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明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臟似乎都被攪碎了塞在冰水裡,疼得他呼吸都僵在了胸腔中。
但很快的,馬上他的乖寶就不會痛了。
他會將她帶回無妄山,洗乾淨她的記憶,繼續和之前一樣。
他會用餘生贖罪。
秋月明目光憐愛,偏執的貪婪讓他長眸赤紅,呼吸碎亂,帶著沙啞的哭腔,蒼白的哄弄道:「挽挽,一會兒就不痛了,乖乖的,和師尊回家好不好?」
青挽撩開被汗水沾濕的眼眸,裡面不再是對師長的敬愛和濡慕,取而代之的,是厭惡和淡漠。
這副模樣像是尖刺一般戳在秋月明神經上,他重重喘息了一聲,死死盯著她。
「不許用那種眼神看我!不許!!」
他崩潰的嘶吼,眼淚混著眉尾的血滑落,像是血淚般悽厲駭人。
「你只是被鴻鈺哄騙了而已,那個賤人!祂憑什麼?!!」
「從出生便有了一切,高高在上的神子,享受著族人甚至蒼生的供奉,不曾遭受過任何苦難,可我呢?!!我有什麼?!!」
秋月明額角的青筋繃緊突突跳動著,絕望而悲愴。
「現在,連你也要把我丟掉了。」
青挽從不知道秋月明真正的過去,可他身上那股粘稠到幾乎要將她裹挾窒息的哀傷,卻還是讓她愣怔了一瞬。
可下一秒,另一道磅礴而猙獰的力量忽然如海嘯般席捲而來,殺意滔天,瞬間將秋月明身體碾殺成一灘血肉。
青挽甚至來不及回神,便被鴻鈺給驚惶的摟到了懷中。
她目光落在那灘血肉上,才看見黑氣凝聚,就被手腳冰涼的鴻鈺給捂住了眼睛,緊緊按到了懷中。
「乖寶,不怕不怕,我在這兒。」
祂聲音發顫,明明是在安撫自己的小妻子,可那驚恐害怕的模樣,倒更像是祂自己在尋求安全感。
重新凝聚身形的秋月明,看見這一幕後嫉妒得臉色扭曲,陡然化作一道劍光,煞氣翻湧,直至鴻鈺的命門。
後者看他的目光同樣妒忌而憎惡,劃開結界護著青挽,轉而猝然迎了上去。
兩人都帶著你死我活的決心在死斗,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招式或者蹤跡,劍光閃爍,猶如兩顆碰撞的星星,拖曳著流光,半個虛空界都被波及成了廢墟。
幸好除了長老院和快穿總局,虛空界的其餘地方並沒有什麼修者存在。
鴻鈺原先的大部分力量都用來加速兩個時空的融合,外加之前一直耗費大量的精力穩固青挽原本的命格,現在的祂,實力還不及平常的十分之一。
對上幾乎是全盛時期的秋月明,開始還好,可隨著膠著和消耗,還是逐漸落了下風。
兩股龐大的力量纏鬥,讓虛空界瀕臨塌陷,甚至連白天黑夜都失了衡,晦暗的天色,風沙席捲,讓青挽甚至分不清究竟過了多長時間。
她擰眉抬頭,看著遠處的光團忽然跌落,「砰」的一聲巨響,天地似乎都跟著顫了顫。
原先她還沒確定那到底是誰,但轉眼看到天空碎開一條細小的裂縫時,目光驚變。
虛空界依託著鴻鈺存在,現在生出裂縫,就說明鴻鈺出了問題。
她猛地站起來,視線死死盯著光團跌落的地方,眼瞧著另一束光茫在蓄力朝下猛擊,她呼吸猝然繃緊,用布滿裂縫的焚寂揮斬開面前的結界。
果然不堪一擊。
這更坐實了青挽的猜測,掉來下的,竟然真的是鴻鈺。
她臉色都蒼白了幾分,心中蔓延開的不安甚至讓她都沒有任何猶豫,轉瞬間便出現在了那個巨坑邊緣。
而此刻秋月明已經提著憐霜劍陡然沖向了地上的鴻鈺。
他會殺了祂的。
青挽心臟猛地停止了跳動,幾乎下意識的催動禁術,扭曲空間,直接出現在鴻鈺面前,凝聚了身上的所有靈力,準備生生以著血肉之軀替祂擋住這致命一擊。
秋月明被她突然出現,驚得腦袋都空白了一秒,驚惶的收斂劍勢,可從弦上射出去的箭矢怎麼可能被弦再次拉住呢。
青挽會死的。
秋月明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人已經猝然出現在了她面前,轉身為了擋住了自己的全力一擊。
「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天地都被這巨大的力量震顫得天翻地覆,踉蹌著半跪在地的秋月明半邊身體都爛得不成樣子。
黑霧修補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
而被他護在懷中的青挽,卻只是眼尾刮破了點傷痕。
秋月明鬆了一口氣,沒管自己爛糟糟的模樣,反而朝著懷中的心上人露出一個安撫的笑。
