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忠乎?奸乎?
卻說汴京城裡,戴宗、時遷二人一路奔馳,也不去店家安置,直奔東廳樞密院,打聽的童貫今日不曾坐衙,二人轉頭逕往童貫府上。
時遷上前,對守門的軍士唱了個喏,拿出當初童貫給的腰牌,口中道:「上下,梁山州有戰事稟告樞相,煩請通報一聲。」說著,掏出一兩碎銀,送入軍士手裡。
軍士掂了掂手裡銀錢,笑道:「且在這裡等著。」
經門子、幹辦、都管,進得殿帥府,二人拜了四拜,躬身唱個喏,都起來立在一邊。
童貫指著時遷道:「我記得你,梁山州趙澤家將。你邊上這個又是誰?」
時遷稟道:「樞相,小人時遷。這個哥哥姓戴名宗,能日行八百里。我二人奉命送軍情而來。」
「怎麼,青州又出亂子了?」
戴宗道:「沂州府城破,知州被斬…」
「公文呢?」
一旁的都管連忙遞上。
童貫匆匆看罷,舒了一口氣:「還好,不曾出大亂子。趙節度使摺子里言道,陣斬三員賊首,首級可帶來了?」
都管道:「樞相,正在外頭。」
童貫點了點頭,說道:「此事我已盡知,你二人不要去別處,只在府里相候。李都管,將他二人安排住下,等我進宮稟明官家,再來說話。」
不說戴宗、時遷二人在童貫府上一連住了幾日,這才再次見到童貫。
只說童貫袖了公文,使人帶上三顆首級,坐了暖轎,逕往宮中而去。
半路上,吩咐轎夫改道,先去三衙太尉府。
見了童貫,高俅問道:「樞相何來?」
童貫把公文遞給高俅,口中道:「太尉且看。」
高俅漫不經心的接過公文,隨著公文展開,高俅臉色陡變,失聲道:「我兄弟高封沒了?」
童貫道:「太尉節哀。」
高俅大怒:「呼延灼無用。」
「趙澤見死不救,著實可恨。」
童貫道:「太尉,數九寒天,青州賊冒雪而來,誰也不曾防備,以致於此。梁山趙節度使冒雪去救,也算盡了力。如今他寫表差人申奏朝廷,只因其岳丈出自我門下,這才先送到我處。」
「拿到奏章我就來尋太尉,外頭有賊首首級三顆,也算稍稍報了仇。信使與我訴苦,為救沂州,折損兵馬無數,要朝廷撥付一批戰馬,並請朝廷派人前去駐守,他要回梁山將息將士。太尉也要拿個主意。」
高俅道:「畢竟隔著一層,不想著為朝廷盡忠,淨想著保存實力了。有些損傷就不肯上前。他收留林沖、陳希真等人,我還沒找他呢。」
童貫道:「不過是個出身草莽的,收攏亡命,貪財好色。能出兵沂州都算他有心。太尉可有主意?」
高俅道:「年前大朝,樞相請旨,來年要動大軍剿滅河北田虎,如今要改作剿滅山東宋江,只怕百官進讒言,官家起疑我等因私廢公。然,不殺宋江,不能消我心頭之恨。樞相有何教我?」
童貫道:「太尉,發兵不難。田虎作亂,也是肘腋之患,往北勾連遼國,為禍更甚。選調禁軍已畢,只待來年開春出征,斷然不能更改。為今之計還要下頭州府挑選得力幹將前去征剿。只恐朝廷有人阻撓,要行招安之策。為今之計,太尉當早定人馬,再去宮中奏對。慕容貴妃也深恨宋江殺其兄弟,我使人傳信,讓她也在官家面前說些小話,只要官家不願行招安之策,百官進言不足為懼。」
高俅道:「都是這幫文人,動不動就要招安。前有十節度,都是招安而來。雖多曾與國家建功,或征鬼方,或伐西夏,並金、遼等處,然皆桀驁,輕易不能調動指派。這等人要來何用,絕不能再添一個宋江。」
二人密議良久,又去太師府說項。
而後,童貫先去宮中面奏道君皇帝,備說青州宋江打破沂州府城,殺死知州高封,搶掠府庫。
天子道:「此寇乃是心腹大患,不可不除。卿要征田虎,青州這裡確是顧不上了。如何是好?」
童貫道:「官家,可請太師、三衙太尉等來宮中相議。」
天子道:「如今只有寧遠將軍,征東都先鋒趙澤的奏章,臨近州府難道不知?且等一等,看看真假。」
童貫聽了,拜退而出。
夜裡,天子宿於慕容貴妃處,慕容貴妃見天子不樂,問道:「官家,元旦將至,如何煩悶?」
天子道:「青州宋江打破州府,劫掠地方,以此憂心。都說天下太平,卻出了四大寇,甚是可笑。」
