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的一聲,老闆最後刷完那盒安全套,將小盒放進裝得滿滿的塑膠袋裡。
倪裳內心惴惴,卻也別無選擇,只能跟著結完帳的男人走出小賣部。
炎馳推著沒油的摩托,帶她往高架相反的方向走。走了大約十分鐘後,周遭完全沒了亮光。頭頂是稀薄月光和微弱螢火,搭配幾聲不成調的蟬鳴,只讓人在黑暗裡更加不安。
倪裳的心跳被放大,心理防線也最大程度地緊繃成弦。
又過了一會兒,男人終於止住了腳步。他將摩托停靠在一旁,俯身在黑暗裡摸索了片刻,隨後「啪」的一聲輕響,周圍豁然明亮。
倪裳下意識抬手擋在臉前。眨眨眼適應光線後,她放下胳膊打量周圍。
這裡居然有一片郊外營地。
他們頭頂布滿亂七八糟的鐵絲和走線,下面垂著一個光禿禿的燈泡,身旁不遠處是一頂紮好的白色尖頂帳篷。
再往前看,大概十來米處並排蓋著兩間紅漆小房子,看起來像廁所,外面還有兩個水龍頭。
有電,有水,也算方便了。
「湊活一晚上,明早加了油走。」炎馳將手裡的一大袋東西扔在地上,潦草解釋道。
這個營地是他們前幾天跑山時來過,當時摩托帶不走的東西就留下了,沒想到現在居然還能派上用場。
倪裳輕「哦」了一聲,緊繃的神經依舊無法放鬆。她站在燈泡光亮的邊緣,注視著男人彎腰走進帳篷,抓了把摺疊小椅子出來。
他脫下夾克外套扔到椅子上,又塑膠袋裡翻撥了兩下,拿出一個帶著「超薄」字樣的小盒子——
倪裳頭皮一麻,心倏地提到嗓子眼,放在身側的手也不自覺緊握成拳。
手心都掐出一層冷汗時,她又看見炎馳抽出一把小刀,對著拆開的一隻套套又切又劃的。
倪裳怔然看著男人將那塊橡膠割成三段,等他抓上衣擺扯掉貼身的薄T恤時,她眼睫輕顫了下。
他受傷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下午的碎玻璃劃破的,傷口在大臂外側,血跡已經凝固在麥色皮膚上。
男人擰開一瓶礦泉水,簡單清洗了下傷口,隨後將剪成寬條的保險套套在傷口上。
彈性十足的橡膠緊緊箍在男人結實的大臂上,變成了一段防水繃帶
倪裳看怔了。
這種用品居然還能這樣用……
處理完傷口,炎馳撩起眼皮看發怔的女孩:「你擱那兒餵蚊子呢?」
倪裳睫尖動了動,走到男人身前半米處站定,目光飄忽著,刻意不往他身上看。
她頭一次如此直觀地面對男人毫無遮擋的上半身——還是一具成熟的,雄性荷爾蒙四溢的身軀。
那一身的肌肉線條在燈光下更顯深刻,寬闊肩頸,精壯胸膛,還有壁壘分明的腹肌都又挺又硬。一塊塊肌肉像有生命力一樣,隨著呼吸輕微起伏。
倪裳被這幅身軀衯漲出來的荷爾蒙烘熱了臉,抿唇偏過了腦袋。
炎馳扭頭就看見一隻泛紅的圓潤耳廓,他嘴角勾了下,沒受傷的手臂拎出一瓶水來,兩指卡住瓶口旋開蓋,無聲放到她腿邊。
倪裳回頭,看見男人走遠的寬肩窄腰。
他走到水龍頭邊鼓弄了一會兒,拖著長長的黑色水管進了廁所。
倪裳彎腰拿起水瓶,仰脖噸噸噸一口氣喝掉一半。
她放下水瓶沒兩分鐘,男人就又出來了,身上多了件深色T恤。
這件衣服應該也是剛從小賣部湊活買的,明顯偏小,T恤的胸肩都被撐得飽滿,袖口也牢牢綁在大臂上。
男人抬手調整頭頂燈泡時,下擺上竄,露出一截勁瘦腰腹,腹肌上還掛著瑩亮水珠,一路滑進黑色的褲邊里……
倪裳眨眨眼移開眼睛,默默往帳篷旁走。
炎馳調好燈泡放下胳膊,視線跟隨女孩的步伐片刻,突然問:「你腳怎麼了?」
倪裳低頭,左腳腳尖點地輕輕晃了晃:「可能扭到了吧。」
男人眼中划過一絲訝異:「那你怎麼不吭聲?」
行啊這姑娘。
扭了腳愣是一聲沒吭,還跟著他走了大半個晚上。
倪裳看了眼男人裹著橡膠的大臂上,意有所指的:「你不是也沒說麼……」
炎馳怔了下,氣音失笑。
他一大男人,糙慣了,她這細皮嫩肉的跟他比?
