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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揮別過去

2024-08-12 21:39:41 作者: 五冬六夏
  肖堯這邊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是個幾年前很熟悉,並且就算不存名字也不會忘記的號碼,略一遲疑,他有些心虛地問:「您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聽你這意思,是不打算讓我知道?」

  「這不是沒想好怎麼跟您說嘛。」

  「那就索性裝失憶?」

  悄悄嘆了口氣,肖堯硬著頭皮道:「那您啥時候有空見我?」

  「隨時。」

  得,躲不過去了。

  其實電話那頭的人是莫進榮,他們當時得到肖堯殉職的消息後,一開始也不相信,畢竟死不見屍,但後來多次打探都一無所獲,無奈只能接受事實,誰知道最近突然爆出與他有關的新聞,眾人才反應過來是一場騙局。

  看到新聞的莫進榮怒不可遏,覺得他把神聖的職業當玩笑,於是約他見面想討個說法。

  某公安局門口,肖堯看著門頭定定的出神好一會兒才恍惚著走進去,他站在莫進榮辦公室門口給自己做了很多遍心理建設才硬著頭皮敲響了門,裡面有人應聲:「進來。」

  肖堯踟躕著走進去鎖上門,先環視了一周室內的陳設,似乎與六年多前沒太大差別,但空間較之前大了一圈不止,牆上一排排獎狀和錦旗格外突出。

  屏幕後面隱約有個人影晃動,電腦鍵盤「咔咔」作響。

  肖堯一個深呼吸,站的筆直:「報告...」

  那人動作一滯,探出頭看著他,冷哼一聲:「我以為你不敢來見我。」

  肖堯嘿嘿一笑,恢復吊兒郎當的模樣:「莫隊,多年不見,您神采依舊啊,不對,簡直是氣場全開。」

  莫進榮不動聲色:「少給我嬉皮笑臉。」

  說著起身走到沙發前,朝肖堯使了個「過來」的眼神,然後逕自坐下卻不住嘆氣。

  肖堯又突然站直身體敬了個禮:「莫隊,我知道我做錯了,誠懇接受上級批評以及任何處罰決定。」

  莫進榮沒有深究這個問題,他自顧自的把茶桌上的熱水壺加滿水,按下開關,然後身體往沙發上一靠,這才抬起頭看著肖堯,似乎是隨口一問:「聽小尹說那次你傷得很重?」

  收起敬禮姿勢,默默走到沙發坐下,肖堯故意輕描淡寫:「中了兩槍,斷了三根肋骨,一根扎穿了左邊肺葉,幾乎窒息而死,但或許我命不該絕,躺了大半年硬是挺過來了。」

  「這是...詐死原因?」

  肖堯老實答:「一半吧,差點客死異鄉的時候,我腦子裡閃過很多東西,唯獨沒想明白自己是為什麼活著,好在醒來之後,心裡有個無比清晰的聲音在說,我要為自己活一次。」

  莫進榮點點頭:「到今天我仍然記得你剛入警隊時,那番擲地有聲的發言。」

  「......」

  「其實我能懂,因為工作性質的特殊性,我們背負的是常人難以想像的,再惡劣的情況我們都經歷過,雖說每個人都很清楚自己在這條路上將要面對什麼,可人啊,在面對死亡的時候,總會本能地害怕,當然了,沒有誰是不怕死的。」莫進榮語速緩慢,聲音低沉,似乎在講故事又好像是有感而發,肖堯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桌上的水燒開了,熱水壺發出刺耳的報警聲,莫進榮不慌不忙的伸手關掉開關,從容的泡起了茶,仔細燙了茶杯,不急不慢倒了兩杯,把其中一杯推到肖堯面前,然後端起另外一一杯輕輕抿了一口,才再次開口:「生死面前,其餘都成了小事,作為警察,守護一方平安是我們的使命與責任,可大家好像漸漸忘了,我們也是血肉之軀,也會怕疼怕死,家裡一樣有人等著我們回家。」

  肖堯被這番話觸動,卻不明白他的用意,於是抬起頭看著他,莫進榮繼續說:「路雖然是我們自己選的,可是誰說就非得走到黑呢,或許你是對的,只有先把自己活好了,才有能力保護親人、朋友或者是愛人,我尊重你的決定。」

  肖堯有些不知所措,無意識的端起面前已經涼了的茶,一飲而盡,想說些什麼,卻發現無話可說,一張嘴只有那句:「對不起,莫隊,我到底還是辜負了你的期望。」

  莫進榮拍拍他:「身體沒事兒了吧。」

  肖堯眼眶發熱,搖著頭捶了捶胸口:「一點事兒沒有,謝謝莫隊關心,以後要是有用著我的地方,義不容辭...」

  興許是怕他覺察到自己的情緒,莫進榮站起身背對著他,提高了語調:「行了,該幹嘛幹嘛去吧,代我問夏至好。」


  ......

