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崩裂命運
在「光錐」的光芒將上帝完全覆蓋之後，祂的身軀就仿佛完全凝固——即使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也無法再移動一步。
就如同高維俯視者所說的一樣，祂即使全知、全能、全視，也無法窺視到「全知」之外的事物——那是宇宙之中的神靈不可觸及之物。
砰、砰、砰！
克萊恩手中輕巧的左輪手槍宛如重錘，子彈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了上帝的頭上。上帝的頭顱向著後方揚起，在被「子彈」命中的地方，現在正有著點點灰霧正在緩緩的消散著。
而在以高維俯視者為圓心的光錐之內，一切都像浪潮一般發生著改變。
存在、命運、歷史都迅速的變得模糊了起來，那原本被福生玄黃天尊所替換出的上帝的意志此刻正在被高維所重新複寫，要將其中的真實造物主和上帝再度進行替換。
在被上帝的陰影帷幕所籠罩的那雙眼之中亮起了一道幽深黑暗的光芒，在祂身上浮現出的真實造物主的虛影迅速的淡化了下去，就像是「融化」了一般，似乎要再度墜落進「混沌海」之中。
然而，周圍的灰霧驟然凝固，切割了上帝和「混沌海」之間的聯繫：原本緊緊的閉著雙眼的真實造物主的虛影，此刻眼睛卻竭盡全力的想要睜開。
祂注視著自己面前面容模糊的上帝，最終睜開了虛影的雙眼！
看到這一幕，克萊恩哈哈大笑：
「上帝，你現在的感覺怎麼樣啊？」
「沒錯，你很強，近乎全知全能。在我沒有容納『源堡』的情況下，我沒有辦法和你抗衡。那一部分『源堡』也無法切斷完整的『混沌海』，而只要有著『混沌海』存在伱就是全知全能的，即使失去了兩條非凡途徑也一樣。」
「當你被福生玄黃天尊喚醒的時候，你的『全知』有告訴過你現在的景象嗎？」
克萊恩無法抑制住自己心中奔涌的情感，大肆的開口道。
然而即使是現在他卻是也依舊在竭盡全力保持著自己的謹慎，看向了自己眼前的上帝。他能夠預感到在數秒之後，上帝會爆發出在自己沉眠之前的最後一絲權柄想要拖住他這個和外來的入侵者共同謀劃最初權柄的「共犯」。
即使上帝和天尊之間有著爭奪「身為最初的個體的掌控權」的矛盾，但是高維就像是一個外在的病毒，祂所謀求的同樣是這具身體主人的權限。
而上帝完全不懷疑高維是否有著這樣的能力——已經完成了超脫的墮落母神就是最顯著的例子。
假如說一個患有精神分裂的病人，他的兩個人格在相互爭奪自己身體主導權、甚至其中一個籌劃著名想要殺死另一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第三個人格已經被外來的意志所掌握，而那個外來的意志還準備奪舍自己的身體的時候——該怎麼做就已經很明顯了。
安內必先攘外，到這種地步，上帝和天尊都會希望對方能夠幫助自己奪回自己的身體和世界，即使這樣做的代價是會讓自己的那個宿敵成為意志的主導者。
上帝注視克萊恩，並沒有說出反駁的話語，祂只是抬起手指，指向了遠處的克萊恩。
隨著上帝的抬手，一個黑色的十字架在克萊恩的額頭上迅速的勾勒。而與之相對的，是克萊恩背後的影子也開始扭動，似乎想要從克萊恩的身體之中掙脫而出。
克萊恩的脊背再度彎曲，這一次他所抵禦的不是那種似乎發自骨髓的痛處，而是在自己的靈魂之中逐步膨脹的那一個瘋狂冷酷的意志：上帝並沒有墮落福生玄黃天尊的意志，因為同樣身為最初人格的福生玄黃天尊對上帝的力量有著天生的抗性。
當然，上帝對天尊也有著同樣的抗性。
現在的上帝和當時短暫甦醒的天尊喚醒上帝的時候的方法類似。
