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勇臉色一沉:「你怎麼知道?」
他們兩個確實是因為這個談崩了,可是他誰也沒提起過。
李文軍輕輕嘆氣:「猜都能猜得到啊。」
這個場景對於他們是剛發生,對於他卻是重播。後來,直到他離開,他們每個人說的話,他都能記得,更別說是這麼重要的事了。
劉翠紅忙追問:「柳家還要什麼?」
李文勇含糊地說:「沒什麼,你就別管了。」
劉翠紅拍了一下手:「哎呀,怎麼能不管,柳家到底要什麼?你這個悶葫蘆,快說啊,是要把我急死啊,」
見母親這麼著急,李文勇心裡倒是複雜得很,一方面知道母親這麼關心他,他沒有那麼不平衡了,另一方面卻又不想母親這麼憂慮。
李長明眼睛一瞪:「痛快一點,自己爹媽有什麼不能說的。別磨磨唧唧像個女人。」
李文勇只能回答:「她家說還要一台電視機。」
劉翠紅倒吸了一口氣。
一台黑白電視機要三百多塊。
李文勇和李長明的工資加起來也不過五十多塊錢,湊齊三轉一響就差不多要五百塊了,再來台電視機……
別說沒錢,就算有錢,上哪裡弄個那麼多工業券去?別的不說,電視機的工業券整個縣城也不見得有幾張。
難怪李文勇最近爭著上夜班,原來是為了津貼。
李長明沉默下來。
這個坎,繞不過去。
礦區的正式職工比較吃香,所以女方一般只要求三轉一響中的一兩樣。
畢竟男人端著鐵飯碗,工資每個月到帳,等於抱著個會下金蛋的雞。更別說隨著年歲增加,工資只會越來越高,還怕買不起這些東西麼。
柳冬梅家一下張那麼大口,明顯是怕李家以後還偏著小兒子,要一次性把李長明兩口子的積蓄都掏空。
李文勇雖然老實,可一點也不傻,自然明白柳家的心思。
李文軍再爛泥扶不上牆,也是他親兄弟。柳冬梅還沒過門就這麼算計李文軍,這才是讓他生氣的地方。
李文軍之前也很生氣,所以才拿了家裡所有的錢一走了之。
這會他卻心如止水,因為他覺得柳冬梅為自己爭取利益一點都沒錯,再說柳冬梅也沒有讓他出錢。
顧展顏垂下眼,一聲不吭。
這事她沒資格參與討論,也不想參與討論。
她用小勺舀著米糊糊吹涼送到點點嘴裡。
點點大口大口吃著,咿咿呀呀學著大人說話。
李文軍問:「哥,你這裡存了多少錢?」
李文勇警惕起來:「你問這個幹什麼。」
李文軍結婚的時候,李長明說不能讓顧展顏太委屈,所以讓李文勇把他的積蓄也掏了出來。
結婚後,劉翠紅還常悄悄塞錢給李文軍。
李文勇當不知道,又怕媽媽太窘迫,就只能支付家裡的開銷了。所以,雖然每月有工資,到現在卻只存了百來塊錢。
李文軍也不惱,咧嘴一笑:「別緊張,我的意思是看你還差多少,我幫你想想辦法。」
顧展顏忍不住冷冷看了李文軍一眼。
家裡都快連買米的錢都沒有了,他還好意思說這種大話。
說什麼從今天改過自新,都是騙人的,他還是那個滿嘴跑馬,幹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的混蛋。
李文勇哼了一聲:「不用。我承受不起。」
他各方麵條件也不差,要不是李文軍弄得姑娘對李家男人也敬而遠之,他早該結婚了。
李文軍能想什麼辦法,肯定都是些歪門邪道,偷雞摸狗。
李文軍沒像往常一樣拍桌子,站起來嚷嚷著維護自己的尊嚴,而是微微一點頭:「沒事,我想想辦法。這事終歸是要解決的。」
李長明怕他又惹事,急了,眼睛一瞪:「你要敢打什麼歪主意,我就打斷你的腿。」
劉翠紅好為難:她知道李文軍小兩口肯定又沒錢了,本來想悄悄吃完飯塞一些給顧展顏,可現在這種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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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軍去上班的路上,先去了一趟郵局。
郵局只有一個職工,就是秦紅玲的爸爸,秦俊生。
秦俊生的工作比較特殊,雖然身在礦區,工資卻是郵政系統發。
所以,他像是一隻立在鴨子群里的雞一樣,格外異類和孤立無援。
這大概也是大家覺得秦紅玲好欺負的原因。
秦俊生只有秦紅玲一個女兒,雖然那件偷窺事件過去兩年了,秦俊生每次看到李文軍還像看到仇人一樣,眼睛裡能飛出刀子來。
今天他卻一反常態的平靜。
「要辦什麼?」
「我要寄一封加急信件。」
「50分。」
秦俊生拿出兩張灰色的20分郵票,一張褐黃色的10分郵票,李文軍把自己寫的紙塞了進去,寫好地址,封了口,貼好郵票,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交給了秦俊生。
「這麼快?」
「是。」
秦俊生磨磨蹭蹭蓋上章,隨口說了一句:「謝謝。」
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還好像紅了臉。
李文軍淡淡回了一句:「不用,我也沒做什麼,就踢死了一隻蟑螂。」
偷窺那事,對秦紅玲和秦俊生的傷害不比對他的小,要是不說清楚,這件事不知道還要在這家人心裡膈應多久。
所以他都準備走了,又停下來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那次我真沒偷看她。你想想,以我的長相,想要什么女孩子沒有,犯不著做那麼噁心的事。」
李文軍覺得自己是受害者,所以之前從來沒跟秦紅玲或者秦家任何人道歉或者解釋。
卻沒想到此後的人生就再沒機會遇見秦紅玲,跟她說說這件事,解開她的心結。
他雖然不是救世主,也不相當完人,但是該他的他不躲不避。
秦俊生也沒想到李文軍會忽然說這些,愣在了那裡。
李文軍又說:「雖然我沒錯,可秦紅玲卻是因為有人要整我才被連累,所以也算是我虧欠了她。以後要是有什麼幫得上的,你跟我說。我一定幫忙。」
等李文軍走了,秦俊生才回過神來,嘀咕著:「臭小子,口氣不小。就你能有多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