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院子裡就開始了吵吵嚷嚷的儀式，夏至漠然的看著父母身著孝服領頭跪在一眾孝子賢婿前，跟著「大師」的指令做動作，兩個小表弟依舊在靈堂前嘻嘻哈哈打著遊戲，夏辰則在賓客間穿梭交際。
康煜被好事的親戚拉著問長問短，夏至看他一副無力招架的樣子，她忍不住回想起他今早問的那個問題，其實要是那時候電話沒響的話，她大概已經答應了。
康煜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忽然轉頭看向她，兩人目光交匯後默契一笑隔著人群開始了對視。
尹倩姣的電話打斷了曖昧的氛圍，夏至收回目光趕緊跑到二樓角落去接。
「姣姣，怎麼說？」
「肖堯這兩天也回了靖南，他家裡好像出了點事，但我這邊暫時沒打聽到什麼事，聽肖韜說你回老家了，如果要在靖南停留的話你自己問他吧。」
肖堯家裡也出事了？所以他突然情緒反常是因為家事？
「肖韜找過你？」
「對你挺上心的，對了，你突然回去是有什麼事嗎？」
自動屏蔽了前半句，夏至嘴角上揚，鬼使神差的道：「我晚點跟康煜一起回靖南，具體的等見面再跟你說。」
尹倩姣一聽這話，八卦之魂立馬被點燃。
「哎喲，康煜也跟你在一起，你倆這是要複合的節奏啊，難怪肖韜慌得不行了。」
夏至沒否認，調侃她說：「姣姣同志，你是位人民警察，請控制自己的八卦之心。」
「姐，你們是在說肖堯嗎？」
她掛斷電話應聲轉頭一看是夏辰：「你知道？」
「他爸住院了。」
原來他家裡真出事了，自顧不暇的情況還要抽空操心她的事，想到這裡她不免有些難受，跟肖堯比，她這個朋友確實不太稱職。
她給伍霈霈發了條信息：肖堯家裡出了點事，老人住院了，辛苦你有空幫忙照應一下，過幾天去看你請你吃飯。
肖堯回到病房時驚訝的發現伍霈霈在餵他爸吃飯，兩人有說有笑，床頭柜上放著新鮮的果籃和一些營養品。
他爸之前一直病懨懨的模樣，也沒什麼胃口，每次沒吃兩口就說飽了，怎麼突然精神這麼好了。
從病房出來，兩人繞著醫院花園繞圈。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醫院？」
「夏姐通知我的，再說你有個當警察的朋友，有多難查呢。」
肖堯點點頭，心情總算鬆快了一些：「有心了，他住院之後狀態一直很差，第一次吃那麼多東西，而且精神也好了很多，你幫了大忙。」
「客氣啥，咱不是朋友嘛，聽說夏姐那邊情況更糟，可惜我這遠水解不了近渴，你這邊就盡力而為唄。」
伍霈霈故意輕描淡寫，因為她不想讓肖堯覺得她上趕著來討好他爸是為了博取他的好感。
「說起來也不知道她那邊怎樣了。」
「你就別操心了，康老師在呢，人家好歹夫妻一場，能處理好的。」伍霈霈看他略顯憔悴，才幾天時間又清瘦了不少，「倒是你，雖說這事挺傷腦筋的，你自己也得拿出點精氣神啊，讓叔叔看到你這樣容易有不好的聯想，說不定還要反過來擔心你。」
肖堯歪頭看她，這丫頭看著大大咧咧，心思還挺細膩的，他點點頭似笑非笑說：「有點熬傷了而已，兩天就補回來了。」
比起夏至，他這邊情況稍好點，平日裡請了護工照管，但他不大放心，幾乎天天都會到醫院待上幾個小時。
伍霈霈聽夏至提過，肖堯的媽媽過世得早，這些年一直是父子兩人生活，肖堯當了警察又接了任務之後爺倆見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雖然物質上他從來沒有虧欠過，但後來他為了夏至留在泰國，他爸這些年也一直獨身，過得有些寂寥，他對這事一直心懷愧疚。
「對了，叔叔的病，嚴重嗎？」
肖堯無意識嘆氣：「胸腔積液，等排期做手術，情況不是很好。」
「別太擔心了，現在醫學這麼昌明，這裡又是靖南最好的醫院，我們要相信醫生，相信醫學對嗎？」
「但願。」肖堯停住腳步轉身直視她，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潑辣又暴躁的伍霈霈嗎，她什麼時候那麼體貼了，安慰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伍霈霈被他盯得發毛：「幹嘛這麼看著我？」
「你這個人還挺神奇的，跟初識的時候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是麼？哪裡不一樣？」
肖堯驀地一愣，這要讓他具體說又一下說不上來，但他突然聯想到另一件事——那個「木雕」，「對了，你送我那個禮物…是罵我朽木的意思嗎？」
伍霈霈捂臉：「噗哈哈哈，你知道了？」
「我在你們閨蜜之間的口碑這麼差嗎？」
