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蕊坐在計程車上接到了方童童的電話,她還沒來得及應答,就聽到聽筒里傳來一聲尖叫:
「啊,於蕊,你知道嗎,力力說他愛哦,哇哦!」
於蕊感覺要不是有地球引力拽著,方童童都要上天了。上一世,於蕊一直很納悶,像方童童這樣的富家女怎麼會對徐力力這樣一個普通小警察死心塌地呢?
在沒有所謂因緣際會的情況下,門當戶對是最好的選擇伴侶的手段。
這輩子,於蕊深入參與了一下方童童的感情。她找到了答案。
我們總是認為英雄救美,感激生愛是武俠小說里才有的情節。但其實,像「愛情」這種形而上的東西往往就始於荷爾蒙。物質的加持,金錢的誘惑在方童童面前早已失去了魅力。她心動的時刻應該是自己最狼狽的時候,為救「麻辣燙」門牙磕斷了;採訪被人報復,頭被開瓢剪了短髮;吃了徐力力做的飯,在廁所里一瀉千里。她和徐力力的這些片段,回憶起來都是上揚著嘴角的。
聽著方童童在電話里雀躍地絮叨著,於蕊心裡卻隱隱地感覺到,這個時候,什麼不好的事情應該將要發生。但是她的大腦就像是被打上了一層馬賽克,怎麼也看不清。
「到底是什麼事呢?」放下方童童的電話,於蕊還在用力地想著。
突然,一個急剎車,於蕊的頭磕到了前座的後背上,瞬間,一堆小星星就簇擁到了她眼前。
司機師傅的叫罵聲瞬間噴薄了出來:
「丫找死吧?這幾個老傻X!你們死到臨頭,能不能積個德?」
越罵越激動,司機乾脆搖下車窗,衝著外面喊道:
「你丫有病吧?你個臭傻X!」
後面的車一直在鳴笛,死命地催促著計程車。
叫罵聲和鳴笛聲湊到一塊,讓於蕊的頭瀕臨爆炸。她捂著腦門,睜開眼睛,恍恍惚惚,好像看到了白迎華的身影。於蕊使勁揉了揉眼睛,努力聚焦在前面的老太太身上。
沒錯,就是白迎華!她正在和一個老年男子拉扯著什麼。男子從後面環抱住白迎華的腰,哭天搶地地大喊著:「紅蓮,不要丟下我,求你了!」白迎華則死命地掙扎大哭著:「讓我死!讓我離開這個世界吧!」
兩人的表演特別像瓊瑤劇的橋段,於蕊徹底蒙了!紅蓮是誰?老年男子是誰?在計程車前面手拿攝像機的年輕人又是誰?
三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
「卡,好的!」隨著年輕人的一聲喊,兩位老年人瞬間恢復了正常人的姿態,向計程車連續鞠了好幾個躬,然後迅速離開了現場,跑到了旁邊的人行道上。
計程車司機鬆開了剎車,沒等於蕊反應過來,一腳油門沖了過去。於蕊喊停下了車的時候,發現那三個人已經蹤影全無。她立刻給韓遂撥去了電話。韓遂幾乎是立刻接起了電話:
「你怎麼知道….」
沒等韓遂說完,於蕊就發出了疑問:
「咱媽是從山西回來了嗎?我在路上看到她了。」
電話那邊的韓遂大笑了起來:
「怎麼可能?她回來我能不知道?我剛出差回來,在家呢。洗白白,噴香香。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我鋪好被窩等著你,激動萬分啊。」
韓遂不正經的回答讓於蕊對剛才看到的畫面產生了懷疑。她笑著回答道:
「我這就打車回來哦!」
雖然帶著鑰匙,於蕊到了家門口還是選擇敲門,可不能讓韓遂太舒服了。可是,門開的一剎那,於蕊卻大吃一驚。
開門的人不是韓遂,而是白迎華。
「快進來吧,我也剛到!」白迎華的語氣很是歡快。能看出來,她的心情不是一般好。
「媽,你什麼時候來的呀?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呀!」於蕊就愣了一下,馬上恢復了正常。
「打什麼招呼?這是我兒子的家,也是我的家啊。哪有回自己家還打招呼的?我帶了好多月餅和粉條回來,都放在冰箱裡了,今天中午咱就吃粉條啊。」白迎華轉過身走向廚房,絲毫不理睬於蕊話中的質疑。
「韓遂呢?」於蕊壓制著心中的不滿情緒,同時發現屋裡面好像沒有第三個人的存在跡象。
「啊,我讓他去樓下的驛站幫我拿快遞去了。你沒碰著他啊?你喝杯水,換個衣服,他應該一會就回來了。」白迎華儼然一副一家之主的姿態。
於蕊突然有一種作客的感覺。她打開冰箱想拿出一聽可樂。剛打開門,捲心菜、調料、蘋果、菠蘿就滾了出來。一陣手忙腳亂,於蕊一件東西都沒接住,掉落一地,關鍵是一瓶醬油也落到了地上,不僅玻璃碴子崩得哪都是,暗紅色的液體更是濺上了牆體。
白迎華趕緊跑了過來:「你看看你們,什麼東西都亂放,冰箱都沒地方了。這麼好的東西都白瞎了。我買的都是牌子啊,沒有添加劑的。你可真是。挺大個人了,怎麼什麼都干不好?」
聽著白迎華的話,本來不知所措的於蕊反倒鎮靜了下來。一聲不吱,扭頭回到了房間,關上門,換衣服去了。
不一會,韓遂推開門進來了,端著一臉尷尬的笑容貼到了於蕊身上:
「我媽敲門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回來了呢。衣服都沒穿。哎呀,我也不知道這老太太是怎麼回事。你生氣了?」
「沒有,我換衣服呢。我只是覺得消停日子還沒過夠呢。」於蕊一把推開身上的韓遂,她發現人一旦生氣,力氣就特別大。
韓遂驚恐地看著床上的女大力士,剛要說點什麼,白迎華的聲音傳過來了:
「韓遂啊,過來,幫媽看看,我穿這身衣服好看不?」
還是以前的配方,還是令人作嘔的味道。在一個房檐下生活,白迎華從來不喊於蕊的名字,有什麼話,要不就是對著空氣說,等著於蕊搭茬,要不就是對韓遂說,等著於蕊自己理解。
上一世的於蕊就像是被馴服的小白兔,自認為貼心、乖巧。但是換來的只是白迎華的得寸進尺。這一世的白迎華經歷了那麼多,於蕊以為她的婆婆能改哪怕一點點,但是現在一看,真是一點都改不了。也許,她的性格已經深深地浸入骨髓了。
「你趕緊去啊,看看你媽的新衣服。用你的鄉村眼光完成本年度審美KPI。」於蕊用腿輕輕地點了點韓遂。她永遠忘不了,白迎華的土味審美把韓遂打扮得有多精彩。
倆人第一次以情侶身份出去吃飯是在一個冬天,韓遂穿著的羊毛大衣是五十年代,國企工人的世貿款式。脫掉有時代感的大衣,韓遂裡面居然穿了一件高領的、橘黃色的羊絨衫。關鍵是這件羊絨衫特別修身,韓遂身上的每根肋骨都被勾勒得清清楚楚。
在穿衣打扮上,韓遂似乎沒有過年輕時代,上來就是中老年款。韓遂從未在審美賽道上奔跑過,只是穿著足力健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