天尊是藉助上帝「混沌海」與真實造物主之間的關係，將上帝和真實造物主進行了替換，並沒有直接影響到上帝；而此時的上帝則是讓克萊恩身上那層，封印著他體內絕大部分「福生玄黃天尊意志」的衰敗君王的污染發生「墮落」。
這樣一來，在作為封印的衰亡污染墮落消失之後，福生玄黃天尊瘋狂的意志就必然會向著外面不斷膨脹。即使祂還沒有徹底甦醒，無法用自己的主觀意志來影響克萊恩，但是身為支柱的福生玄黃天尊也會本能性的開始吞噬克萊恩的意志。
命運光錐無法控制上帝太久，在克萊恩需要抽出意志和天尊抗衡後，上帝就有了再度站立的機會。
然而，就在此時上帝的一隻眼睛從冷漠變得憤怒，那是真實造物主的眼神！
全知全能的上帝不會出現其他的情感，但是真實造物主會。
真實造物主和亞當不同，祂本身就是誕生於原本的遠古太陽神的屍體之上的神靈，繼承了遠古太陽神絕大部分的負面情感。
即使當時的高維俯視者讓真實造物主將自己的理智找了回來，以「倒吊人」作為基石的真實造物主的權柄和意志也偏向瘋狂，墮落和黑暗。
而在在這個上帝的意志衰弱到最極限的程度，謹慎的全知與全能都用來破解克萊恩身上衰敗君王對天尊的意志的封印的時候。
——還沒有容納「混沌海」，狀態和之前的黑夜女神類似的真實造物主選擇拋棄了自己身上的一切多餘的情感，只留下了自己的人性之中最濃烈、最不可割捨的那一部分。
那是憤怒，對於神靈的憤怒，對於舊日時代滅亡的憤怒！
在真實造物主落入「混沌海」之中的時候，這股專屬於人類的憤怒在他的身軀之中不熄的燃燒著。那個曾經非凡不顯，人類文明鼎盛的時代在上帝和天尊的戰爭的餘波之中就盡數毀滅，即使窮盡人類世界一切的智者，也無法從中找到讓人類在災難之中倖存的方法。
而在走出「混沌海」之中後，當時的遠古太陽神依舊銘記著這種憤怒。
既是為了提升自己的位格、又是緬懷那個過去的時代，遠古太陽神最終還是選擇了人類作為自己的眷屬，帶領著諸天使之王搏殺一位又一位瘋狂的古神，讓人類從奴隸的身份重建了舊日的輝煌。
在真實造物主奪取了上帝的另一隻眼睛的控制權之後，下一刻，祂的控制權就蔓延到了身軀的其他地方。
祂用另一隻手緊緊的扼住了，正在墮落克萊恩身上封印的「上帝之手」，極度的遏制著上帝的權柄——僅僅只是擊敗上帝，就已經讓克萊恩這半個「詭秘之主」，以及高維這半個支柱接近燈盡油枯，而祂的「命運天使」烏洛琉斯更是為高維創造出的那一擊燃燒了自己的生命。
在上帝的模糊面容之下，一張嘴蠕動著，吐出了大量帶有濃烈的憤怒氣息的單詞。上帝僅剩的一隻眼睛驟然散發出了純白的光芒，但是在這個時候，在上帝的胸口卻驟然浮現出了一根鮮艷欲滴的短槍。
在這柄短槍上……隱約能夠看見觸鬚的紋路以及上面不斷向外滲出黑氣的裂紋。
這是曾直接或間接擊殺了兩位神靈的弒神之槍，「背叛」！
因這柄短槍而死的神靈已經有著『戰神』巴德海爾和「永恆之暗」，而現在，這柄由墮落母神親手締造出的沾染了戰神的神血的兵器，刺穿了上帝的胸膛。
高維面帶笑容，站立在光錐之中，祂看著自己眼前的克萊恩，輕聲的開口說道：
「可以了，克萊恩。」
「——你體內福生玄黃天尊的意志的復甦進度已經太快、太快，之前我們對於福生玄黃天尊的形象改變的很成功。趁祂並未完全甦醒……我可以在這裡殺死你，你就能夠利用『自己』最後的一次復活立刻歸來。」
克萊恩抿了抿嘴唇，他的嘴角勾起，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你難道願意相信祂？真實造物主的例子難道你已經不記得了嗎？我親愛的朋友，如果你死在了這裡，我可以想像的是這又是一次『背叛之宴』。你看清楚祂額頭上『門』途徑的象徵了嗎？祂能成為支柱，難道會不需要其他支柱的血肉嗎？
