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寧心虛極了,跟王薇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她辦不到不找周靳聲。
發毒誓都不管用。
要是發毒誓有用,天底下沒有窮凶極惡之徒了。
好在工作是保住了,可以暫時鬆一口氣,至於周靳聲,短時間內暫時不能再見面了。
周一到公司上班,程安寧拿回辭職信,面對王棟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王棟沒說什麼,讓她別想那麼多,新一個季度到來,又有一堆事要做。
程安寧火速調整自己投入工作。
到了中午的時候,程安寧主動給周靳聲打電話,接通後跟他商量,「這段時間你先不要打給我了。」
「因為你媽媽?」
「嗯,你不是請孟劭騫幫忙當說客說服我媽了嗎,我媽現在不強迫我辭職回青市了,但是……」
「是不是讓你別跟我來往?」
不用問的事,心知肚明,程安寧沒有多說,「晚上和放假時間你別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發可以微信。」
那邊好一陣子沒說話。
程安寧不確定他是不是生氣了,輕聲解釋:「我不是要跟你結束,不是那個意思,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想回歸家庭了,過你的安穩生活,你告訴我一聲就行,我不會糾纏你。」
這話又把他們倆的關係繞回遠點。
周靳聲又是一陣沉默。
程安寧能聽見他逐漸粗沉的呼吸聲,好像挺壓抑的,她不想跟他吵架,吵架傷身體,「我說的不是你跟姜倩,你要是想和別人……」
周靳聲猝不及防打斷,「你可以換種方式報復我,沒必要總覺得我會跟別人怎麼樣。」
程安寧心頭一顫,「沒有,我不是報復你……」
他們好不了多少年的,最後都會奔赴原本屬於各自的生活。
周靳聲語氣發沉:「寧寧,你怎麼報復我都行,別用這種方式,成麼?」
何況,他哪來的家?
「我說了,沒有報復你,周靳聲,你有你的難處,我也有我的立場,說實話,我現在跟你來往,是在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以前,我能做的,也只能這樣了。」她輕嘆一聲,「你就別難為我了,你自己也說過,跳過一地雞毛的那一步,維持現狀,不好麼?」
程安寧心想的是,他總不能跟姜倩撕破臉,跟他家裡也撕破臉。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母親也不會同意他們倆的。
斷絕母女關係都說了。
她想起來都有些喘不過氣。
周靳聲能說什麼,迴旋鏢這不是,鏢鏢致命。
程安寧覺得他說的對,普通人的婚姻尚且一地雞毛,別說他們的,走到最後,是利益捆綁太深,婚姻處處充滿算計,誰進去都要脫層皮,孟劭騫不也是個反面例子,像張賀年秦棠是極少數,很不真實。
有因愛結婚的,愛到最後也得憑良心。
走到最後,是兩個人都得有良心。
沉默間隙,他那邊有道清脆的女聲響起,「不好意思打攪一下,周律,原主任在等您。」
程安寧說:「你忙吧。」
說著迅速掛斷電話。
「拜拜」都沒說出口。
周靳聲也是一樣,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忙音響起,他一臉淡漠回頭跟原主任的蘇助理說:「知道了。」
蘇助理視線落在他的右手上,掌心有幾道傷口,像是被玻璃扎到形成的,沒有纏紗布,蘇助理有些擔心說:「周律,您的手怎麼了?受傷了?怎麼沒處理?」
那傷口看著有點深。
周靳聲沒什麼情緒,「不要緊。」
蘇助理還想說什麼,周靳聲越過她直接走了。
男人不噴香水,身上卻渾然天成有一股清淡雪松清冷的味道,經過的頃刻間,空氣殘留絲絲縷縷的味道,蘇助理聞到了。
……
周靳聲回到辦公室見到原主任,原主任剛回來,原主任讓他坐下,拿保溫杯喝了口水,這不緊不慢進入話題:「這裡沒有其他人,不兜圈子了,有人又收到律協的消息,又有人投訴你,投訴內容我看過了,和之前一樣,無稽之談。」
周靳聲心裡跟明鏡似得,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
除了姜倩沒其他人了。
姜倩身後還有個溫聿風。
姜倩來過律所找過原主任,那天他不在律所,出去外面辦事了,回到的時候聽前台說他太太來過。
「按理說你們小夫妻之間的事旁人不好過問,老師也是一樣,靳聲,我是相信你能處理好自己的事,只不過作為老師,我是想提醒你,有的事情要把握一個尺度,原則上不能犯的錯絕對不能犯。」
原主任說得委婉,投訴的事是胡編亂造,他到這把年紀,什麼沒見過,這種小兒科的東西,增加大家的工作量,其他的沒什麼影響,案子多的情況分散精力處理罷了。
做律師的也有心裡承受能力輕的,不是誰生來都是強心臟,不會被外界干擾影響。
讓原主任擔心的是他的家庭婚姻,他找周靳聲想要聊的也是這方面的,「家和萬事興,老祖宗傳下來的道理不是沒緣由的,靳聲,家庭關係格外重要,你在前面衝鋒陷陣,直入敵營,需要一個堅強的後盾保障後勤,尤其現在你要自己創業,開家律師事務所,一定要把家庭關係先處理好,國家亂起來是內因,外患還是其次。」
「我明白您的意思。」
原主任不再多說,笑的時候慈眉善目,很有親和力,「明白就好,我也不多說了,免得你覺得我這老頭子話多,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
「在你最後留在承源這段時間,希望能留給你的都是美好的回憶,大家一起走過這麼多年風風雨雨,屬於不易,接下來的旅程希望你更加順利,越來越好。」
周靳聲態度謙卑,說:「謝謝老師。」
「晚上吧,晚上一塊吃頓飯聚聚。」
「好。」
晚上的局,是私人聚會,不談公事。
來的都是周靳聲大學同學,在不同的職能部門工作,比如檢察院、法院,當然也有不少轉行做了其他工作的,能聯繫的自然還有工作來往,平時沒少接觸。
原主任很高興,平時格外注意不喝酒的也喝了幾杯,聊起他們還是學生坐在教室里上他的課,有個經常曠課的,曾經被他格外關注,現在都成檢察官了。
在座的人里,只有周靳聲「結婚」沒有孩子,其他均已成家立業,孩子都能打醬油,孩子最大的都上小學了。
周靳聲被他們一眾開玩笑催促得抓緊時間,說他要是有女兒,長大抓來給他們家兒子當老婆,肥水不流外人田,親上加親。
氛圍熱鬧,大家喝了點酒熱情高漲,周靳聲不能喝酒,卻沒被感染,他隨意應了句:「我對女婿的要求可不低。」
老同學搭腔:「媽的,你先生一個再說,胚胎還沒見著,要求就來了。」
「萬一是兒子,我看你上哪裡哭,建設銀行累死你,我家兩個兒子,想到以後他們倆的彩禮我頭都大。」
周靳聲似乎笑了一聲,「沒聽出來我的意思?我是讓你們先死了這條心。」
說完後,周靳聲臉上笑意消失,他以前從來沒想過有正常的婚姻。
對程安寧說的那番關於婚姻觀的話,是他當時心境寫照,的的確確那樣想的。
然而現在的程安寧狀態跟他那時候的心境是一模一樣的。
可以跟他好,但沒有以後,不在她考慮範圍內,她做好隨時抽身的準備。
他清楚,她做得到乾脆利落離開,頭也不回,再經歷一次,他可能會永遠失去她。
這何嘗不是他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