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代王死了。
見晉王領著人闖進來,他哈哈大笑三聲,指著晉王說了句我不是輸給了你,便拔出佩劍,自刎而死。
鮮血一下子就噴射而出,浸染了那明黃色的龍袍,順著流淌在金黃色的龍椅上。
代王竟是寧死都不捨得離開龍椅,死也要死在上頭。
看到這一幕,晉王突然有一種索然無味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殿下,可是要將叛王從上面挪下來?」
晉王沒有說話,依舊站在那裡,直到有人來稟被囚禁的朝臣都已救出,除了兵部尚書慘死,其他人只是受了些輕傷。也是他們運氣好,代王其實早就想拿這幾個老傢伙泄恨了,卻是被常建安一直攔著,大抵那時常建安就給自己準備了一條後路。
此人心機深沉,行事不拘小節,堪為大敵,也是弘景帝點名一定要抓到的人。現如今晉王的人正在滿宮上下搜尋常建安和其餘孽,至今還未抓到。
「殿下,陛下已回到乾清宮,劉良醫也已經入宮了,正為陛下診脈。」
聽到這話,晉王才徐徐吐出口氣:「本王這便去見父皇。」
他轉身往殿門外走去。
身後,那高高在上的龍椅上,代王歪斜在上頭,雙目大睜,似乎死不瞑目。
*
弘景帝如今的情況非常不好。
他的眩暈之症本就嚴重,好不容易稍微調養好了些,又被人下了這種稀奇古怪的藥。劉良醫並不能診出這藥具體是什麼,不過卻診出這藥是有時效的,等過幾日餘毒排清,弘景帝也就不會這麼嗜睡了。
到底是上了年紀,身體虧損嚴重,再加上這期間可能出了些岔子,弘景帝竟有輕微的腦卒中,半邊身子動不了。這一切連他和李德全都沒有發現,只當是中毒所致,殊不知弘景帝因驚懼太過,傷了心神,以至於落得這般慘狀。
這邊話還未說話,就有人來報皇后娘娘來了。
劉良醫避了下去,晉王倒還留在一旁。
魏皇后本是暈倒了,卻被人硬生生的弄醒,醒了後的她像似瘋了一般。口裡連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她不信弘景帝沒有死。可如今親眼看到龍床上那個人,卻不由的她不信了。
「陛下,這一切都與妾身無關此。是代王暗中弒君,妾身起初並不知道,等妾身知道時,陛下已經出事了。他拿出一份遺詔說是陛下親筆所留,妾身雖知道他可能說了謊,可妾身是他的母后,只能幫他遮掩。千不該萬不該,妾身不該心軟,應該大義滅親揭發了他,可妾身也是為人親娘的,又哪裡捨得,哪能捨得……」
魏皇后句句泣訴,半靠在龍榻上的弘景帝一動不動,仿若是睡著了。
「妾身也知自己罪不可赦,但還請陛下顧念夫妻情分,給魏家人留一條活路。若不是因為妾身,若不是妾身做了這個皇后,魏家可能沒有如今富貴,但全族老小安穩太平……」
「你說完了?」
榻上的弘景帝突然睜開了眼,此時的他面容枯瘦,但神情冷峻。從密室出來後,他就被人服侍梳洗換了衣裳,恢復了以往的體面,殊不知這些日子藏身在密室,弘景帝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
他雖是睡多醒少,但排泄功能正常,李德全沒辦法時時守著他,只能偷空進來,一日也就只能進來兩三次。所以如果想排泄了,只能便溺在榻上。尤其那藥性霸道,弘景帝渾身酸軟麻木,有時候便溺了自己都不知道。
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這簡直是一種奇恥大辱,更不用說缺衣少食,日日憂心自身安全了。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蛇蠍毒婦造成的,還有他生的好兒子。
「你就不好奇朕為何沒有死?明明朕是被那孽子命人捂在龍榻上。」
聞言,魏皇后震驚地看著弘景帝,萬萬沒想到他會如此清楚之間的細節。
弘景帝並未為她解疑,而是繼續道:「你不愧是魏家的女兒,是朕的好皇后,巧言令色,半點不心虛。朕一直以為你溫良賢淑,待你素來不薄,你也一直裝的挺好,朕這次栽在你母子二人的手裡,朕不怨他人,只能怨自己瞎了眼,怎麼就把一個毒婦當成了好的。
說著,他冷笑起來,薄薄的嘴唇劃出一個刻薄的弧度。
「你不光心如蛇蠍,還秉持了魏家人一貫的無恥和自私。當初太子犯事,你為了保住後位為了保住魏家,主動請朕廢了太子。如今那孽子出了事,你又一副受了蒙蔽的委屈嘴臉。朕怎麼以前就沒發現,原來朕的好皇后還有這麼多本事,翻臉如同翻書,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弘景帝的話太誅心了,魏皇后即使再無恥,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她也心知自己逃不過這一劫,弘景帝歷來心狠無情,他不會放過她,也不會放過魏家。
這種想法讓魏皇后徹底扔開了一切,肆無忌憚地痛訴起來:「你說我本事,我再多的本事也是被你逼的,被這後宮逼的。我是皇后,母儀天下,我就得大度,就得眼睜睜地看著你寵這個幸那個,那些女人因爭風吃醋鬧出來的事,還得我笑著寬容大度的秉公處置……
「我也是個人,我也有自己的情緒,我也會恨,我也會妒忌。可因為我當了這個皇后,這些情緒我都不能有,若不然就是不賢。賢后賢后,你以為這個賢后是那麼容易當的……」
