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侍寢1

2024-08-12 22:31:19 作者: 草莓汐
  泠雪閣眾人聞言,皆是歡喜。

  除了,寧婉音。

  她與宋美人的處境不一樣。

  宋父是皇帝的重臣,既有拉攏的價值,又有魚死網破的顧慮。

  薛太后對付宋美人,是留了分寸的敲打。

  但寧婉音沒有靠山。

  殺了她,皇帝不會管,寧家不敢管。

  在兩位出身高貴的婕妤眼中,她區區一個伯爵之女,竟然排在了她們前頭侍寢,必定覺得十分羞辱。

  對付她,會比對付宋美人狠十倍。

  皇帝這是在挑她侍寢嗎?

  不,是挑中了她送死。

  在這種生死關頭,寧婉音自小養成的謹慎性子,讓她依舊滴水不漏地假裝十分驚喜,興高采烈給大太監打賞了銀子,按照侍寢的規矩沐浴更衣。

  頗有一種即便明天就死,也死的有條不紊的端莊感。

  熱霧裊裊。

  寧婉音端坐在浴桶里,思路格外清晰,尋找自救之法。

  假裝癸水來了?

  癸水來了本該及時撤名,她沒及時上報就是失責,必定受罰。而且一旦被查明造假,欺君之罪更是難逃一死。

  不妥。

  假裝太過歡喜激動的一時不慎摔斷腿?

  些許皮肉之苦她可以忍,但如果陛下繼續留下來呢?難逃一死。

  不妥。

  排除了十幾條難逃一死的自救方案以後,寧婉音確定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投靠皇帝。

  「蓮蕊,把我帶入宮的那幅《寒梅圖》掛上,掛在最醒目的地方。再把我的玲瓏棋擺出來。」寧婉音吩咐道。

  蓮蕊領命,去箱籠里找東西。

  寧婉音又望著丹荔道,「挑你最擅長的髮髻,用上我最好的首飾,我要盛裝接駕。」

  「是!」丹荔自不敢怠慢。

  ……

  夜色深深。

  汪德貴看在漏刻上的時辰,又看向低頭批閱奏摺的君主,猶豫又猶豫。

  半個時辰前,他已經提醒過一次。

  但陛下沒搭理他,繼續批閱奏摺。

  眼見夜色已深,汪德貴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磕頭道:

  「陛下,時辰不早了——」

  赫連祁冷冽地掃了他一眼,看的汪德貴立即噤聲。

  赫連祁的心情很煩躁……

  今日朝堂上多了許多彈劾右都御史宋固的摺子。

  看似冠冕堂皇,不過是因為他先臨幸了宋美人,讓薛、岑兩家排在了後面,折了兩大公府的顏面。

  先祖留下的弊端,到了他這一輩,已是積重難返,不破不立。

  赫連祁起身。

  汪德貴趕緊弓著腰跟上,衝著門外大喊道:「擺駕,永和宮!」

  ……

  月已偏西。

  赫連祁到了永和宮,大殿前烏泱泱跪著一群宮人,領頭的是兩位麗人。

  他沒興趣看,徑直往裡走。

  待聖駕進了泠雪閣。

  汪德貴望著寧婉音,提醒道,「貴人還不快進去伺候陛下!」

  「是。」寧婉音起身。

  等寧婉音帶著伺候的宮人進了右側殿。

  唐妙菱才起身,帶著自己人的回了左側殿。她與寧婉音同住一宮,皇帝駕臨,永和宮裡所有人都得迎駕。

  正是有這樣的好機會,前世她才想著截寵……

  但這輩子她只想躲躲躲!

  皇帝?退退退!

