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淵卻也不理會那人,只是向楚歡道:「這是袁管事!」
楚歡淡淡笑道:「袁管事!」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那人陰陽怪氣道:「果然是不懂規矩的鄉下土包子!」說完之後,只是嘿嘿一笑,轉身進了去,韓淵領著楚歡進了屋子,楚歡忽地想到自己手中還有給韓淵拿的點心,這般進去,頗有些不妥,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這般進去。
那小眼睛領著二人進了偏室,就見到一張大椅子上正坐著一名一身紫色錦衣的胖子,這人年近五十,白白胖胖,大腹便便,留著兩撇小鬍鬚,那黑色的鬍鬚和白色的皮膚相映成趣,一看就知道是平時保養的極好。
楚歡心知,眼前這個胖子,十有八九就是和盛泉的梁坊主了。
梁坊主此時正端著一隻茶杯,品了一口茶,見到韓淵進來,肥胖的臉上立時顯出笑容,他這一笑,那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縫,笑呵呵道:「大作師回來了?作坊里還真是離不開你,方才天鍋房裡在蒸餾,那火候未到,便有人往天鍋上頭添冷水,差點壞了事,好在袁管事恰好在旁邊,及時制止,這才沒有出岔子。」他一臉笑容,看起來和藹可親,此時明明是在責備韓淵,但是說話的聲音卻是十分的柔和,就似乎只是在與韓淵說幾句玩笑話。
韓淵急道:「我臨去之時,曾交代過,我回來之前,萬不可上天鍋……!」他還沒說完,小眼睛的袁管事便冷笑道:「大作師,你這話就說差了。你這一去好幾個時辰,難道天鍋房的夥計就都歇下來?你要知道,這些夥計吃咱們的喝咱們,還拿著工錢,怎能讓他們閒下來?」
楚歡聞言,頓時對這袁管事大起厭惡之心,此時卻也看隱隱看明白,這和盛泉酒坊之中,看來也是存在內鬥。
至少現在看來,這袁管事和梁坊主是一夥的,這兩人勾結在一起,顯然是故意要與韓淵為難,只不過一個紅臉一個白臉而已。
袁管事冷言冷語,韓淵雖然是老好人,卻也忍不住道:「袁管事,你這話倒是說差了。大伙兒拿的是東家的工錢,吃的喝的也是東家的,什麼時候吃了你的喝了你的?而且我出去也就這麼一會兒,事先也是與坊主打過招呼,這天鍋房的事兒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成,何必搶的這樣急?」
楚歡聽得有些迷糊,也不知道所謂的天鍋房是怎麼一回事兒。
韓淵這樣一說,袁管事頓時語塞,臉漲得通紅,梁坊主已經笑呵呵道:「大作師,袁管事也是一時著急,說話糙了些,你不要管他。」瞧向楚歡,笑道:「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個年輕人吧?唔,看起來很是精神,定是一把好手。」
韓淵這才向楚歡道:「來見過坊主!」
楚歡上前去,也是點頭笑道:「楚歡見過坊主!」他左手右手都拎著包裹,特別是左手,用麻繩栓的五六封點心十分的顯眼。
梁坊主兀自坐在椅子上,打量楚歡兩眼,目光從楚歡手那幾封點心掃過,笑意更濃,他倒是眼見,也瞧出楚歡手裡那幾封點心是出自一品香。
他自然去過一品香,知道那裡除了十二大菜名氣極大,那裡的點心也是上等貨色,瞧楚歡手裡拎的點心,少說也值個三五兩銀子。
他只以為這是楚歡帶來孝敬自己的,看不出這楚歡穿著土裡土氣,卻還是頗為大方,眯起眼睛笑道:「既然是大作師介紹過來,自然是沒有問題。」向韓淵道:「大作師,這樣吧,他初來乍到,讓他往晾堂去做事!」
韓淵忙向楚歡道:「還不謝過坊主!」
楚歡道:「謝過坊主!」
梁坊主擺手笑眯眯地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和盛泉的人,日後跟著大作師好好學,總是能有一番出息的。」向韓淵道:「大作師,你將他安頓一下,明天開始,就讓他開始往晾堂做事就好!」
韓淵拱手稱是,轉身便要帶著楚歡離開,楚歡雖然心中對這梁坊主並無好感,但還是向他微微頷首,轉身便跟著韓淵往門外走去。
梁坊主一時間愣住,忍不住叫道:「等一等!」他只覺得楚歡是不是太過憨直,腦子不靈光,所以忘記將點心留下來。
韓淵停下腳步,轉過身,問道:「坊主還有吩咐?」