「別怕,挽挽,師尊——」
「噗呲!」
秋月明話都沒說完,後心口便猛地傳來一陣血肉撕裂的聲音。
他愣怔了一下,緩緩垂眸,看著從心口穿出來的月白色骨刃,表情都空白了幾分。
這時候他甚至想的不是有多疼,而是飄飛的思緒落在了青挽身上。
用的力道這麼大,她的虎口肯定被磨破了皮吧。
他的乖寶貝很怕疼的。
從前被他撿回來時,皮膚被擦紅了一點,都要尋著理由來叫他吹吹。
小撒嬌精。
秋月明輕笑了一聲,眼淚卻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他看到了。
自己在消散。
不是像之前那般回歸幽冥深淵,待吞噬足夠的惡意後又能重塑身軀。
是真正的死亡。
這柄骨刃,是用來屠神的。
所以,他原來真的是神族。
秋月明唇邊弧度不斷擴大,長眸中的神色卻悲傷到了極致,失去脊骨般將半個身子都靠在了她身上。
神族天生道心,能摒棄一切欲望,抵禦任何蠱惑,包括魅魔。
原來,他從最開始就不是被蠱惑的。
他喜歡青挽,很喜歡很喜歡,從第一眼看見時,便在偷偷心動。
「抱歉……」
腿腳開始消散成光點的秋月明聲音微弱,他哭著笑,斷斷續續的說道:「師尊讓我們乖寶受委屈了。」
「以後不會了。」
青挽微微昂著頭,下頜抵在秋月明滿是鮮血的肩膀上,身體繃緊,輕輕顫著。
她呼吸屏在胸腔中,連自己在哭都不知道,只是像是從前沒有安全感那般,緊緊揪著秋月明的衣角。
可很快,她連那一點衣服都抓不住了。
耳尖忽然被一抹溫熱觸碰了一下,沉啞而悲傷的聲音在輕柔的告訴她:「青挽。」
「我愛你。」
——
許久之後,長老院的所有人革職的革職,斬殺的斬殺,新上任的仙首顧灼雷厲風行,手段狠辣,毫不猶豫。
他是後起之秀,出生於鄴城,原本是人類,卻天賦異稟,不過三百歲,便從仙界飛升至虛空界,又用了十多年的時間,成為長老院的核心權力人物,甚至接管了整個快穿總局。
有人說,他這個名字果然不愧和當年岐山劍宗大弟子同名同姓,連天賦都驚人的相似,若當年沒發生那些事,說不定那個岐山劍宗的大弟子也可以有這麼一番作為。
顧灼聽著凌八說這些奇聞軼事時,並不放在心上。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哪有什麼奇怪的。
他無動於衷,越過喋喋不休的凌八,徑直往外走去。
被忽視的青年氣悶,「喂,你不會又要去照顧你那些牡丹花吧。」
「嗯。」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後,凌八輕哼一聲,「真搞不懂你為什麼那麼喜歡牡丹花,種了那麼多,每次去,花香都熏得我喘不過氣來。」
睨了一眼重新跟過來的碎嘴王,顧灼冷淡道:「我又沒讓你跟著。」
「嗨呀。」凌八裝模做樣的瞪他一眼,挑明道:「這不是找你要個人嗎?」
「誰?凌邇?」
「我才不要我哥呢,整天只會瞎管我!」
凌八氣哼哼的,轉而又賤兮兮的湊上去,「你快穿總局不是有個後起之秀嗎?就長期霸榜第一那個,叫花潮月的那個,我要她。」
「花潮月?」顧灼思索了一瞬,想起來她綁定的那個系統好像也有些特別。
不是主神從六界挑選的,反而是從某個古代世界送回來的靈魂,洗乾淨記憶後才存入了系統帳號。
他記得好像叫雍澈,以前是個皇帝,不過年紀輕輕就死了,但之後成為系統,卻極為優秀。
不過……
他對這兩人總是有著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抓心撓肺,卻又在轉瞬之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顧灼沒有多糾結,點頭應聲,凌八這才美滋滋的離開。
沒了外人打擾,他總算舒了一口氣,身形散落,轉而便出現在了自己的牡丹花田中。
無邊無際的牡丹花接天連地,每一株都開得鮮艷欲滴,嬌嫩美艷,能看出來,種植花田的人到底花費了多少心血。
顧灼眺望著自己的牡丹花,唇角輕勾,捲起袖子,準備親自上手除草。
然而才彎腰下去時,長風忽起,卷著瓣牡丹花從天飄落,悠悠落在顧灼肩膀上,卻又在下一秒,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碾碎,似乎連花瓣無意間落在別人身上都嫉妒一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