她白眼一翻：「你自我認知這麼不清晰嗎？」
「所以你喜歡我這個朽木哪一點？」
她半真半假的道：「你不喜歡我這一點。」
「...」難以理解，95後的腦迴路飛得不是一點點。
與此同時，康煜給經紀人打電話問能不能取消之前的計劃，他還是不忍心利用過世的老人炒作，而且這兩天的相處讓他覺得跟夏至之間不是沒有重來的可能，一旦文章發了出去，以夏至的性格絕對會恨他一輩子，但岳姐說來不及了，一個小時前文章已經投放到各大平台。
在衛生間門口等著小表弟上大號的夏辰，刷著手機就看到康煜的名字又上了熱搜，點進去一看幾篇寫得聲情並茂的帖子，配上康煜在靈堂前上香跪拜、面對夏至家人時沉重的表情、和親戚打成一片的種種照片，點擊量高高的。
夏辰大驚失色，這種帖子讓那些好事的親戚看見可不得了了，他爹那暴脾氣絕對要當場爆炸，他瞄了瞄身邊吵嚷的人群，好在大家都在各忙各的，起碼暫時沒人留意到這事。
他俯身一看，夏至正在堂屋坐著聽大姑姑訓話，一臉的生無可戀。
他趕緊偷摸給她發了條信息：二樓，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
《離婚後不計前嫌現身前妻奶奶靈堂送老人最後一程》；《不懼違約賠償執意出席前妻奶奶葬禮》；《離婚不斷情，康煜暫停拍戲工作奔赴前妻奶奶葬禮哀悼》..
看著諸如此類的帖子下話題一浪高過一浪，康煜粉絲如同過年一般在帖子下開香檳慶祝，不少路人看不下去出聲維護夏至，結果被粉絲追著罵到自閉。
「姐，他是不是故意報復你啊？」
夏至氣得握拳的手都在發抖，差點當場摔了手機，瘋狂深呼吸到大腦缺氧，她也不知道康煜這麼做的目的是不是為了噁心她，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麼高清的照片絕對不是偶然間拍的，肯定事先謀划過。
她強壓怒火找到正在跟堂表兄弟打牌的康煜，一把拽起他：「有事跟你說。」
看著那幾篇幾小時內就幾十萬點擊量的帖子，康煜也頹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對不起，不是我的主意，但是...」
「但是你默許了對嗎？康老師真是好手段。」
「對不起...」除了這個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我竟然痴心妄想真的以為能跟你重新開始...」
康煜握住她雙肩試圖辯解，被夏至無情甩開：「我不想拉扯，你戲演得也差不多了，趁著他們還不知道就走吧，給彼此留點體面。」
一旁觀戰的夏辰插嘴道：「姐夫，我可之前一直是站你這邊的，但你這事辦得不地道吧？」說完也不聽他解釋直接拎起地上的行李箱下了逐客令：「走吧，我送你。」
雖然是不情願，但康煜也沒有好的對策，這要是在眾目睽睽下鬧起來，夏至他爹絕對會動手打人。
出了村口，助理安慰他：「哥，想開點兒，有得必有失嘛，你其實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千里迢迢到這窮鄉僻壤來送老人最後一程，那文章寫的也是事實，只不過他們的角度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行了，你少說兩句。」
康煜離開沒一會兒，夏辰回來時身後跟了個人。
「姐，這小老弟說是你朋友，我就把他帶上來了。」
夏辰送完康煜往回走的路上正巧遇到在跟村民問路的肖韜。
看著全副武裝突然出現的肖韜，夏至又晃神了，他這身裝扮在這鳥不拉屎的鄉野之地顯得格外突兀違和：「你怎麼會來？」
因為哭多了又連續幾天沒睡好，她的雙眼皮已經腫成單眼皮了，肖韜看得很是心疼，又礙於場合不能表現出來。
肖韜面露歉意：「不小心聽見康老師的助理講電話，雖然你可能不需要，但我還是想來看看，姐，你不會生氣吧？」
夏至虛弱的搖頭：「小老太太要是知道那麼多人來送她應該很高興，謝你才對。」
「那就好，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霈姐也很擔心你，托我問好。」
「有心了，代我道個謝。」
夏辰賤嗖嗖的問夏至：「姐，這位難道是...新姐夫？」
「別別別，不合適，我比你還小點兒。」表面推脫，實際上一聲姐夫叫得肖韜心裡暗爽。
夏至照著他屁股就是一腳：「別逼我在這種場合扇你。」
看著肖韜在靈前點香、叩拜、磕頭，恍惚間她又仿佛看到康煜與之重疊的身影。
「什麼時候走？」
「可能一會兒就得走，明天一早就得上戲。」
「吃個飯的時間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