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東漢托拉斯?

2024-08-12 21:23:02 作者: 李青詞
  第205章 東漢托拉斯?

  經歷了一番曲折,劉虞總算是被放出來了。

  看起來這位天下第一重臣在軟禁期間並沒有受到什麼苛待,難得清閒無事又不能出門,反而還更胖了一些。

  盧植對他雖然面上客氣,卻也絲毫沒有放他離開的意思。

  所謂願賭服輸,此人既然自恃身份,不把公孫瓚放在眼裡,被反殺了也怪不得別人,如今能留下一條命已經是老頭子豁出面子的結果,哪裡還願意幫他重新奪回籌碼。

  再說了,盧老爺子自己這裡還一攤子事沒解決呢。

  倒是劉備對這位實權宗親頗為仰慕,話里話外都有套近乎的意思——人家可是當過宗正的,萬一以後重新掌權,自己想要在天子面前露個臉乃至進入中樞不是一句話的事?

  就算不整這些功利的,劉虞的人生軌跡也是劉備夢寐以求的。

  實權宗室出身,通曉《五經》,孝廉入仕,郡吏起步,一步一個腳印升遷到仕途頂點,亂局中更是成為漢室最後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除了直接出身皇族之外,基本上是劉姓能拿到的最頂配劇本了。

  是以劉備對待他執禮甚恭,言必稱之為使君,畢竟若是按出身算,幽州人劉備叫州牧一聲使君倒也不過分。

  而且使節團現在上上下下一千多人,大部分都是劉備的直屬部曲,直接放了劉虞雖然不可能,禮儀待遇卻是依然按照最高規格,幾乎與盧植等同。

  度過了最開始驚魂未定的階段後,劉虞也算想得開——反正以他的名望地位,只要大漢還沒亡,到哪裡都不至於被人虧待,也就漸漸放下心來。

  盧植年事已高,需要好好休息,途中經常騎馬在一起聊天的也就是他和劉關張,以及孫資徐嘉樹這幾人了。

  「幽州冀州兩地,多是中山靖王劉勝一脈」,談起自己的專業,劉虞思維敏捷,言語中無有滯礙,「其為中山國開國之君,光是兒子就有一百二十有餘,堪稱枝繁葉茂,不過還在做官的卻不多,玄德若是有機會可往長安一行,當今天子正是用人之際。」

  俗話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兩漢四百年時間,二十代人都是往少了算的,漢室宗親海了去了,得得到天子器重才行,否則這個名號最多也就是【忠於漢室之人對你的好感度略微上升】的程度,算不得多值錢的東西。

  劉備的祖父好歹還舉過孝廉,做過官,算得上譜系可查,並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人物,提攜一下也就是舉手之勞。

  「使君大恩,備銘記五內!」

  聞言,劉備大喜過望——劉虞不過說句話的恩惠,對他來說卻意義重大!

  大漢官場猶重關係人脈,有了劉虞的背書,他的出身就從【織席販履的卑賤之徒】搖身一變成為【備受矚目的宗室新星】,仕途豁然開朗,擋在頭上的玻璃天花板被全部打碎,堪稱鯉魚躍龍門也不為過。

  說到興頭,兩人還現場論起了親戚,劉虞不愧為當世知名的能臣,憑藉擔任宗正時的記憶就能大概算出劉備這一脈的輩分,「先帝為章帝玄孫、河間孝王曾孫,繼承大統之前襲了其父的解瀆亭侯.」

  皺著眉頭算了一會,劉虞一拍手道:「玄德與我乃是同輩,你我二人以後便以兄弟相稱即可。」

  劉備聽到這話,只覺得心花怒放。


  按輩分,劉虞是當今天子的叔叔,與他同輩,那豈不是說自己也是個皇叔?

  劉皇叔!

