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貂蟬
司徒府門庭若市,儘管有資格被接見的人不多,但並不妨礙裝滿禮物的牛車在路上首尾相連,偶爾有行人想走過去,都得留神不要被牛角頂到才行。
除非徐嘉樹想昭告天下他回長安的消息,否則一定要找個人引薦才能進司徒府的門。
原本這個人選荀攸當仁不讓,可他不久前才來過一趟,為了避免引起注意,荀攸轉而委託另一位黃門侍郎,也是他的同鄉,潁川鍾氏的鐘繇代勞。
鍾繇年方四十歲,相貌是個周正的模子,初次見面很容易以貌取人,覺得他是個正直君子,加上年紀不小,更是會加深這種錯覺——四十歲,以這個時代的人均壽命看,已經是個妥妥的老頭子了。
而以他的出身家世和一手當世頂尖的書法,若不是孝廉舉地晚,本不至於還是個黃門侍郎的,因此在時人眼中,鍾繇算得上仕途不順的那一類。
徐嘉樹與之攀談,才知道這位也是時任潁川太守陰修提拔,與郭圖、荀攸、荀彧等人曾經是同僚,只不過當時他與荀文若分別擔任功曹和主簿,荀攸、郭圖則只是普通的郡吏而已,各自在族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有勞元常兄引薦」,看著街上車蓋相連,幾乎遮天蔽日的景象,徐嘉樹轉頭對旁邊的鐘繇道謝,「否則真是不知如何才能得其門而入了。」
「好說好說」,鍾繇撫須笑道:「若是改日子茂能來府上探討一番書法,老夫便心滿意足了。」
與蔡邕不一樣,鍾繇是把書法當成一件熱愛的事業去做的,並不只是看做士大夫陶冶情操的遊戲之舉,對於搞出正楷的徐子茂,他早就神交已久。
說完,他便帶著徐嘉樹旁若無人地走向大門,門房一見是潁川鍾氏的元常公,趕緊退避到一旁,讓裡面準備招待。
「子茂有所不知,王司徒府上可是養了不少妙齡歌伎」,鍾繇突然對他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就算只是看看歌舞,也保你不虛此行!」
徐嘉樹忍不住心中暗道,這位一把年紀了還這麼風流,真是人老心不老,怪不得老來得子——七十五歲還能生下幼子鍾會,簡直是生物學上的一個奇蹟!
他跟著鍾繇一起進門,在正堂坐了沒多久,便聽到王拍桌的聲音。
「久不見元常」,老頭滿臉笑意地出現,捉狹地問道:「如何今日有空來我府上啊,莫不是看上了哪個歌伎?」
說王允古板,那得看對誰。
在政敵,屬下,甚至天子面前,王子師都是不假辭色的道德楷模,常有高風亮節的舉動,自出道以來這種作風也為他博得了莫大的名聲。
可在同屬頂尖世族的潁川集團面前,卻是見不到半點臭臉。
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們都是「自己人」。
世族之所以能在後漢不斷擴張影響力,內部自有一套自己的遊戲規則,大家在官場相互提攜對方的後輩,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輿論場上也是花花轎子人抬人,你是個「千里良駒」,我就是「百里之才」,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在鍾繇面前,王允自然可以放下架子,談些不為外人所知的話題——換句話說,就是lsp聚會。
「司徒金屋藏嬌,晚輩確實艷羨不已」,鍾繇倒也不覺得尷尬,笑著應了一句,便指向身後的徐嘉樹,「不過此來卻是要為王司徒引薦一名故人!」
「你是.」,遠遠地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時,王允就有所預感,靠近仔細一瞧,忍不住脫口而出,「徐子茂!」
對這位門生故吏,他可謂是感情複雜。
當初只是一個五經博士的徐嘉樹正是被他隨手提拔才成為了尚書郎,無論怎麼說,王允都是徐子茂名正言順的舉主,而且他也確實沒給自己這個舉主丟臉,不論是日常處理政務還是治理長安的任務都完成得極為漂亮。
王允原本還打算把他當做嫡系來培養,以後作為手中最得力的幹將驅使,可後來的事情卻是讓兩人的關係急轉直下,幾乎要變成仇人。
「司徒」,徐嘉樹躬身行了個禮。
有成見是一回事,既然來了,他自然不可能蠢到當面給王拍桌臉色看,這個舉動就是做個姿態,表明自己並沒有因為當初的通緝令對王允有所記恨。
換句話說,他徐子茂還認這個舉主。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王允上前兩步扶他起身,「有老夫在,朝堂上終究還是有伱一席之地的。」
至少表面看,兩人還真是久別重逢,溫馨感人
實際上呢。
徐子茂:這老登現在是士人領袖,我先給他個面子,不然後續沒法操作
王允:正好缺個不怕死的愣頭青,這小子和董家結過梁子,恰恰是一顆只能進不能退的完美棋子.
