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薇在周家那麼多年給人的印象一向都是和顏悅色,最好相處,從來沒有跟誰急眼過,更別說動手打人。
為數不多的動手是打程安寧,那次也沒有像這次能把人嘴角打出血。
周靳聲咽下口腔里的血腥味,沒有反駁,深知自己的確不是好東西。
「枉我那麼信任你,周靳聲,你玩女人玩到我女兒身上,你有沒有良心啊!」
周靳聲平靜無波瀾道:「是,我不否認,但是您跟周宸沒有領證結婚,我和寧寧沒有血緣關係。」
「沒有血緣關係就能亂來?你有沒有羞恥心的,你們可是以叔侄關係生活了十幾年!我一直把你當家裡人,她也把你當長輩!」
周靳聲沒有退縮,音量平緩,「我清楚,但我對她不是玩。」
王薇情緒激動,「說什麼漂亮話,就憑你說這些話,已經給我女兒造成的傷害可以挽回嗎?!」
「周靳聲,你找誰不好,為什麼非得找上她呢,我就一個女兒,就這麼一個女兒……」
屋裡充斥王薇撕心裂肺的控訴,只要想起來這兩個人背著她暗通款曲,就在她眼皮底下啊,這麼多年,是一點蛛絲細節都沒察覺到,心裡頭就有口怨氣。
死也不能瞑目。
面對王薇的怒火,周靳聲統統接受,沒有否認一個字,但不後悔,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
王薇說的還都是事實,他一句辯駁的話都沒有。
唯獨除了那句沒有血緣關係,王薇和周宸沒有領結婚證,尚且還能狡辯一番,其他的,否認不了一個字。
程安寧不忍心站在一旁看著,害怕母親又動手,趕緊走過來攔著母親,「媽,跟他沒關係……」
「你還維護他?程安寧,你真的鬼迷心竅了!」
更讓王薇痛心疾首的是程安寧還當著她的面幫周靳聲說話,「你不要無可救藥行不行!」
程安寧肩膀發顫,聲音也跟著發顫,「對不起,可這個事不能全怪他,我也有責任……」
她有投入沉溺其中,心甘情願。
「程安寧!你真的鬼迷心竅,還幫他說話,你清醒點,他多大你多大?!你可以不懂事,他不可以!他絕對不可以!」
程安寧的眼淚止不住往下墜,「如果我不願意,也不可能跟他一直保持這種關係,媽,這事我難辭其咎,我也有很大的責任,我不是不懂事的年紀,我很清楚我的所作所為……」
「非得怪,也怪我……」
「不爭氣的東西!」王薇氣得揚起手又想打人,周靳聲幾步來到程安寧跟前,將程安寧擋在自己身後,「是我拉寧寧下水,是我騙她。」
「要打要罵沖我來,跟她沒關係,她老早想跟我結束,是我不要臉死纏到底。」
王薇怨恨盯著周靳聲看,「好,好一個不要臉死纏到底,你也知道,你還纏她,無賴東西,你就是個無賴!」
周靳聲平靜坦然接受王薇一切怒火,這事遲早有敗露的一天的,他有料到,真面臨這一刻,其實受傷最厲害的還是程安寧。
他個高,背脊寬,能完全將她擋在身後。
都撕破臉了,王薇質問他:「讓寧寧當年懷孕的罪魁禍首是不是你?!」
程安寧的臉唰的一下更白了,心臟仿佛被挖開一個血淋淋的洞,陷入深深的羞愧當中,沒臉見人。
周靳聲承認,「是我。」
「你為什麼要害我女兒,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你怎麼能這麼歹毒!你太狠了,你喪盡天良!她才大,她當年才多大,剛剛二十出頭,她的人生才剛開始,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讓她身敗名裂,被退婚,生大病,一個人承受所有壓力,你是不是男人啊!敢做不敢當!」