  心裡默念了幾遍這個稱呼,劉備一貫沉靜的臉上都忍不住露出微笑,心裡有種莫名的幸福感,就好像本該如此。

  徐嘉樹看到皇叔那個不值錢的樣,心裡不由得也為他感到高興,隨後又反應過來——不對,相處滿打滿算不過兩周多一點,才十幾天的功夫,自己什麼時候對劉備的好感度這麼高了?

  「副使」,劉虞的話打斷了徐嘉樹的念頭,他看著這位笑了一下,又突然陷入沉思的副使,語帶試探地問道:「我雖南下,家眷尚在薊縣,不知如何是好?」

  獨子劉和還在長安,留在薊縣的家眷也就是幾個妻妾.

  而劉虞直到出發了好幾日才提起這件事,乃是有意為之。

  如果剛一獲得自由就要接回家眷,自己就沒有理由回去了,公孫瓚必然快馬加鞭把人帶來再一起離開。

  眼下就不一樣了,他和劉備結下深厚的私交,這個新認的同輩弟弟又掌握著大多數的人馬,沒準一高興就全軍回到薊縣要人。

  而公孫瓚看到他們去而復返,難免心生猜忌,到時候他再煽風點火,讓兩邊起摩擦,趁著公孫瓚根基淺薄,憑藉自身威望登高一呼,號召忠於自己的官軍百姓誅殺反賊

  幽州不就又回來了嘛!

  說白了,習慣了手握大權,劉虞根本就不想離開耕耘多年的幽州,在使節團做一個毫無權力的吉祥物,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甚至他心中隱隱還怨恨盧植,沒有管好自己的學生也就算了,居然還助紂為虐,幫他奪取自己的基業。

  上樑不正下樑歪,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家眷?」

  徐嘉樹眨眨眼,自己倒是把這茬給忘了,畢竟在座的各位有一個算一個,都還沒有成親呢。

  看他茫然的樣子,劉虞心中暗喜,接下來只要發揮演技,流上那麼幾滴擔憂妻女的男兒英雄淚,剛剛得了自己好處的劉玄德未必不會挺身而出,這樣一來重奪幽州不就指日可待了嗎?

  快醞釀情緒,要趁他們提出派人去接之前哭出來,鼓動劉備鬧事。

  「劉使君莫憂!」

  一聲不合時宜的公鴨嗓響起,還在變聲期的孫資興沖沖地湊過來,邀功般的說道:「在下早就和公孫將軍說好了,使君的家眷他會派人送到冀州地界,找一家大戶照顧起來,必然不會稍有虧待!」

  少年郎好不容易在大佬面前露了一次臉,雖然強行按捺,但那股「誇我誇我」的邀功之感卻隱藏不住。

  看吧,我這個正使還是有點用的。

  做得好!

  徐嘉樹心中暗道,不愧是王拍桌青眼相看的後生晚輩,曹魏後期的朝堂大佬,年紀輕輕心思就如此縝密。

  加上之前戰鬥中臨大事表現出的鎮定,當與法正一起作為下一代的翹楚人物並駕齊驅。

  「做得好」,劉虞艱難地擠出笑臉,鼓勵道:「做得好啊.」

  還沒等幽州牧找個地方難受呢,徐嘉樹又接過話道:「說到大戶,我剛好就認識一家冀州大戶。」

  要知道,無極甄氏所在的無極縣就在臨著幽州的中山國。


  一行人到達無極縣修整,徐嘉樹便問著路來到甄家。

  原本只是試探性的去一趟,理論上甄儼應該在曲梁任職,不一定在家。

  不料通報姓名過後,很快便被邀進了府中。

  兩人許久不見,相談甚歡。

  甄儼畢竟是甄氏獨子,整個甄家的家產都指著他來繼承,所以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甄氏就找關係把他調回來了,沒有留在南邊兵荒馬亂的地方。