「官家,太宗文韜武略,不也有王小波、李順反叛嗎,總有慾壑難填的亡命之徒,一時勢大,不過是癬疥之疾。朝中多有能征慣戰的,發兵剿滅能有多難,若不殺一儆百,誰把朝廷放在眼裡。」
見天子興致不高,慕容貴妃也不敢多言,只來勸官家深飲。
兩日後,童貫又入宮,送來費縣知縣樂耀、承縣知縣邱豪奏章,備說青州賊兇殘,沂州府流民四起,請朝廷派人賑濟。
天子看罷,惱怒說道:「這等兇殘之賊,斷然不可招安。只是此賊為害多時,差何人可以收剿?」
童貫道:「前者呼延灼統兵征剿,連贏三陣,其後在萊州地界與賊相持。為因天寒不能用兵,如今退守奉符。前者請朝廷調撥援軍,並請火炮局執事高昂帶火炮前去,因天寒未曾起行。如今宋江猖狂,當再選賢能前去征剿。」
天子道:「梁山州趙澤,收復城池、斬敵殺將,多有功勞。讓他帶兵征剿如何?」
童貫道:「前番趙觀察使奏章多有士卒、戰馬損傷,不堪戰之言。」
天子道:「戰馬撥給他一批就是,士卒將養一冬,也歇好了。多給賞賜,士氣自然高昂。」
說完,天子教宣太師、三衙太尉、御史台主官,都來諫言。
蔡太師奏道:「官家,已定下開春征剿田虎,本以為呼延灼能殺敗宋江,如今看來,非以重兵,不能收伏。以臣愚意,不用禁軍,只再調撥下頭幾處州府前去剿掃,幾路大軍同去,叫他首尾不能相顧,如此可以取勝。」
高俅也道:「宋江這伙,累造大惡,打劫城池,搶擄倉廒,聚集兇徒惡黨。殺害官軍,鬧了沂州,占據青濰,官民殺戮一空,倉廒庫藏,盡被擄去。已成心腹大患,當今早誅剿。伏乞聖斷。」
天子問道:「何處能領兵前去?」
高俅道:「高唐州高廉,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精通道法,與淄州兵馬合為一處,可為一路。再叫梁山州趙澤重整兵馬,從沂州出兵。三路大軍同去,可剿滅宋江。即便不能剿滅,也能叫他不能侵州占府,等樞密使剿滅田虎,大軍班師,自能剿滅宋江。」
童貫道:「高唐州這裡好說,只梁山州這裡卻要多加賞賜,以穩其心。」
楊太尉聽了奏道:「這梁山州如何敢恃功驕蹇。恩皆出於上,豈能如此縱容?」
童貫道:「梁山州確是有功,如今士卒損傷極大,這才要朝廷出兵接替,說不上恃功驕蹇。太尉若有人舉薦前去接替,自然最好。」
楊太尉道:「別處不說,只說東京管下八路軍州,各起軍一萬,就差本處兵馬都監統率,區區青州賊,還不手到擒來。」
蔡京道:「不可,如今還不到動用東京管下軍州之時。此幾處都要拱衛汴京,不可輕動。梁山州那裡不過是費些錢財軍械,就能驅使其人上陣殺敵。如高太尉所言,三路官軍足以應對。」
御史大夫崔靖道:「話雖如此,如今沂州離亂,也當選派官員前去。」
童貫道:「自然要選官,如今沂州不靖,選派之人多有藉故推脫的,吏部至今不曾栓選齊全,都是梁山軍管。」
崔靖道:「此人忠乎?如何能讓其監管沂州?朝中無一人敢去?」
蔡京道:「吏部已著手選人,如今趙觀察使有功,不若給他個臨時差遣,以安其心,再著令吏部速速派人前去沂州各縣任職。」
「再者,若能借其力,剿滅青州賊最好。那時節,樞密使征剿田虎歸來,再免其差遣,多給金銀,諒他也不敢反叛。」
計議一定,天子隨即降下聖旨,就委高俅會省院差官,齎捧聖旨敕符,分頭前去高唐州、梁山州。
眾人拜退,天子獨留蔡京奏對。
天子問道:「太師,這梁山州可忠心嗎?」
蔡京道:「大奸似忠,外視樸野,中藏巧詐。此人出身鄉野,脾性粗陋,貪財好色,可用而不可信。如今用人之際,多賞金銀美人,以慢其心。一旦時機成熟,高官厚祿招來汴京城恩養,麾下軍將分撥各處,自然無礙。」
「此是老成謀國之言。」天子道。
「青州宋江占據州府,卻不曾建制稱尊,與田虎不同。太師以為可能招安,以其征剿田虎。」
蔡京沉吟片刻道:「官家說的是。只是如今其勢大,正猖狂,為今後計,便是招安,也當大勝之後。」
天子聞言,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