  ……

  赫連祁進入泠雪閣,第一眼便見到八個大水缸。

  任誰第一眼看見八個大缸,都會被它吸引注意。一字擺開八個,黑褐色的缸,靠著屋檐擺了一排,又大又丑。

  此時蓮還沒種下,水缸光禿禿的,更顯得礙眼。


  赫連祁面無表情穿過花圃,就要踏入門檻一瞬間,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誰擺的水缸?」

  什麼品味。

  丑成這樣。

  「嬪妾讓人擺的水缸,準備種蓮花。」寧婉音小聲答道:

  「花房裡說蓮種正在溫養,還未送來。等陛下夏日來的時候,就能看到滿缸荷花了。」

  赫連祁聞言瞥了她一眼,瞬間,眼前一亮。

  女子穿著一襲淡粉色的束腰長裙,妝容艷麗,透著幾分妖妖嬈嬈的風情。梳了一個繁複的髮髻,佩一套紅石榴頭面,顯得格外華麗。

  眸若星輝,艷若桃李。

  只是輕輕掃了一眼,便能看出這女子為了見他,是精心準備的。

  雖說他早已經習慣,但用心的,總歸是比不用心的瞧著順眼一些。

  殿選的時候他並沒有太注意看。

  今日才發現,是個美人。

  「你喜歡蓮花?」赫連祁隨口問道。

  寧婉音低垂下眼眸,「嬪妾喜好蓮蓬。蓮子香甜可口,味道極好。多子多福,寓意也極好!」

  赫連祁踏入門檻的腳,差點踏空……

  轉頭再看寧婉音的神色,有幾分古怪。

  旁的妃嬪都會說,蓮性高潔。

  這倒好。

  蓮子好吃,還多子多福?

  你可真是挺實在的。

  寧婉音低垂著眉眼,安安靜靜讓他瞧著,看起來十分乖巧。

  赫連祁視線在她臉上略略停頓,這才繼續進屋。

  進入大堂,映入眼帘的是牆壁上掛著的一幅畫。

  寒梅凌霜,傲立大雪。格外熟悉。

  這能不熟悉嗎?

  這就是他的《寒梅圖》的仿作。

  赫連祁在做皇子的時候,沒有在朝廷任職,醉心詩詞文學,尤擅丹青、對弈,在京城裡是出了名的才子王爺。

  他的一幅《寒梅圖》曾被收錄到朝廷刊印的《大炎畫集》里,仿作者不計其數。

  但丑成這樣還敢堂而皇之掛在屋裡的,他倒是第一次見。

  「你喜好畫?」赫連祁劍眉微皺。

  寧婉音溫聲答道,「是,嬪妾在家曾努力學習。」

  「那你學的挺差。」赫連祁言語一貫刻薄。

  寧婉音不氣不惱,深以為然點點頭,「母親也說我沒有學畫的天賦,但這是陛下喜歡的,嬪妾便希望能略懂一點。若陛下不喜,嬪妾以後便不學了。」

  赫連祁一怔。

  后妃討好他是應該的,這番回答他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

  視線隨意一掃,看見茶几上擺著一盤黑白玲瓏棋。

  「你還喜歡棋?朕喜歡什麼,你就喜歡什麼?」赫連祁劍眉微挑。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但這女子表現的如此露骨,屬實是有些過於淺薄了。

  「陛下恕罪!」寧婉音福身一拜,微微低垂著眼眸,眼眶含著盈盈淚光,楚楚可憐,說出她三年前便已經準備好的說辭:

  「嬪妾心悅陛下。自知六宮百花爭艷,嬪妾鄙薄之身,蒲柳之姿,不值一提。唯藉助外物,斗膽以微末之技,博陛下多看嬪妾一眼。」

  滿屋寂靜。

  汪德貴都聽懵了。滿宮裡也聽了不少妃嬪們的情話,唯寧貴人您這話說的,只為陛下多看您一眼,真真是惹人生憐啊。

  謙卑到塵埃里的愛意,聽者生憐。

  寧婉音卻沒有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帝王的憐惜上。

  曉之以情,只是第一步。她靠「憐惜」,拉近與皇帝之間的距離,接下來才是關鍵。

  「嬪妾愚笨,唯有一顆真心,願為陛下赴湯蹈火。陛下喜歡什麼,嬪妾就去做什麼。從前如此,以後也如此。」寧婉音慢慢說完後半句,抬眸望向赫連祁,真摯而懇切。

  她願為陛下手中劍,掌心棋。

  讓皇帝知道,她活著,比死了更有用。

  赫連祁如一汪平湖的眼瞳,泛起一絲波瀾。他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的小女子……

  向他表忠心?

  嘖,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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