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8章 牽線搭橋
鍋蓋一開,蒸騰的白色水汽夾雜著油脂、醃臘、海味、蔬菜、焦飯的香味騰空而起。三人立刻便被這濃烈香味吸引過去了。
「嘗嘗看吧,這是這家店的招牌菜,據說原料都從福建來的,老廣都愛吃!」郭熙兒眉飛色舞。
三人開始品嘗起這美味,這裡的煲仔飯果然是招牌:腊味香味濃郁,醬油鮮甜,米飯更是煮的軟硬適當,特別是底層的鍋巴,焦黃香脆,卻無苦味。
吃罷煲仔飯,服務員將三碗糖水送上,正好讓充分享受過的味蕾清一清感覺。
郭熙兒剛才沒撈到說話的機會,這會趁著吃糖水的悠閒時刻問起照相館的事情。她對這件事很感興趣,所以抓著陳識新問個不停。
陳識新也樂於說這些,說他原本已經在廣州市政府的宣傳部門供職,並不是非要來照相館實習,完全是出於好奇才爭取到這個機會的。
「……攝像雖然是黑白的,不能像畫畫那樣體現出斑斕的色彩,但是它的黑白色調和兩者之間的不同的灰階過度,另有一種難以言表的韻味。特別是拍攝的時候光、影的變化……這種瞬間的藝術,看似簡單,和繪畫相比又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味道……」
顯然,郭熙兒對陳識新的侃侃而談並不感興趣,她有興趣的是照片是怎麼把人「印」到紙上去的。這個問題,說起來容易,要完全解釋清楚卻很難。郭熙兒陷入了「十萬個為什麼」,陳識新也很快就到了詞窮的地步。
「……我也是鸚鵡學舌,首長的學問太深奧了,我天資駑鈍,實在不能完全的明白。」陳識新自謙道。
「你也真是謙虛,」何曉月笑了,她對眼前青年的好感愈發多了,「你剛才說原來是在廣州?」
「對,我在廣州市政府里做事,當個宣傳幹事。」陳識新說,「除了搞宣傳就是畫壁畫,寫大標語什麼的……」
「原來那些大標語和壁畫都是你做的?」
「不全是,宣傳部門的同事一起弄的。」陳識新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何姑娘也是從廣州來的?」
「嗯嗯,不過是我在民政部門工作,」何曉月當即把自己在收容所工作的事情講了一遍。
「哎呀,我聽他們說起過。後來首長還給辦了集體婚禮,真是太了不起了。想不到何姑娘還親自參加了這樁盛舉!」
要說參加,作為宣傳口的一員,陳識新自然也積極參與了,但是何曉月這麼聰明的女孩子肯定能想得到。
「宣傳部門啊……」何曉月似乎想起了什麼,低下頭喝了幾勺糖水。片刻之後她終於忍不住問道:「既然你一直在城裡工作,人頭很熟吧?」
「市政府里大多數人我都認識。」陳識新說。
「那……你認識市警察局的一個刑警,叫李子玉的嗎?」
陳識新一愣,忽然又笑了起來:「當然認識。說起來,我們還是好朋友呢。」
「好朋友?!」
「是呀,我們是社學的同窗,那時候就廝混在一起看澳洲書。我到臨高之後一直不知道他的具體情況。後來才知道他考了警察……」
何曉月又驚又喜,追問道:「真得?!」
「當然是真的。」陳識新一笑,「沒想到這撲街官運亨通……」
「他現在怎麼樣了,人還好嗎?」
「官運亨通嘛。連著好幾個案子他都立了功,現在的職務級別已經比我高好幾級了。」
「這我就放心了。」何曉月撫著胸口,眼角有了淚光,「阿彌陀佛。」
大約覺得自己失態了,怕引起對方的誤會,何曉月忙解釋:「這位李……警官可是我的恩人,當初救過我。」說著,便將當年的往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番,「若沒有他,我已經……我已經……」
說到這裡,已是泫然欲泣。
「原來如此!」陳識新連連點頭,「還有這段往事!看來子玉官運亨通也有平日當差修下的功德。」
「我一直想著能見他一面,給他磕個頭……」
「唉唉唉,這大可不必,」陳識新雙手亂搖,「子玉身為大宋的警務人員,為元老院和人民服務是他應盡的責任。救你的其實並不是他,而是我們一心為人民著想的元老院啊!天不降元老院,萬古如長夜!」
陳識新是宣傳口的幹部,出口成章。兩位少女不覺內心暗暗讚嘆:「果然是才子」。
「您說得真是太好了!」何曉月激動道,「好一個天不降元老院,萬古如長夜!」
「嗯嗯嗯!」郭熙兒也跟著連連點頭,看到陳識新只是微微一笑,她忍不住問道:「你呢?」
「我?」陳識新啞然一笑,沉思片刻道:「我和很多同志不一樣。若沒有元老院,我大約會跟老豆一樣當一個油畫匠人,貧苦辛勞,但是苟活一世大約還是能做到的。元老院於我雖非救命之恩,卻如同為我開了一雙新的眼睛一般,看到了全新世界……」
