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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這座城市春暖花開

2024-08-12 22:20:12 作者: 王赫赫
  B市的春天,春暖花開。

  作為市花的牡丹花開滿了整座城市。顧冉在一片潮濕的水霧中下了機。

  回到B市,是她從沒想過的事情,這座城市,有太多的回憶,沉重得她十年來不敢輕易的踏入。

  助理莫妮卡拉著行李跟在她身後,用帶著濃重蘇格蘭口音的英文向她說明今天的行程:「sumi,我們需要先去預定的酒店辦理入住手續,然後在預訂的餐廳美美的享受中式早餐。像是我聞名許久的豆漿,油條,嗯……還有腸粉……」

  初春的早晨很冷,顧冉將脖子上的圍巾緊了緊,看著這片熟悉的城市,她打斷了莫妮卡的話:「莫妮卡……」

  「您是不是想說,您想一個人走走?」莫妮卡眨了眨她那藍色瞳孔的大眼睛,無辜的問道。

  「嗯。」顧冉偏了偏頭,那不施粉黛的臉被冷風吹得蒼白,她捂了捂長款風衣外套,揚了揚手,「我走了,你先去酒店。」

  「我的天!」莫妮卡抱了抱頭,用蹩腳的中文說道,「我一個蘇格蘭老師,人生地不熟的,您就這樣丟下我……」

  當然莫妮卡也只是抱怨一下下,回應她的只有那一如既往的優雅的背影。

  顧冉踩著白色的高跟鞋走向公交站,她戴著黑色的大框眼鏡,一身淺藍色的風衣捂得嚴嚴實實的。莫妮卡經常說,她從沒見過一個人像她這麼怕冷,也從沒見過這麼怕冷的女人還可以如此的優雅sexy。

  莫妮卡那個管家婆,總是喜歡把所有可以形容女神的詞語用在她身上。

  顧冉想,其實她原先是不怕冷的,不過是因為曾經被溫暖狠狠的擁抱過,才會如此的怕冷。

  公交在面前停下,那司機估計沒想到她會坐公交,他先是停了停,準備起步被顧冉伸手攔下了。上了車,顧冉拿了事先備好的硬幣投了幣,司機回過頭告訴她:「姑娘,車費是2元起步。」

  顧冉愣了愣,一看車裡沒有別人,才反應過來是在說自己,她往投幣箱一看,才發現上面確實寫的2元,她往兜里找了找,揚起頭一臉尷尬:「師傅,我沒帶多零錢,以前一直都是1塊,您看下可以轉帳或者刷卡嗎?」

  那師傅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麼,從自己兜里掏了個硬幣扔進錢櫃裡。

  顧冉說幾了聲謝謝,問師傅的帳號,那師傅充耳不聞,啟動車子往前開,並主動岔開了話題:「小姑娘剛從國外回來?」

  顧冉有幾分錯愕,她回答道:「師傅,我已經不是小姑娘了,我今年已經有34了。」

  師傅愣了愣,倒是有幾分幽默:「實在是看不出來,您看著跟我家閨女差不多,我閨女才要大學畢業呢…看來國外的水還是跟國內不一樣的,是不是下了防腐劑哈哈,您看著真的就跟小姑娘似的。」

  顧冉在他後面的位置坐了下來,問道:「師傅怎麼會說我是國外回來的?」

  「我也是猜的,B市一塊錢坐公交車已經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這年頭國內的公交費都漲了,最低呀,也是兩塊錢,這趟公交載的人都是往市內的,這一般人啊都不愛坐公交,就愛打的士。這班車能將市里逛一圈,看小姑娘你這不著不急的模樣感覺像是太久沒回來了閒逛呢……」

  顧冉點了點頭,是啊,已經很久很久沒回來了。

  快十年了吧。

  空氣中的水汽在車窗形成了水霧,太陽在一片朦朧中初起,破碎了水霧,穿透了車窗,暖暖的,仿佛穿透了人心。

  顧冉就這樣,在公交車上坐了一上午。

  看車來來往往,看人上上下下,看市里多了很多高樓大廈和立交橋,這座城市,終究是陌生了。

  手機準時的響了起來,是莫妮卡的催魂魔咒:「sumi,sumi,you'll have to take a delicious lunch,just like……」