周靳聲太陽穴青筋突起,喉嚨緊繃,聲音壓抑到不能再壓抑,說:「是我對不起她。」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便能勾銷?你把我女兒當什麼了?!」
周靳聲也有沉默無法辯駁的時候,但受傷仍舊不放開程安寧。
「周靳聲,你想要女人,多的是自願心甘情願的,你想找什麼樣的都行,我女兒不行,她不是隨隨便便跟你玩的人,請你離她要多遠有多遠!」
王薇指著大門的方向,「現在請你離開,馬上離開這裡,不要在我們面前出現!」
周靳聲不打算這樣走,他不放心程安寧,擔心王薇情緒過激會遷怒程安寧,這事遲早都是要面對的。
「我知道您現在氣頭上,我說什麼都沒有用,我還是得說,我對寧寧不是那樣……」
「我不想再聽你任何狡辯,現在說這些有用嗎,你早幹嘛去了,我女兒人生都被你毀了,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
王薇命令程安寧,「程安寧,過來。」
程安寧從周靳聲身後走出來,周靳聲目光觸及她沒有惶惶不安的臉色時,克制住收回手,沒有把人拽回來。
程安寧用力吸了口氣,「媽,是我自甘墮落,是我喜歡他,是我的問題……」
「程安寧,你住嘴,沒你說話的份!」
她再次拽過程安寧,指著大門的方向,對著周靳聲下逐客令,「請你現在立刻滾,滾出去!」
表面的那層遮羞布到底還是被揭開了。
明知道有這麼一天,不堪的情況比程安寧預期的還要難堪不知道多少倍。
她有預感,卻抱著一絲僥倖心理……
抬眼看向周靳聲,他皮膚白,臉頰的巴掌印特別明顯,一絲不苟的頭髮垂了一縷下來,
周靳聲雙腿焊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打算,半邊臉頰逐漸浮現一個明顯的巴掌印,他皮膚本就白,顯得巴掌印特別的清晰。
程安寧抬頭不經意間看到他的臉頰,心臟沒由來狠狠地一緊,她抬手揪住胸口心臟處的位置,裡頭突然爆發劇烈的刺痛,好像一根尖銳的針扎進連接心房的位置,手腳也在發麻,頭皮也是,腦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身體不停地顫抖。
「寧寧?」
周靳聲察覺到程安寧的異樣,一步上前詢問:「你怎麼了?」
王薇沒注意程安寧的異樣,「周靳聲你別碰我女兒!」
程安寧站不住,身體僵直往一旁倒,周靳聲立刻接住她,她整個人抖得越來越厲害,喘氣越來越急促,手指痙攣。
周靳聲腦子飛快轉動,看出程安寧是怎麼了,趕緊問王薇:「大嫂,家裡有沒有口罩和袋子?寧寧呼吸中毒了!快拿個口罩,塑膠袋也行!」
王薇看到程安寧全身顫抖的模樣已經嚇住了,好像沒聽到周靳聲說的什麼。
周靳聲左看右看,看到電視機柜子旁邊有一盒口罩,他迅速拿過來拆開一副給程安寧戴上,捂住口鼻,「寧寧,聽我的,慢慢吐氣,吸氣,降低呼吸頻率,不著急——」
程安寧能聽見,意識是清醒的,但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沒有好的跡象。
周靳聲二話不說抱起她,大聲朝門後喊:「李青開門!」
大門打開。
王薇過來阻止:「你要帶我女兒去哪裡!你放下她!」
周靳聲跟時間賽跑,沒時間跟王薇解釋,快步抱著走出去,同時吩咐李青:「按電梯,快點!」
李青一看周靳聲懷裡抱著一直在大喘氣的程安寧意識到不妙,身體比腦子先有反應,按了電梯。
王薇追上來,還沒說話,周靳聲黑著臉說:「您想跟我清算也得讓我送寧寧去醫院。」
電梯到了,周靳聲快步邁進去,李青趕忙跟上,按了樓層。
……
醫院裡。