  進了甄家大門,徐嘉樹特意注意了一下模擬器。

  嗯,沒什麼動靜。

  這也正常,言談中得知,甄宓如今才九歲多一點,按虛歲算也不到十歲。

  這個年紀如果模擬器能響的話,恐怕就要被時空管理局抓起來了

  於是徐嘉樹就只是與甄儼敘舊,順便想把劉虞的家眷託付在這裡,也算是給他們一個攀附諸侯的機會。

  正聊著,正堂後響起一陣響聲。

  甄儼陰柔的俊臉泛紅,不好意思地低聲解釋道:「父兄早亡,我又到處宦遊,所以家中事務都是女眷做主,讓子茂見笑了」

  「不礙事」,徐嘉樹答道:「無極甄氏巨富,河北聞名,沒想到竟然是一群女眷操持起來的家業,真是令人敬重。」

  甄儼羞澀一笑,兩人也就沒當回事。

  沒想到這聲音越發聒噪,實在沒有辦法,甄儼便讓下人把人叫來。

  「大兄!」

  一隻小蘿莉大步走了過來。

  雖然這麼說很老土,但是徐嘉樹真的只能想到【粉雕玉琢】來形容,就像一個完美無瑕的瓷娃娃活了過來。

  這就是讓曹子建也念念不忘的大嫂嗎?

  雖然年紀尚小,卻也已經是頂尖的美人胚子——不,直接稱呼為美人也不為過,便是徐嘉樹見過無數年少成名的漂亮童星,也沒有能企及她分毫的。

  「這」

  他轉頭看向甄儼。

  「舍妹甄宓.」

  甄儼剛要介紹,就被小蘿莉打斷了。

  「我看到家裡運來了許多財貨,是不是娘親又在採買這些東西?」

  小蘿莉皺著眉頭,年紀雖小,已經是貴氣逼人,「亂世求寶,並非善策,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便是所謂的因財喪身。現在眾多百姓都在飢餓之中,不如將家裡的穀物開倉賑濟四方鄉鄰,才算是惠及眾人的正道。」

  甄氏一直利用天災時節財寶價格低賤的機會低價收購,原是正常的低買高賣,但甄宓卻十分反對這件事。

  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客人,皺了皺眉頭。

  家中除了下人之外,見得最多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哥哥甄儼,可是甄儼作為唯一的男丁,反而被家中的女眷們影響得很深,甚至容易被誤會成女子。

  此時看到徐嘉樹這樣的高個體育生,一時有些不適應。

  女孩堆里突然來了個男人,難免有些警惕和排外。

  甄儼只想趕緊把自家妹妹打發,開口道:「我會和娘親說的,讓下人們散一些穀物出去破財消災。」

  說起穀物,徐嘉樹可就來勁了,與甄儼說起青州的事情。


  提起那裡是如何的人間煉獄,如何的缺乏糧食,不由得嘆道:「今年青州恐怕將有百萬人喪生!」

  「正是如此!」

  一旁聽得入迷的甄宓插嘴了,「若是冀州也淪為那樣的境地,家中還是為富不仁,遲早會被饑民搶個精光,到時候滿倉財寶又有何用?」

  大人說話,小孩別在一邊插嘴。

  甄儼趕緊讓下人把小姐帶出去。

  「令妹年紀雖小,卻懂事明理」,徐嘉樹讚賞道:「甄氏不愧為世宦之家。」

  「舍妹自幼嗜好讀書」,打發走甄宓,甄儼嘆道:「我要振興家業,家中的妹子當半個男人來用的,多讀點書也好。」

  按此時風氣,女眷讀書可不是什麼常見的事情。

  見他不願多談妹妹的事,徐嘉樹便打聽起冀州的情況,「甄兄自曲梁來,不知冀州境況如何?」

  曲梁就在冀州的南邊,大概與兗州交接的地方,離袁紹的駐地也不算遠。

  「很亂」,甄儼不假思索答道,「劉岱揚言要出兵北上攻打,以我家在那邊的貿易來看,恐怕並非虛言恫嚇。」

  其實這個年代,每個諸侯都在收糧食運糧食,這也算不得什麼怪事,可聯繫到劉岱放的狠話,這個情況就很恐怖了,冀州恐怕真要被人瓜分。

  「也不只是兗州,到處都在收糧食,我家似乎屯了許多,可這些都不歸我管」,甄儼道:「我的心思還是放在了仕途上。」

  「仕途?」

  聞言,徐嘉樹不置可否的搖搖頭。

  今時不同往日,做官哪裡還有什麼用呢?