炎馳抬手拽掉胳膊上的套,漫不經心的:「屁大點傷有什麼好說的。」
他提起摺疊椅放到倪裳面前。
「坐下我看。」
倪裳猶豫兩秒,手摸到後背拉了下汗濕的後襟,繞到椅子前坐下。
解開鞋面上的搭扣,她腳遲遲沒有伸出來,反而偷偷往旗袍下縮。
炎馳蹲在她身前,一把抓過她左腳腳腕,拉到自己的膝蓋上。
驟然暴露在男人的視線下,倪裳莫名有點羞恥,腳面也不自覺繃緊,微微拱起的幾道骨痕,腳側那一片紅腫在瑩白無暇的皮膚上格外扎眼。
炎馳輕輕轉了轉她的骨頭,拇指摁在腳背的淤紅上。
男人的指尖粗糲,混合體溫熨帖細嫩皮膚,倪裳像被燙到一樣輕輕瑟縮,腳跟蹭過他黑色的薄褲料。
炎馳掀起眼皮:「疼?」
倪裳抿唇搖搖頭。
他拇指抬起來:「骨頭沒事,冷敷下就行了。」
倪裳細聲「嗯」了下。
炎馳鬆開她腳腕,目光一時還沒收回來。
還是頭一回見女人的腳也跟身段一樣凹凸有形。
前面從小腿末端流暢順滑至腳趾,腳面像一隻精緻的玉弓;後面細細的跟腱連接渾圓跟踝,好似一輪彎月。
勻稱,細膩,還很小巧。
他剛才兩指就輕易圈住她腳腕,感覺一隻手就能把那隻小腳都包住……
炎馳舔了下唇邊,輕笑:「你這腳跟小鳥腿兒似的。」
倪裳瞟他一眼,小聲反擊:「你的手跟熊掌似的……」
她多少有些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男人的手骨節分明,青筋凸顯的手背頎長有力,怎麼看都跟熊掌不沾邊。
可他剛才勾著嘴角揶揄她jiojio時,語氣輕佻又散漫,她一下就被臊到了……
炎馳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梢,唇角勾起笑意:「你說什麼?」
他一把又抓上她腳腕,手掌輕易包控足面,拇指中指繞過腳腕鉗控細細的跟腱。
這裡只有薄嫩一層皮肉裹著腳筋,最脆弱。
也激發男人莫名的摧毀欲。
他似笑非笑,低沉的嗓玩味逗弄:「熊掌捏碎你信不信?」
倪裳睫尖亂顫,咬唇不說話。
被挾持的小腳卻不自覺緊繃,圓潤可愛的腳趾慢慢蜷縮起來,趾尖都擠出一層嬌紅。
炎馳神色微恍,只覺得自己的心窩好像也被那隻蜷縮的小鳥腿兒狠狠撓了一把,又熱又癢。
他喉尖重重下滑,鬆手放開了她。
氣氛有點微妙,曖昧又尷尬。
倪裳紅著臉避開男人的視線,炎馳也沒再看她,起身拿過自己剛換下的黑色短袖,不由分說「嘶啦——」就扯下一段布料來。
他把她剛喝剩的半瓶水都澆在布條上,然後一圈圈包裹她淤紅的腳背。
「敷會兒,睡覺時再取。」
倪裳唇瓣動了動,想說句謝謝不知道為什麼又開不了口。她低垂眼帘沒看男人,站起來往廁所走。
進到小隔間後她帶上了門。裡面到處都是濕漉漉的,至少看上去還挺乾淨。
男人剛拉進去的那根水管還掛在門頂,組成了一個很簡陋的淋浴。
倪裳在出口處伸出一根手指,剛試探著碰到水,就嘶的一聲縮回了手。
太涼了。
他剛才居然用這麼涼的水洗澡。
她不自覺又轉了下被布料包裹的腳腕,男人掌心熨下的觸感和溫度似乎還在上面。
洗了涼水澡手上還那麼熱,男人的體溫都這麼高的麼……
澡是洗不了的,倪裳忍著涼意洗了洗臉。
從廁所出來後,她看見白色帳篷里亮起了燈光,不遠處還有磚塊圍出了一個小火堆。
簇簇火苗跳躍紅光,驅散了靜夜的冷色。
男人敞著兩條長腿坐在帳篷前,手上百無賴聊地把玩著一把彈弓。
堅硬的樹杈中間扯開長長的透明橡膠條,目測是用剛才自製防水繃帶剩下的套套做的……
彈弓「嗖」的一下射出去,火堆光亮騰起一瞬,一陣噼里啪啦的火燒聲。