  出了門口,肖堯停住腳步,轉身看著頭上藍底白字的「公安局」字樣發愣,中間的國徽刺得他睜不開眼——從這刻起,他再也不是警察了!伸手胡亂地往臉上抹了一把,轉身要走,卻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應聲回頭,是一張曾經很熟悉的臉——尹倩姣。

  「我聽同事說看見你了...」尹倩姣搶先開口。

  肖堯也不隱瞞:「是,回來辦離職。」

  尹倩姣點頭:「挺好,身體沒事兒了吧?」

  「特別好,能吃能睡。」

  「那就好,對了,我調到基層了,以後找我得去刑偵。」

  「再努把力爭取穿白襯衫。」

  尹倩姣自嘲一笑:「你是咱們那批人里業務能力最強的,如果沒辭職,這兩年莫隊一退他的位置大概率就是你坐,可惜…」

  肖堯謙虛的搖頭:「我吊兒郎當慣了,不適合這種嚴謹又神聖的工作,進了警隊那麼多年依然不是很適應,所以不管是之於警隊還是之於百姓群眾,我離開都是件好事,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不該交於我這樣的人手裡。」

  肖堯難得正經一回,話卻半真半假,他熱愛這個職業是真的,但是心力交瘁也是真的,當了快十年的警察,他記不清做了多少次臥底,又多少次命懸一線,漸漸的,職業生涯最初帶給他的那種破案後的成就感、使命感、榮耀感慢慢減退,甚至他覺得自己開始變得麻木,因為他親眼目睹過太多次身邊的同事一個接一個的犧牲,而壞人是抓不完的,那他們付出了沉痛的代價換來的是什麼呢?一個連身份姓名都沒有的衣冠冢?沒法光明正大去祭奠的逝者家屬?還是害怕被報復甚至不能隨父姓的孩子和無數個殘破的家庭...

  他也只是個普通人,自問沒那麼偉大,他也渴望跟其他人一樣能跟喜歡的人戀愛、結婚,有個平凡溫馨的家,特別是差點死在泰國時,這種想法尤為強烈。

  尹倩姣柔柔一笑,寬慰他:「我明白的,別給自己太大的心理負擔,不管怎樣,希望你以後一切順利。」

  肖堯鬆口氣似的笑著點點頭:「你也是。」

  「對了,夏至怎麼樣了?」

  「還可以吧,有需要聯繫,先走了。」

  末了利落的一轉身,揚起右手搖了搖,然後一閃身鑽進了路邊的計程車。

  晚上夏至回到酒店,開門的時候,隔壁房間的肖堯突然探出頭,問她:「怎麼這麼晚?」

  夏至嘆著氣對他一歪頭:「進來說吧。」

  肖堯跟著進了房間,見夏至脫了風衣,從口袋裡掏出個紅本本放床頭櫃,又轉身從冰箱裡拿出瓶酒丟給他。

  肖堯穩穩接住,打開酒喝了一口,眼神瞥向桌上的紅本本,問:「都辦完了?」

  換了拖鞋出來,夏至邊走邊打開酒:「嗯,辦完了。」

  「那你什麼打算?還回泰國嗎?」

  「當然回,除了父母,我的一切都在那邊。」頓了頓,夏至看向他:「你呢?」

  「我今天去見了莫隊,交了辭職報告,說走完流程會讓人通知我。」

  「你想好了?」

  「你說呢,我的行動還不足以說明心意嗎?」

  當初他險些死在泰國,甦醒後就心灰意冷不願回國復職,中槍後他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昏迷前他拼盡全力跟尹倩姣說了一句話:「不管我能不能挺過去,如果上面問起,就說我已經殉職了。」

  他當時的狀態看起來的確九死一生,幾乎是在交代遺言,尹倩姣又驚又怕之下稀里糊塗的就答應了,後來也多次以出公差的名義去他當時住過的醫院查找,甚至在當地明察暗訪過,雖然確認了人沒死,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再後來他從顧梓晰那知道夏至拿了工作簽來泰國長住,他就托人打聽怎麼能留在這邊,好在當演員那幾年也掙了些小錢,他索性以工作室的名義買了一小塊地,順利拿到居留權,並且靠著出色的英語口語跟夏至成了旅行社同事。

  這麼些年,肖堯一直以朋友的名義賴著夏至,她也不傻,怎麼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但一來是她跟康煜分開後就對感情的事沒了興趣,二來是兩人雖然分居兩地,但不時有電話往來,由於種種原因一直拖著沒領證,最重要的是夏至多次明里暗裡表示只把他當親人,他肖堯雖然不專情,但不屑於趁人之危,更何況,他跟康煜做兄弟的時間比認識夏至時間長,朋友妻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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