「是呀,天翻地覆的新世界!」郭熙兒說。
陳識新點了點頭,何曉月卻知道他的意思不在於此。她的目光與他在空中交匯,不覺相視一笑。
郭熙兒卻對照相這件事充滿了興趣。作為最接近元老的群體,她已經拍過多次照片,對裡頭的道理非常好奇。揪著陳識新問來問去。
陳識新其實自己也所知不多,見她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他只好說:「既然郭姑娘對照相這事這麼有興趣,明天是我實習的日子,你們要方便的話就來照相館看看吧。」
「好好好!我一定去!」郭熙兒興高采烈。
何曉月趕緊拉了她一把,提醒道:「明天不上班了?!」
「哦,哦,對對,」郭熙兒這才意識到明天是工作日。按照元老院的作息制度是每個月有兩個休息日。她們的下一個休息日還有三天才到。
「沒事沒事,過幾天也行。」陳識新笑道,「我要在臨高實習一個階段。完全掌握了技術再回廣州去――廣州也要開一個照相館呢。」
「這麼說你會去廣州主持照相館了?」
「呵呵,那倒不會。」陳識新笑道,「廣州那個肯定是民營的,到時候會招商承辦。讓有錢的老財們競標。說起來,要是哪家有餘錢,拿了這個標下來,肯定能發財。」
「你不是廣州土著麼?為什麼不讓自己親戚去競個標?」郭熙兒大大咧咧的問道。
陳識新搖頭道:「我家是小門小戶,哪來有錢的親戚,這發財的門道也只能看看而已。再說了,還要避嫌呢。」
「這倒也是。」
陳識新見郭妹子還要開口,生怕她再說出什麼「驚人之言」,不再聊照相館的事,又重新把話兜到了服裝設計上頭,恭維了一番她們的設計巧思。接著話鋒一轉,便聊到了用料上。
「我看《臨高春天》,萬紫閣也好,其他服裝社也好,什麼料子的衣服都有,就是很少做皮草類的服飾。」
「沒市場呀。」何曉月搖頭,「臨高這裡,最冷也就是五六度,一年也就有那麼幾天而已。考究一點用呢子做衣服就足夠了。皮草的穿著就太熱了。」
「可是渡過海峽,到了廣州就有需求了。廣州的冬天比這裡冷多了!」
郭、何二人都有在廣州過冬的經驗,知道他所言非虛。17世紀的廣州冬季溫度常在零度以下,且每年都有冰雪,禦寒的需求遠比海南強得多。
皮草較之棉襖和呢子,保溫性更強,且有隔濕防水的特性。因此清代的達官顯貴
「我們倒是在參考資料上看過很多澳洲皮草服裝的設計,只是本地賣不出去,想做也是有心無力呢。」
「我在廣州就聽說過,」陳識新悠悠道,「萬紫閣以後會向廣州進軍,開設分店……」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郭熙兒點頭。
何曉月猶豫了下,說:「是有個說法。」
「到了廣州,可不就有皮草服裝的市場了?」陳識新說,「現在正好可以未雨綢繆先做起來。」
「做起來倒是可以,」何曉月說,「上次總監說我們可以先搞一些皮草服裝的設計,讓工廠打版做些樣品。可是現在連原料都沒有……」
「是啊,我看參考資料上,形形色色的皮草種類有幾十種,光是貂皮按照部位不同還有許多種區別,看得眼都花了。都不知道長啥樣子,摸起來是什麼質地。總監說最好的貂皮那就是軟黃金,非常非常值錢……」
陳識新笑了笑:「說起來,子玉兄有個遠房親戚,他家原在江南,世代都是作皮草加工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到廣東來了,現在準備在海南開個廠子,你們要是有興趣的話,隔天讓他送些樣品過來就是。」
「這當然好,可是我們付不了貨款啊……」
「既然是樣品自然不需要貨款,你們先嘗試著做做看。萬一以後要做皮草衣服呢。」陳識新說,「我聽特里尼說,歐洲現在也很流行穿著皮草衣服,達官貴人幾乎人人都要置辦。而且他們翻新款式很快……」
陳識新說得天花亂墜,郭熙兒聽得津津有味。何曉月畢竟有些見識,知道陳識新這番話是在牽線搭橋,為以後的合作打個前場。不過她倒是不討厭對方的做法,畢竟這也是一個新增長點,何況這個黃鶴據說還是李子玉的親戚……當下道:「倒是可以試一試,怎麼聯絡?」
「這是他的名帖。」陳識新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小小的梅紅色紙片,上面寫著「新江南皮革公司黃鶴」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