各懷鬼胎的兩人相視一笑,眼裡含著淚花。
眾人各自落座,徐嘉樹與王允都非常有默契地沒有提當初通緝令的事情,而且有鍾繇在,鍾元常資歷深面子大,妙語連珠,氣氛倒是十分融洽。
「子茂」,王允主動開口,「聽公達說,你在西涼闖下了不小的局面?」
長安城裡消息閉塞這回事徐嘉樹是知道的,聞言,卻是開始考慮要不要實言相告——王允明顯以自己的舉主自居,若是讓他知道了自己手裡握著安定郡,說不得就要以舉主的身份發號施令了。
按這個時代士人默認的規矩,舉主就是第二個君,違抗王允的命令往小了說是受恩不報,往大了說甚至可以扣一個不忠的帽子!
實言相告也許會被王拍桌當成炮灰用,可不展示實力又難免被輕視,與他想要得到話語權的目的相悖
徐嘉樹有些糾結。
無意中,使了一手【拖】字訣。
「這些之後再談」,鍾繇察言觀色,舉起酒樽笑道:「子茂難得回來,王司徒作為舉主,難道就只用這些酒肉招待不成,我鍾元常可是要為子茂不平了。」
王允原本也就是隨便問問——一介逃犯在涼州那個偏僻荒涼之地能活下來就不錯了,能搞出什麼局面?
無非就是仗著朝中重臣坐困長安,不能證實他的話,所以自吹自擂,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真要那麼厲害,怎麼不見徐子茂帶來一兵一卒呢?
「元常快人快語,痛快!」,王允接過話來,「不瞞元常,老夫這一把年紀,看到她們常覺時不我待,反而傷感.」
什麼時不我待.不行就說不行,不要找藉口!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徐嘉樹很是捧場地接了句詩,起身敬酒,「今日當不醉不休!」
「正是正是,子茂說得好!」,這話卻是說到了鍾繇的心裡,他拊掌贊道:「司徒快快讓歌伎上來助興,我等不醉不休!」
王允架不住被他幾次起鬨,便吩咐家宰下去通知。
他這一點頭,一個提示音突然在徐嘉樹腦海中響起來——【新增可模擬對象:貂蟬】
廂房。
「貂蟬」,家宰通知過後,私下找到貂蟬,「你不用去,安心回房睡覺吧。」
府中養的歌伎總共大幾十號人,就算少一個,以家主這昏花老眼也不一定能察覺出來,就算被發現了,自己也可以推脫說貂蟬身子不舒服,這點風險在美人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家宰年近中年,憑他在府中的權勢,想要染指的女子從來就沒幾個能逃得過去的,這樣吃過見過的花叢老手本不該冒險做出陽奉陰違的事情,可在貂蟬面前.
他不動聲色地咽了咽口水,明知自己在玩火,也沒有半分後悔的意思。
「這」,貂蟬看了眼四周忙著換衣服的姑娘們,有些猶豫。
倒不是因為不好意思,像她這種天生的尤物,根本不可能美而不自知,只是單純害怕自己以後被嫉妒排擠罷了——說到底一個家宰而已,哪能真的就改變什麼東西呢?
什麼是真正能改變命運的大人物,貂蟬心裡跟明鏡一樣,這位家宰的把戲也就哄哄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罷了,她可是見過真正的當世英雄!
「不用擔心」,家宰還以為她受寵若驚,熟練地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這鐘元常不過一個黃門侍郎,官位不高,卻十分老不正經,已經不惑之年還到處尋花問柳」
雖然此時還沒有宰相門前七品官的說法,可作為王允的家宰,他還是有那麼點臧否人物的底氣,何況他說的本就是實話,那鍾繇從進門起就起鬨要看歌伎表演,不是老不正經是什麼?
「既是如此,我今日不舒服,就先不去了」
聽家宰描繪出一個不安分的鹹濕老頭,貂蟬只是權衡利弊片刻便下了決定,鍾繇的名聲其實不差,但那是在朝廷的公卿貴人里不差,在歌伎這種圈子裡,看待客人的維度總是不一樣的,喜歡動手動腳的lsp無疑是最不好對付的那種。
「對嘍」,見美人點頭,家宰大為來勁,又要顯擺一番,「他還帶著一個白身,就是當初那個手賤尚書徐子茂,連一個白身都敢進我們司徒府了,家主也真是」
「誰?」
貂蟬突然問道。
「什麼誰?」,家宰雖然被打斷了吹噓,卻一點也不介意,「鍾元常還是徐子茂?」
「沒什麼.」
貂蟬壓抑著心裡的激動,搖搖頭道:「請家宰先離開這裡吧,我要換衣服了。」
「不是剛才還說身子不舒服」,家宰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怎麼又要換衣服了」
「已經好了!」
丟下這句話,貂蟬把門一關,跑向自己的小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