  顧冉突然感覺心暖暖的:「莫妮卡……」

  「sumi,你在哪裡?」

  顧冉張望了片刻,同師傅道了謝,問了師傅的名字,師傅默默不語,同她揮了揮手,顧冉下了車默默的記住了車牌號碼。

  酒店訂在市中心的凱麗特皇家酒店,顧冉停下車,將新買的車鑰匙扔給泊車小弟,踩著細跟往酒店裡走去。

  「這是哪個明星啊?」有酒店服務生在她走後咬著耳朵交流起來。

  顧冉懶懶的抬了抬眸,不施粉黛的臉頰表情淡漠,她長長的睫毛仿若一把扇子撲閃著,在眼下打下一層陰影,異常的引人注目,而讓人望而卻步的,是她冷漠且疏離的目光。


  在一眾關注的目光中遠去,服務生按了電梯,帶著她上了頂樓。

  頂樓是總統套房,五室三廳,服務生帶著她來到門前,敲了敲門。

  莫妮卡開了門,朝著服務生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先走了。

  顧冉徑直的走到沙發坐下,屋裡開了暖氣,她坐沒一會身體就熱乎了起來。

  莫妮卡走了過來,幫她將圍巾拿了下來。

  那蘇格蘭口音的英文聽起來讓人十分舒服:「累了可以泡個澡,給你弄個玫瑰花瓣?噢!我忘了我們現在不在美麗的倫敦而是在偉大的中國,早知道給你預訂一萬朵玫瑰,噢!牡丹花泡澡怎麼樣?那一定很有意思……」

  對於這個思想超前可愛的小話槽,顧冉表示無力接話。

  「噢!我決定了,牛奶浴比較適合今天的你,今天的你需要一點點滋潤,好,我來訂了。大概在二十分鐘後可以泡浴,sumi...」莫妮卡挑選出一套合心意的睡衣,回過頭,只見顧冉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

  莫妮卡漂亮的藍色眸子看了一會,走過去把她的睡姿擺舒服點,她看著顧冉的睡顏看了一會:「到了他在的這個城市,你才能這麼安然入睡嗎?」

  是嗎?

  顧冉一直認為,她是認同歸屬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的。B市是她落地生根的地方,出了國,一切不一樣了。

  她把她三千多個失眠夜歸根於她的移居,她的工作,而她從來沒有去認真的想過這個失眠的原因。

  或者,是不敢去想。

  真的不敢去想。

  莫妮卡知道「他」的存在,也僅僅只是猜測。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sumi喝醉了酒,哭得像個小孩,一個勁兒的像是叫著一個名字。

  第二天醒來,她像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人看起來很疲乏更累,至此之後,她幾乎夜夜失眠,孑然一人在法國,每天走走行行,到處旅遊,像是四處遊蕩,但莫妮卡知道,她心有所依,在她決定離開法國的時候,莫妮卡主動提出要跟隨她。

  顧冉這樣的女人,真的耀眼奪目又讓人心疼,莫妮卡不是沒有家庭的人,她有可愛的一對兒女以及一個疼愛她的老公,拋下一個家庭跟隨一個女人,說出去可能會讓人笑話,但莫妮卡覺得她做得很對,而讓她非常開心的是,她的家人也是支持她的。

  像顧冉這樣的女人真聞所未聞,她從未見過一個女人過得像這般瀟灑自由,心無旁騖卻又有所牽掛,那抹無意間發呆的神態,總是讓人格外的心疼。

  莫妮卡從未見過,入睡得如此安穩的顧冉,她總像被夢魘纏身,睡得像是無病呻吟,她督促她去看醫生,醫生卻告訴她,這是心病。莫妮卡進了房,不一會便拿來了毛毯給顧冉蓋上。

  溫暖將身體包圍了起來,顧冉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天清晨,牆角的爬藤月季開得很盛,淡粉的,淡綠的,淡黃的,淡紫的,各種各樣的顏色交纏綻放,陽光照在清晨薔薇花還沾著露珠的綠葉上,空氣安靜而美好。

  那個陽光般的大男孩,白皙的臉龐逆著初晨還帶著些涼意的陽光,骨感而有力的大手抓著籃球,一個個的投出。

  一個……

  兩個……

  籃球被拋出了一道道相似的弧線,她看著他背對著她的方向練了甚久的籃球,桌上的花茶已泡淡了,風涼涼的,vivi小可愛已經來來回回走了好多圈,百無聊賴的「喵」一聲聲求抱抱,顧冉這才將vivi這個小胖妞抱了起來,準備回屋。

  大男孩似是察覺到了,轉過身迎著陽光對上了她垂下的眼,剎那間,顧冉只覺得萬花綻放,她從沒見過像那天清晨那麼好看的陽光。

  「喵」的一聲喚回了顧冉的游神。

  眼前的大貓足足是以前的vivi三倍大,顧冉拿著逗貓棒逗著這團雪白的肉團,那圓溜溜的琉璃珠子眼睛隨著逗貓棒動來動去,雖然四肢肥壯,但也是靈活的喵,蓄勢撲了過去,顧冉將逗貓棒揚高了,大貓夠不著了,跳著蹦躂著。顧冉再次游神了。

  「喵~」貓咪不開心了。

  顧冉沒聽見,緹娜小可愛惱了,亮了尖尖的一爪子過來,顧冉吃痛的收回了手,逗貓棒掉到地上,唐施詩啪嗒的放下正在調製咖啡的杯子轉過身來,看著她被劃傷的手背嚇到了,吼了一句:「緹娜!」緹娜小可愛心受傷了,委屈得很,連逗貓棒都沒動就跑回了窩。