克萊恩只感覺這是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是他卻是用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極力的克制著自己動用「門」的能力離開的想法，並未做出多餘的反饋，只聽著那藉助自己的嘴開口的福生玄黃天尊不休的囈語。
高維並未辯解，只是將自己的手中沾染了上帝神血的短矛向著前方送去，向著克萊恩的咽喉之中送入。
祂知道如果克萊恩想要避開這一擊，即使是現在被福生玄黃天尊大幅度的感染的情況下，克萊恩也能夠在沒有任何封鎖存在的情況下避開這柄弒神短矛。
而想要發揮出母神、戰神（被迫）、永恆之暗（被迫）三位神靈締造出的「背叛」的最大威能，這柄「命運之槍」需要發生實質上的「背叛」！
隨著「背叛」迅速的貫穿了第二具身體，克萊恩只感覺自己的生命在迅速的流逝，而在那柄短矛之中，一道殷紅的光芒逐漸亮起：
周圍迅速的化作了鮮紅的顏色，在隱約之中，某個至高的意志似乎甦醒了瞬間。祂注視著被背叛貫穿身體的聖地和克萊恩，最終將視線落在了高維的身上。
高維的神色平靜，靜靜的注視著那道視線。在這一刻，祂一份源質和七條途徑之中的力量全開，似乎想要解析這道視線背後的存在，但是這道視線轉瞬即逝，幾乎只是瞬間就再也無法捕捉到。
隨著轟然的聲響，上帝和克萊恩的身軀在同時爆開，「源堡」和「混沌海」猛烈的碰撞到了一起，似乎再現了上個世紀最末端的那場驚天動地的對決。
這讓某些正在思考著如何突破上帝屏障的外神都感到有著些許心慌，更有甚者更是差點直接掉頭就跑，害怕自己連本體都被聚合進去。
要特別聲明的是，這個逃跑的外神不是本體已經被聚合進一次的某個不願意透露名字的被封印的外神。
高維舉起自己沒有握著「背叛」的左手。
祂左手高高舉起，而右手處，剛才殺死了兩名支柱的短矛破碎。
剛才有了聚合傾向的「源堡」和「混沌海」在剎那間就像相斥的磁鐵一般向著相反的方向彈出。在「源堡」中，一道人影迅速的成型，他黃色的長袍之外有著淡淡的慘綠色的衰亡。
這衰亡已經接近於無，似乎隨時都可能破滅消失。
而在「混沌海」之中，一個面容英俊、身材完美的神靈從中緩緩的走出。大海被驟然分開，化作了一層更淡薄一些的屏障。
高維緊握著的左手鬆開，在祂的左手之中驟然托舉著一枚二十面骰子頭子，祂的手背上有著一個像是代表著輪迴和命運的符號迅速的勾勒，顏色極淡，但是確確實實存在於此。
高維聲音輕巧的宣告：
「命運之重啟。」
「命運之輪」的成神儀式是，「在命運的洪流之中找到正確的契機」！
此刻「命運」將死，兩位支柱隕落——這就是人為創造出的，「掌握命運」的時機！
在踏出了最後一步之後，「命運之輪」，就幾乎相當於「命運」本身！
之前在火焰之中燃燒殆盡的烏洛琉斯的身影以這枚骰子為圓心再度的浮現了出來，高維手上的這枚骰子顏色變得更淡了幾分，而烏洛琉斯的身影則是完全凝實，像是水銀般在空中凝結成型。
祂頭頂的光環和背後的天使羽翼一片片的破碎，在空中融化成了類似水銀一般的物質。
祂純白的睫毛輕微顫抖著，在祂的腦後，破碎的命運重新凝固成了一個完美無瑕的圓環，在那圓環之中滾動著無數無法被確定、無法被尋找的命運。
周圍的一切，從物質到生命，乃至於無法用肉眼看見的微生物的頭頂都浮現出了一個一個的字母、一串一串的數據。這些數據向著烏洛琉斯的位置浮動著，仿佛要歸於這位「命運之輪」。
然而，烏洛琉斯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卻拒絕了將命運歸於自我。
祂閉合雙眼，雙手托舉著宛如水晶般的骰子。
烏洛琉斯輕聲的呢喃著：
「命運啊。」
「『你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