，這一路一定很苦，非常的苦。
白璃轉身，他緊緊的抱住白夕，像個小孩子一樣鑽進白夕的懷裡。
「阿姐，你真的回來了嗎？」
他開口，聲音嘶啞無比，看著他憔悴的面容，白夕心疼的扶起白璃躺下，他需要休息，他真的好疲憊。
「好好睡一覺，我回來了。」
白夕輕拍白璃的後背，像小時候一樣哄著他睡覺。
白璃七歲時他們姐弟三人便相依為命，那時候白璃不過三歲，白羽也不過才六歲，她只能夠學著母親的樣子，拍著白璃哄他入睡。
白璃卻盯著白夕的臉，布滿血絲的眼中全是不能言語的心疼。
「阿姐，你的臉。」
他想要起身，卻被白璃淡然的按下，仿佛她一點都不在意。
「我沒事。」
白夕扯出一抹微笑，如此蝕骨的疼痛從未減輕，她自然是知道，此時她的臉如同她的手一般。
不，應該是她的全身皮膚都如同她的手一般，她的身體正在被一點點腐蝕，但是沒關係，她能再看白璃一眼也就夠了。
「閉上眼，睡覺。」
白璃不再掙扎，輕輕的閉上眼，倆姐弟就這樣依偎在一起，這樣的場景白璃已經幻想過好多次了。
他多想可以安心的閉眼睡上一覺，身旁有阿姐，有二姐，有朋友。
白夕繼續輕輕的拍著白璃的後背，她明白，如果她的身體再這樣被腐蝕下去，那麼時間不多了。
她此時沒有靈力，在寒冰中待了三十年，她需要時間恢復，如今的她沒有能力保護白璃。
「阿姐，我們去找二姐好不好。」
白璃閉著眼輕輕的說著。
「好。」
只當做是白璃的夢話，白夕並未當真，那場屠殺。
白羽親自上了前線，活下來的機率微乎其微。
「二姐，他被鼎神派抓了。」
白璃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早已經對上了白夕的目光。
白夕拍著白璃的手愣在空中，她不敢相信。
轉念一想，白羽天賦極強，靈力已經是僅次於她，靈力越強壽命也越長，只要白羽沒有被殺，那麼就還有希望。
＂阿姐，我們去找大祭司。＂
白璃望向白夕，眼裡全是期待。
＂流剎，她還活著嗎？＂
白夕滿是驚喜，流剎因靈泉而生，靈泉被毀，靈眼被奪，流剎也應該隨著靈泉消亡，她居然還活著。
＂算是活著，也算是死了。＂
這一句，白璃沒有看向白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