魏皇后明明在笑,卻是滿臉的淚水:「你怎麼不替我想想?那些賤女人們生了孩子,個個管我叫母后,當我稀罕當這個母后,那每一聲母後都是在提醒我,你——作為我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生了這麼多孽種……
「……我原曾想罷了,哪個女人不是這般過來,哪怕不是皇家,也是三妻四妾風波不斷。可你竟然連最後的體面都不留給我,我是皇后,這天下本就該是我的兒子的,可你竟然想把這皇位傳給沈鸞那個賤人生的兒子!」
魏皇后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晉王一眼,像似兩人有什麼深仇大恨,恨不得吃了他一樣。
「你們趙家的男人都虛偽透了頂,你當我不知道你為何獨對祚兒另眼相看。你覺得太子大了,有主見了,這般下去怎麼把皇位順理成章的留給他。所以你捧起祚兒,讓太子和自己的親兒子生了嫌隙,你把祚兒捧得越來越高,就把太子踩得越來越低。
「多簡單的事啊,當爹的沒有當兒子的本事,每個人都在這麼提醒他,所以太子自暴自棄,越來越不像樣子。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兒子,一步步走向滅亡,我管不了,我也不敢管……我心裡想著,哪怕不是太子,是祚兒也可以,你那幾年真的讓我感覺,這皇位你即使不留給我們的兒子,也是留給
們的孫子。可惜,你逼著我親手廢了太子,祚兒自然也不中用了。」
魏皇后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抑不可止,前仰後合。
「瞧瞧,你的手段就是這麼高明,一個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的皇太孫,一夕之間被打落凡塵。你說,這能怨我?既然你讓我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憑什麼我不能自己爭,就得眼睜睜的看著這賤種爬到我兒子的頭上?」
弘景帝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李德全忙上前給他撫背,餵水。
「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
「我是瘋了,我瘋了都是你給逼的。那夜我是真想攔著簡兒的,可我轉念再想,有你沒你,分別不大,我何苦自找苦吃。做太后不好?高高在上,再也再也沒有這些腌臢的煩心事。」
弘景帝的臉明眼可見脹紫了起來,李德全被嚇得不輕,忙出聲叫太醫。卻被弘景帝拉住,他深吸了好幾口氣,那抹顏色才漸漸的淡了去,只是一抹疲憊襲上眉頭。
他滿臉都是疲憊,聲音也十分疲憊:「不管你相不相信,朕當初……」
當初之後消了音,弘景帝竟然又睡著了。他嘴裡無意識地似乎喃喃了什麼,卻是讓人聽不分明。
殿中安靜了下來。
晉王道:「讓父皇先好好休息。來人,把——」他淡漠地看了魏皇后一眼:「把皇后娘娘請回坤寧宮。」
很快就有人上來將魏皇后請走了。
*
常建安終於找到了,卻是找到的是他的屍體。
是在御花園的水池中找到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傷痕,就像是失足落了水,將人淹死了一樣。
這種死法太蹊蹺,讓人猜不透其中是不是還有什麼隱秘。可不管怎麼,隨著代王自刎,宮中的叛軍被清剿乾淨,紫禁城裡終於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魏國公父子被下了獄,魏皇后被禁足在坤寧宮,另還有孟閣老等一干參與謀逆的大臣,俱都被關了起來,只等弘景帝下命處置。
可惜弘景帝精神不濟,再加上雜事太多,一直沒有提上日程。
而晉王這幾日也十分忙碌,弘景帝龍體欠佳,很多事情都得他先辦著。對此,並沒有人提出任何異議,因為隨著陳閣老等人的回歸,遺詔之事也被人所周知,那份遺詔陳閣老也拿了出來,上面的即位人選正是晉王。
不過並不是三份,只有一份。三份是陳閣老當初騙代王的,為的不過是分散目標,順便自保。
晉王忙得腳不沾地,連著多日晚上都是宿在宮裡頭的。
這日,終於有了空閒,便回府歇半日。
「那皇后娘娘還會被廢嗎?」聽完晉王的講訴,瑤娘下意識這麼問了一句。
「怎麼?你盼著她被廢?」
瑤娘擺了擺手:「倒不是這樣,我只是覺得她都干出這種事了,難道不用受到懲罰?」
晉王將她的手拿過來,擱在掌心裡的把玩著:「你不要多想,父皇從不是婦人之仁的性子,一時沒有處置不過是精力不濟。」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晉王沒說,也許那一日魏皇后所言是真的,所以弘景帝才罕見的優柔寡斷了。
可很快發生的一件事,讓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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