又「piu」的一聲,遠處黑乎乎的草堆窸窣,響起幾聲啊啊鴉叫。
倪裳走過去,男人沒看她,下巴往帳篷方向挑了下:「睡去吧。」
倪裳點點頭,走到帳篷門口又停下:「那你坐這兒……餵蚊子啊?」
炎馳拉彈弓的動作一頓,很低地嗤了聲。
之前怎麼沒看出來,她還挺刺兒啊。
嘴上一點虧不吃,說她是鳥腿他就是熊掌,之前隨口說了句「餵蚊子」,現在這就原樣還給他了。
男人鬆手,彈弓上的松果貼著女孩身側嗖地飛過去,撩動她的旗袍下擺,又啪地打翻她腳邊的空水瓶。
他緩緩抬眸看她,要笑不笑的痞勁兒:「我要躺裡面,你還能睡得著?」
男人一語中的,倪裳後知後覺愣了一瞬,趕緊鑽進了帳篷。
炎馳悶笑了下,搖搖頭。
小樣兒。
不經嚇……
帳篷里比在外面看著要大,倪裳在中間站直身體,聞到了淡淡的驅蚊水味道。
拉過一個睡袋正要鋪開,有什麼東西突然從外面被扔進來,嚇了她一跳。
是一個裝滿東西的塑膠袋。
倪裳瞟了眼帳外的背影,走過去打開塑膠袋,看見兩瓶礦泉水和一盒餅乾。
居然還有毛巾,牙刷,驅蚊水,紙巾濕巾這些東西。
倪裳心裡一喜,立刻把那包濕巾拿了出來。
這一天又是坐摩托又是走土路的,她早都一身汗涔涔。
洗不了澡,擦擦也能稍微舒服點。
抽出濕巾時,外面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的火燒聲。
倪裳看向帳篷外,眼睫輕顫。
所以,他就打算在外面打上一夜的彈弓了麼……
她不可能放下和陌生男人單獨過夜的警惕和不安,但或許是因為他下午實實在在救過她,又或者是因為……
倪裳輕輕摩挲了手裡的濕巾,心裡起伏密密麻麻的無名觸動。
以及情感複雜的思緒:
這邊海拔高,夜晚溫度很低,在外面呆一晚上人肯定會凍著的。
就算他體溫高不怕冷,但睡不好覺會不會犯高反啊……
倪裳抿了抿唇,扭頭看角落裡的另一隻睡袋,又在腦中糾結了好一會兒措辭。
「那個——」她很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聲音低不可聞,「聽說……」
帳篷上,男人稜角分明的側影動了動,鼻音懶洋洋的:「嗯?」
倪裳垂下眼帘繼續:「我聽說,平時身體素質好的人,到高原上反而容易高反。」
倪裳心裡忐忑,不再往男人的方向看。她背過身去解領口的盤扣,一邊拿起濕巾輕拭細瘦脖頸。
「休息不好,或者感冒的話好像更容易高反……」
剝解粒粒盤扣,全開襟的旗袍從腰側被打開,露出奶油色的襯裙,細細的蕾絲肩帶掛在酥膩肩頭。
半天沒聽見動靜,倪裳停下動作:「……你在聽麼?」
帳外,男人指間的紅點灼亮。
他任菸頭積蓄半截灰燼,深邃的眼鎖定白色帳篷,眸色比夜還深。
帳內燈光朦朧,女人窈窕曼妙的剪影分毫不差地拓在帳面上。
什麼都看不見,卻又什麼都能看清。
她在脫衣服。
旗袍軟緞抽絲剝繭般展開,腰肢被柔光掐得極細。衣領搖曳著掃過香肩,細帶顫悠悠滑落,活色生香。
她散開長發,捏起蕾絲花邊提回肩頭,纖細指尖插-進髮絲里輕輕撥弄了幾下。
光影旖旎,春意無邊。
炎馳抬手嘬了口煙,喉結重重下沉,被熏過的嗓低啞「嗯」了聲。
白色煙霧氤氳開,女孩的聲音也清清淺淺傳出來:
「那你要不要……進來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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