程安寧被送進急救室,經過醫生的治療,她的情況得到適當緩解,半個小時候平復了下來,沒有再出現大喘氣、手指痙攣等情況。
醫生出來跟家屬說了程安寧的情況,是呼吸過度引發身體的酸鹼不平衡,情緒過於激動也會導致,不能再刺激病人的情緒。
醫生一走,王薇將責任怪到周靳聲身上,「周靳聲,你還要怎麼害我女兒,她已經這樣了,你放過她行嗎?」
周靳聲面色仿佛凝了一層寒霜,「我不怕直白告訴您,辦不到。」
王薇如遭雷擊,「周靳聲,你別太過分,記住你自己的身份,你結了婚的,你還要禍害我女兒!」
周靳聲沒理王薇,吩咐李青:「盯著她,別讓她進病房。」
他闊步進了病房。
李青立刻攔在王薇跟前,不讓進病房,「王女士,這裡是醫院,請保持安靜,不要吵到程小姐休息。」
「讓開!」
「王女士,程小姐剛剛的情況您也看見了,醫生建議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搞不好真要進icu,我不是在危言聳聽,為了程小姐好,還是保持安靜吧。」
……
周靳聲坐在病床旁邊,撩開她臉頰的碎發,輕聲詢問:「怎麼樣,好點沒?」
「好多了。」
程安寧意識清醒一點後,沒打點滴的右手小心翼翼抓住他的手指,眼眶又開始泛紅,周靳聲回握住她柔軟的手指,俯下身溫聲哄她,「不要哭,醫生剛剛怎麼說的,忘了?」
程安寧的視線被水霧瀰漫,「我媽呢?」
「去辦住院手續了。」周靳聲撒了善意的謊言,擦掉她眼角的淚水,剛剛他的心臟都快停止了。
程安寧聲音微弱,「對不起啊。」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周靳聲……」程安寧搖頭,伸手摸向他挨了巴掌的那邊臉,紅色掌印還是很明顯,「很疼吧?」
「不疼。」
程安寧不信,她有看到他嘴角有血,「是不是流血了?」
「沒有,咬到了舌頭。」
程安寧又跟他說那句,「對不起。」
「說了,不需要你道歉。」周靳聲蹭蹭她的臉頰,「這巴掌我應得的。」
跟她遭受的比起來,這巴掌真的不算什麼。
「你不是剛做手術嗎?這麼著急出院,真的沒什麼嗎?」
周靳聲低沉笑笑一聲,安慰她說:「不用擔心我,沒什麼事。」
程安寧的眼淚是穿腸毒藥,他的五臟六腑仿佛在她的眼淚攻勢下肝腸寸斷,「你今晚不該來的。」
「事情因我而起,你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自己面對?」
「我的意思是我媽不會對我怎麼樣,但你……」程安寧輕聲試探,「要不暫時……」
周靳聲俯身抵著她的額頭,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你說什麼都行,就是別說要跟我結束、要分開,程安寧,我不可能答應你。」
程安寧輕輕搖頭,「我不是要和你結束,只是我媽媽那麼生氣,先讓我安撫她的情緒,等過段幾天有機會了我再聯繫你,好不好?」
「她是我媽,你很重要,她也一樣重要……」
周靳聲眼瞼逐漸泛紅,很低沉的聲音說:「你還是想跟我結束?」
「沒有。」程安寧鼻音很重,很認真告訴他:「剛剛那種情況下,我都沒有想過跟你分開,周靳聲,你相信我……」
良久後,周靳聲說:「好,我信你。」
程安寧眉眼舒展,心想她這輩子就栽在這個人身上了,對此毫無辦法。
已經做好過一如算一日的心理準備了,維持現狀是最好的,其他的,不敢再貪心,太貪心真的要遭反噬的。
萬一真的有報應,她甘之如飴承擔所有罪責。
【ps:家裡有急事寫不完了,今晚只能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