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炎的手術恢復期已經結束了,顧清早早就安排了人給他安排離院手續,把他送回家靜養一段時間,再慢慢地讓他接受康復訓練。
從顧家離開後,顧清便直接回到名苑。
上了二樓,她輕輕推開房門,抬眸發現陸景炎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正看著一份報紙。
手裡的報紙隨著手指間的翻閱微微作響,他的動作有些隨意,目光微微出神,不像是在認真閱報,倒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昏黃的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雋的側顏。
顧清靜靜地看著他,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他在等她回來。
可下個瞬間,鼻頭又是一陣酸脹。
看著陸景炎單薄的脊背,顧清現在忽然知道他為什麼很難跨過心裡的那道坎了。
想到奶奶是因為她而死,撲面而來的愧疚與自責瞬間將她裹脅蠶食,令她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如果不是她好高騖遠,一心想要做出成績,讓葉之雪和顧雲飛為拋棄、冷落她而感到後悔。
如果不是她在國外鋒芒太甚,奶奶是不是就不會遭到這樣的毒手?
雖然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但顧清還是會忍不住想一些其他的可能性。
知道奶奶是枉死後,她更加體會到陸景炎的心理。
她知道,他的內心深處是自責的,他覺得是自己害的父親死亡,他是在懲罰自己。
這些顧清感同身受,她也責怪自己沒能保護好奶奶。
眼眶劃出一滴淚水,顧清走進房間,停在陸景炎面前,蹲下身,腦袋枕在他的雙腿上。
她動作輕柔,陸景炎放下手裡的報紙,想要與親昵。
搭著她的肩膀剛想開口,下一刻,聽見她哽咽地說道:「景炎,我好難受。」
搭在她肩上的手指忽然停頓,陸景炎心裡驀地一緊。
她從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過這麼脆弱的一面。
淚水落在他的褲子上,濕潤了一片。
他心疼地拉著她的手,將她輕輕帶起,擁在懷中。
顧清順勢坐在他的腿上,眉頭稍皺,髮絲有些凌亂,貼在臉頰上,更增添了幾分柔弱。
看著她臉上的淚痕,陸景炎眼眸微顫,心底止不住的憐惜與心疼。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顧清的臉頰,給她拭去殘留的淚水。
動作極其溫柔小心,仿佛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清兒,發生什麼事了嗎?」陸景炎輕聲問道。
顧清微微咬著下唇,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她這樣,陸景炎心中愈發疼惜,他一邊用拇指輕輕地擦拭她落下的眼淚,一邊猜測道:「是因為我的腿難過嗎?」
見她不語,陸景炎以為她是默認了,遂安慰道:「你已經盡力了,沒人比我更清楚你有多用心。就算我的腿不能完全恢復健康,那也沒關係。因為有你在我身邊,比什麼都重要……如果……如果你介意,我不會捆綁你的自由。」
他嗓音暗啞,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輕哄道:「別哭了,好嗎?」
言語中盡顯苦澀。
發覺他誤會了,顧清忙搖頭解釋說:「不是,是因為我奶奶……」
「你奶奶?」陸景炎微愣:「她老人家不是已經……」
顧清曾經跟他提起過她的奶奶,不過已經去世了。
「沒錯,奶奶已經不在人世了。」顧清紅著眼眶,咬牙道:「可我現在才知道,她不是單純的意外去世,而是被人有意陷害的。」
陸景炎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什麼?」
「我一個朋友在殺手網站上,無意間看見了一條過期的懸賞帖,裡面被追殺的那個人,就是我奶奶。」
說到這,顧清停頓好一會兒後才開口:「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奶奶,才讓她被人盯上了。要不是我在外引了太多仇家,奶奶也不會平白無故遭人毒手。」
「奶奶當時一定很無助,她一定在怪我,她一定在怪我沒有及時出現,保護好她。」
淚水如決堤般從顧清的眼眶奪出,她雙肩抖動著,腦袋垂在陸景炎的肩頭,眼淚將他的衣衫浸濕。
她哭得陸景炎心都疼了。
可他發現,她終於需要他,他卻什麼也幫不了她。
他突然痛恨自己的無能。
聽著她啜泣的聲音,陸景炎心底五味雜陳,他沒想到還有這種事,竟然還有人連老人都不肯放過。
但面對顧清,他只能選擇安慰。
將懷中的人緊了緊,陸景炎伸出手,輕輕地拍著顧清的後背。
他的手掌寬厚而溫暖,每一下拍打都帶著安撫的力量。
「奶奶那麼疼你,她怎麼可能會怪你?別責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奶奶的事,是那些人的錯。做錯事的人,永遠都不是你,不要把那些人的過錯推在自己身上。」
「就算他們是因為你而傷害奶奶,錯的也是那些企圖傷害你們的人,受害者沒有道理背負這一切。」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不能一直沉浸在悲傷和自責當中,當務之急是要冷靜下來,好好分析事情原委,揪出殺害奶奶的兇手,才能替她報仇。」
顧清緩緩抬起頭,通紅的眼眸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猶如一把鋒刃的劍。
她緊咬著下唇,微微揚起下巴,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說得對,絕對不能讓奶奶枉死。我發誓,一定要找出殺害奶奶的兇手,我要讓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看著她通紅的眼眶,以及微微發顫的唇瓣,陸景炎知道她是在竭力壓制自己的情緒。
思及此,他心疼地在顧清臉上烙下一吻,溫聲安撫道:「抱歉,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要求你冷靜的。哭吧,難過就哭出來,好好發泄一場。奶奶的仇,我和你一起報。別忘了,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短短几句話,徹底地擊破了顧清的心理防線。
下一刻,她雙手緊緊環住陸景炎脖頸,失聲痛哭起來。
像是積壓許久的情緒,終於得到了釋放。
陸景炎沒再說一句話,只是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如同哄啼哭的嬰孩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哭聲漸漸消失。
陸景炎垂頭一看,發現顧清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雙眸輕闔,卷翹的睫毛上還沾著未乾的淚水。
剛才哭得太過厲害,導致鼻塞,唇瓣自然而然地微微張開,讓人瞧著忍不住憐惜。
傍晚氣溫偏涼,陸景炎拿起一旁的手機撥通一樓的電話,輕聲叫傭人拿了毛毯上來。
傭人很快帶著毛毯上樓,進入房間就看見顧清窩在陸景炎懷裡熟睡的畫面。
難怪剛才陸總掛電話前,提醒她上來時放輕腳步,原來是哄夫人睡覺呢。
想到這,傭人不由目露溫和之色,先生對夫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