梁坊主目光從楚歡手中點心掃過,笑道:「唔……那個……對了,大東家派了人過來,告訴咱們,八日之後便會親自過來巡視,內窖八日之後也要開窖,你……嘿嘿,你這幾日辛苦些,將新酒都整理一下,開窖之後,老酒出窖一批,這新酒也得往裡面添上一批才成!」
韓淵道:「坊主放心,這事兒我一直記著。按以前的規矩,這次開內窖,大概出酒一千壇左右,如今已經存了近千壇新酒,還有八天的時日,怎麼著也還能出兩百來壇,不會誤事!」
「如此就好。」梁坊主見楚歡還沒有反應過來,心裡有氣,面上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揮手道:「你們去吧!」
韓淵點頭,這才轉身便走,梁坊主眼看著楚歡和韓淵離開屋子,那張本來帶著笑意的大肥臉頓時拉下來,眼睛裡顯出惱怒之色。
袁管事在旁看得清楚,知道梁坊主心思,已經靠近過來,壓低聲音冷笑道:「坊主,這韓淵狂妄,想不到他帶來的這個人也是如此的狂妄。坊主給他韓淵面子,讓他帶人進來做事,可是他們卻一點規矩也不懂。」
梁坊主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冷哼一聲,道:「韓淵這是倚老賣老,仗著是酒坊里的老傢伙,又得大東家信任,那是連老子也不放在眼裡了。」
袁管事急忙湊近過來,眨著小眼睛道:「坊主,韓淵這老傢伙三番四次與您唱對台戲,長久下去,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如今他又帶了一個小的進來,而且……而且看那小子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且不說不知道孝敬,方才連行禮也是不懂規矩,坊主,這樣的人,只怕遲早會鬧出亂子來……!」
梁坊主飲了一口茶,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燈火照在他的臉上,還真是白裡透紅,瞥了袁管事一眼,問道:「那依你之見,該怎麼辦?」
「將他趕出去就是!」袁管事憤憤不平道:「剛才看到他對坊主不敬,小的心裡就是十分的不痛快。」
「趕出去?」梁坊主冷冷一笑:「韓淵得大東家器重,便是老子平日裡也要給他留幾分面子,不好撕破臉面。我既答應讓他帶一個人進來,總不能還沒有待上幾日便將那小子趕走吧?」
袁管事陰笑道:「坊主,趕走一個鄉下土包子,哪裡還用你出手,咱們也不必明趕,這事兒你交給我,小的想法子讓他自己離開就是!」
梁坊主眼睛裡顯出一絲光,嘴角浮起笑容,咳嗽兩聲,故作深沉道:「袁管事,咱們也不是不能容人,只是……只是為了酒坊的前途,裡面可不能有那些不懂規矩的傢伙,你……自己看著辦,但是切莫讓事情太過張揚,總還是要給韓大作師幾分薄面的!」
袁管事嘿嘿笑道:「坊主放心,小的知道怎麼做!」
梁坊主瞅見房門微微敞開,抬抬手,指了指房門,這袁管事是梁坊主身邊頭號心腹,這小子摸清了梁坊主的性子,知道他是示意自己去將房門關上,急忙過去關上房門,隨即湊了過來,梁坊主已經側過身子,低聲道:「八天後開窖,你讓那幾個小子手腳利索點,定要做到神鬼不知。你告訴他們幾個,若是出了岔子,老子饒不了他們!」
袁管事神情肅然起來,低聲道:「坊主不必擔心,這幾人都是自己人,絕不會出亂子。」
「你要記著,這裡面可不是只有咱們。」梁坊主神情陰冷起來:「韓淵在這裡面待了三十多年,這裡面不少人和他交情極深……老子一直覺著他的眼睛總盯在我身上,所以咱們還是要小心為是,提防這老傢伙壞了咱們的事!」
……
……
楚歡跟著韓淵出了房間,逕自往酒坊後面行去,行出一段路,韓淵放緩腳步,回頭望了望,又四下里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道:「二郎,你覺著那袁管事如何?」
楚歡微皺眉頭,想了一想,才低聲道:「他似乎對您老不壞好心!」
「雖然不願意背後論人是非,只不過……唉,二郎,你日後在酒坊之中,還是多提防袁管事。這人心術不正,也不知道是怎麼搭上了坊主,一年前進了酒坊,進來之後,迅速被坊主提拔為酒坊的管事。」韓淵輕聲道:「這人瑕疵必報,不要輕易招惹他!」
楚歡淡淡一笑,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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