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展顏又羞又氣，低頭把懷裡的孩子抱緊了，像是恨不得立刻消失一樣。
點點被這吼聲嚇得直癟嘴。
「點點別怕。」李文軍一邊溫聲安撫一邊鞋都顧不上穿，直接赤腳出去打開了門。
那幾個人沒想到李文軍會直接出來，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李文軍打架可是一把好手，又凶又狠。所以今天事主才叫了幾個工友一起來。
而且這會兒他被逼到絕路，誰也把不准他會不會發狂走極端。
李文軍淡淡地問：「對不起了。昨天喝多了，做了蠢事。我砸壞了多少錢的東西？」
為首的那個，也是事主，說：「不多，五塊錢吧。」
李文軍淡定點頭：「我現在手裡沒錢。一個月內一定還給你們。請你們不要來騷擾我的家人。」
五塊錢在這個年代算是個大數目了。畢竟一個月工資也才二十多塊。李文軍竟然一口就答應下來。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
李文軍就沒試過這麼心平氣和跟人商量，不然他們也不至於打上門。
其實李文軍也就砸破了一兩塊玻璃，最多五毛錢就搞定了。只是他們早看不慣李文軍，所有有點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意思。
這會兒李文軍肯定是沒錢賠，把他逼急了，他們反倒討不著好。
事主在心裡計較了一番，指著李文軍的鼻子說：「行，我們就給你一個月。要是一個月裡面你不還錢，我們就去礦里告你。看你還能不能保住這個工作。」
「切，我看你是在拖延吧。就等著看你還不了，跪著來求我們。」
「你到處欠帳，到時候還不上錢，一樣要被開除。」
那幾個人說完，就狠狠瞪了李文軍一眼，走了。
-----
李文軍走回來，對顧展顏說：「對不起，是我又闖禍讓你受驚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顧展顏沒理他，小心翼翼從另外一邊下去，要出去。
李文軍忙伸手攔住她：「別走。」
他很害怕。
現在這個情形太詭異，詭異到他都不肯相信。
萬一，她一出去，他就又見不到她們了，怎麼辦……
顧展顏死死貼著牆，躲開他的手，恨不得能躲到牆裡面去。
他是對她有多粗暴，才會讓她害怕成樣。
「別走……」李文軍更加內疚：「對不起。過去，是我太混。從今天開始，我絕對不會再對你動手。」
雖然知道他做了那麼多混事，不可能一兩句話就能贖罪。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不停地向顧展顏道歉。
畢竟這樣，他心裡才會好受些。
顧展顏像是沒聽見，面無表情垂著眼，可是抱著點點的胳膊卻收緊了。
她習慣無視用來對抗他的傷害。
他之前不明白，以為是她看不起自己。
所以每次她這樣，他就會更加生氣，對她更加粗魯。
結果就是讓顧展顏更加怕他，更加躲著他。
點點被顧展顏勒得哭了起來、
顧展顏忙鬆了鬆手，拍著點點安撫著，等她不哭了，才小聲回答：「我要去食堂買早飯。」
「我去買。」李文軍忙回答。
顧展顏飛快地用看了他一眼，眼裡滿是戒備。
這個混蛋，絕對沒安好心。
別說是讓他買早飯，如果碰上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算是她做好了飯叫他來吃，他都可能掀桌子罵人。
李文軍臉上發熱：「你晚上帶孩子太辛苦了。以後我都會早起去買早飯。」
顧展顏皺了一下眉： 「你想幹什麼？我這裡沒錢。你不用裝成這樣，我真的沒錢給你。我和點點還要生活的。」
他都拉下臉這麼討好了，她卻還以為他想騙她。
果然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也不怪她不相信她。畢竟他之前好幾次從她這裡把僅有的生活費拿走。
今晚上，他更是拿了家裡僅有的錢，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
所以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只能用行動證明自己了。
李文軍指了指臉上向她示意：「你的臉腫著，讓人看見了不太好。」
他昨天被班組點名批評了，要是再被人知道打老婆，說不定就直接被開除。
顧展顏又低下頭。
李文軍知道她這是信了他臨時想出來的藉口，儘量放柔了聲音問：「你想吃什麼？」
可是這四十年裡，他沒有任何機會這麼溫柔地跟人說話，所以不管多內心多真摯，笑得都……好假!
顧展顏轉身背對著他，面無表情地回答：「隨便。」
李文軍只能轉而討好女兒，寵溺地一笑：「點點，爸爸給你買牛奶回來，好不好，乖乖跟媽媽在家裡。」
他的笑容比剛才自然多了，畢竟對著的是他的心肝。
還不知憂愁的小娃娃咧嘴笑了，口水從缺牙的嘴裡流下來，重複著李文軍的話。
「粑粑……牛奶……」
一看見女兒天真無邪的笑，方才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和甜蜜又回來了。
李文軍嘴角上揚，套上白襯衣和軍綠色褲子。
白襪子前面露著腳趾，膠鞋邊緣都裂開了，卻比什麼奢侈品都要舒服。
他跺了跺腳，跑到廚房，飛快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抬頭看見鏡子裡的自己，光滑白淨的臉上沒有一點皺紋。
且不說還能彌補過錯這一點就已經讓他感激不已了，光看著這麼年輕的自己，他都格外高興。
他咧嘴對鏡子裡的自己一笑：「歡迎回來。這一次，你可要好好干，一定要讓全家人吃飽穿暖，平安健康！」
李文軍從客廳的五斗櫃抽屜里掏出一個舊飯盒，打開，裡面只有少得可憐的幾張的飯票和分票毛票。
顧展顏忙把盒子搶了過去，藏在點點和自己身體之間。
「你要幹什麼？還有半個月才發工資，家裡只有這點錢買菜了？」他肯定是想用這個錢去還債。什麼他會想辦法解決，最後還不是這樣？
李文軍笑了笑：「別緊張，我只是想順便把菜買回來。」
顧展顏卻越發緊張了。
買菜？！
別開玩笑了。
他哪裡知道買菜？
家裡有沒有米，他都不會管，怎麼會忽然這麼好去買菜。其實他就是想試探，她把她的工資藏在哪裡了。
其實點點身上的衣服都是春秋的厚長袖，而且有點短了。
要不是錢都被李文軍拿走了，沒錢買布，她早該給點點做幾件薄衣服了。
憤怒讓顧展顏的胸口堵得發慌，嘴唇發麻。
她攥緊了盒子，轉過身子背對李文軍：「不用你買菜。」
知道顧展顏在提防他，李文軍卻不介意，只想著怎麼想辦法儘快弄點錢來。
因為他兜里也只有兩三塊錢了，還要還欠的債.......
雖然回來了，可是也一夜之間從富可敵國重回到赤貧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