  「我的天啊,我要把她丟去學校訓練三個月!」唐施詩急忙過來,捧著顧冉的手看著上面的傷口沁出了血珠,趕緊把她抓到洗手池打開水沖,一邊沖一邊擠著血,「不行了,得去打疫苗!」

  「不用大驚小怪的..」顧冉說著就要抽回手。

  「你別動!」唐施詩抓緊她的手,「雖然目前還沒有數據說明因為被貓咪抓得狂犬病逝世,但試試就逝世,不能賭,現在馬上要去打疫苗,多危險你知道嗎!」

  「沒事的!」顧冉抽回手抽了幾張紙巾擦乾,抹了一紙巾的血絲,毫不在意,「我以前打過疫苗。」

  「你傻呀!十年前打的疫苗怎麼可能現在還有用!」唐施詩說完便拿了鑰匙拉著她往外走。

  顧冉任由著她拉著,有些出神。

  全世界都在告訴她已經過了十年了,為什麼就她覺得還是昨天?

  顧冉長長的睫毛微動,掩住了她游離的眼神。

  「我去拿藥,然後我送你回去休息。」打完了狂犬和破傷風,顧冉動了動手指發現有點扯疼了傷口,她皺了皺眉,坐在走廊外面等著唐施詩。

  唐施詩拿了藥出來,叫了顧冉幾聲都沒應,她在顧冉的身邊坐了下來,嘆了口氣:「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

  顧冉坐在那兒,游神的模樣讓人十分心疼。

  顧冉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家裡的Vivi也是個脾氣大的小寶寶。

  Vivi剛帶回家的時候,不管誰湊近,它都是弓著身子,全身汗毛豎起,嗓子裡悶著咆哮聲,奶凶奶凶的威脅著人的靠近。偏偏她這人就喜歡逗弄小動物,從小到大不知道被貓貓狗狗舔咬摩擦過多少遍了,但也不怕,頂多就是扎兩針然後再忌口大半年。不知道為什麼,她印象里特別深,被Vivi抓傷的那一次,傷口特別的疼,疼到那個大男孩把她抱在懷裡哄了大半天都好不了,她從來不是矯情的人,但那一次,她哭到眼睛都腫了,幾天都不敢出門。

  到很久很久以後,她一個人走在英國小鎮的街頭,迎著寒冬凜冽的大風吹得全身冰冷時,她才明白,不是當時的傷口太疼,是有人疼有人寵,全世界好像都是你,所以疼痛的感覺便加深了千萬百倍,就像這些年,她一直怕冷,也不過是因為曾經被溫暖狠狠的擁抱過。。

  顧冉想,或許她這個人天生就是賤,自己做出的選擇,卻把自己困在了回憶里走不出來。

  「過幾天還得再來一次?」正游神間,她仿佛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女人嬌軟的聲音回應著什麼她沒聽清楚,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怎麼會這麼不小心,你不知道懷著孩子還到處亂跑有多危險嗎,你看我直接跑過來,那些人都還在會議上呢?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後面說的顧冉聽不進去了,男人的模樣漸漸清晰,他一件白色的襯衫和一條黑色的西裝褲,腳上光滑的皮鞋以及他繫著的領帶,正式得像是從什麼重要的場合趕過來一樣,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他的模樣。即便膚色跟以前差得那麼多,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是他。顧冉的視線下移,然後,定住了,再也無法挪開。男人骨感分明的大掌此時正扶著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那個女人長髮及腰,五官看上去十分溫柔,他稜角分明的下頜微微側著,那是從來只在她面前是這樣,從來沒對過別的女人的溫和模樣,顧冉的眼中除了他們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身影再也沒有了其他,直到視線模糊。

  「冉冉…」唐施詩出了聲,不知所以。

  顧冉慌忙的撇開了眼,「詩詩,我們走吧。」

  唐施詩只覺得手背一陣滾燙,然後是顧冉慌慌張張的離開的背影。

  男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驀地轉過身四處張望,卻只見到一個女人追著一個身影跑了出去。

  男人收回目光,陪著身邊的女人離開了醫院。

  唐施詩追出大門的時候,已然見不到顧冉的人了。

  「餵?」唐施詩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了電話,那邊是顧冉冷漠顫抖卻強裝鎮定的聲音,「詩詩,我出去走走。」

  電話很快就掛了。

  顧冉躲在醫院的拐角處看著那個男人將那個女人送上了車,然後跑到駕駛座上啟動了車。顧冉從來沒想過,回到國內會這麼快的遇到他,這是她想做但是不敢去做的事情,這座城市,她不敢踏進來,是因為他,卻讓在她回來這麼短的時間內,碰到了他。

  天啊! B市那麼大,世界那麼大,在她那麼狠狠的傷過他之後,她怎麼敢出現在他面前?

  顧冉捂著臉的手指漸漸放下,一如既往白皙的臉上淚流滿面。

  十年前的顧冉,哪是她現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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