  君不見天下第一重臣此刻不就正在自己這行人裡面做一個階下囚嗎?

  可對於甄家而言,恢復父兄的仕途卻是最緊要的事情。

  一個家族如果多代沒有出過官員,就會陷入後代沒有蔭庇,仕途不順的惡性循環——就像法正那樣,直到跌落底層,與士人階層徹底隔絕開,除非後輩出了驚才絕艷之人,否則難與權力產生瓜葛。

  而沒有權力的保護,財富再多也只是待宰肥羊而已。

  想著甄家的困境,徐嘉樹突然有一種神奇的既視感。

  這和兩百章之前遇到的糜竺何其相似?

  兩家都是空有萬貫家財,卻沒有辦法將之變現,只能小心翼翼地找人投資。

  只是甄家的情況還要更複雜一些,甚至連男丁都沒有,導致她們的眼界和選擇都受到很大限制。

  畢竟女眷只能在家處理商業往來,卻是不好拋頭露面,尤其是世道這麼亂,更是不可能出遠門。

  按照這樣下去,甄氏最好的結果無非就是像歷史中一樣,找一個冀州本地的官員,以聯姻的方式求得全家太平。

  坦白講,像甄氏這樣的情況,與袁氏的聯姻中絕對是高攀了,通過向袁紹輸血,換一個榮華富貴,恐怕是憑著甄宓的美貌才能得到的優厚條件。

  而徐州的糜氏則兩頭髮力,糜家兄弟做官的同時,還選擇劉備做了一回天使投資人,即便後期國舅糜芳腦抽犯下大錯,依然在蜀漢獲得了與國同休的崇高地位,回報不可謂不豐厚。

  想到這裡,徐嘉樹開口問道:「當日雒陽之宴上,徐州糜竺,甄兄是否還有往來?」


  「黑山賊猖獗,卻是沒什麼往來」,甄儼愣了一下,然後警覺地問道:「怎麼了,難道糜家出事了?」

  徐嘉樹忍不住腹誹,你們這幫富豪怎麼一個個都跟驚弓之鳥一樣,動不動就是出事出事的,怎麼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甄兄有沒有想過,與糜氏聯合?」,他終於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說起來,糜氏的產業其實比甄氏還要龐大許多。

  身處靠海的徐州,業務包括曬鹽,運輸,種植等等等等,可是因為家中沒有出過官員,所以當日宴會上,糜竺的地位反而是最低的那個,徐嘉樹可謂記憶猶新。

  糜氏和甄氏這樣的富豪如果能聯合起來,進可以提供十萬大軍的糧餉,退可以控制物資供應,搞一場可怕的經濟戰。

  而眼下大漢的富商們就像手持黃金的兒童,即便明智之士都在找權貴保護,卻沒有注意到自身也具備著可怕的力量,一旦聯合,照樣能改天換地。

  「糜氏?」

  「對」,徐嘉樹趁機推銷他的托拉斯計劃。

  「沒有貴人庇佑,只不過空想而已」,聽完,甄儼依然搖頭,「不可行。」

  沒有足夠的武力支撐,所謂的聯合無非是把錢放一起方便別人來搶罷了。

  武力保護?

  聊這個徐嘉樹可就不困了,他終於坦白自己的身份。

  「其實在下此行並非訪友而來,天子新任的冀州牧,正和我一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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