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紛擾不斷
在李嬸的苦苦哀求甚至是以死相逼之下,李雪陽勉強同意留在家中。
他不樂意吃苦,不願意下地幹活,天天在家待著也不是那麼回事,於是他就在李嬸的建議給村裡的小孩補習外語。
教學內容不算深奧,李雪陽完全能夠勝任,補習收費不貴也有不少孩子願意跟他學,誰都沒想到在村里開班的補習班生意竟然還挺紅火。
遠離外界的紛擾,整天都有的忙,李雪陽過的還挺充實,積鬱心底的負面情緒漸漸消散,他開始接受周遭的一切,接受現在的生活。
然而就在兩天前,他在去小賣店幫李嬸買鹽的路上正好一戶人家的馬驚了狂蹦亂跑還尥蹶子,他想幫人家攔住受驚的馬,結果馬沒攔住他不小心跌進路邊的邊溝。
為了美觀也為了減少積水沖路和沿路的人家,去年村里組織重新砌了邊溝。一家砌一段,村里提供水泥,水泥裡邊是砌磚頭、石塊還是鋼筋完全由砌的人家決定,村里不管,只要能砌上就行。
不管的結果就是有的人家偷工減料,沒幾個月邊溝就塌了好幾段,看著倒比修之前還難看。
難看倒是次要的,這沖的一段一段的還特容易卡雜物,邊溝更容易堵塞。
每一場大雨過後邊溝里都會堆積大量的垃圾,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勤快一點的人家會清一清,懶的根本就不管。
李雪陽跌進入的地方就卡了很多垃圾,而那堆垃圾裡邊恰好有一塊鏽跡斑斑稜角卻依然鋒銳的鐵皮
鐵皮的一角從李雪陽的後脖頸刺入,村里人好心幫忙卻不得其法,直接將鐵皮拔出,鮮血噴涌,人還沒送到鄉衛生所就沒氣了。
那畫面,光想想就覺得可怖。
莫蘭也是怕嚇到她才沒跟她說的,沒想到李嬸會聯繫她,到底還是讓她知道了。
「你李嬸哎,我也不知道說啥好,見著了你安慰安慰吧。對了,見完你李嬸是直接回省城還是回家啊?要是回家的話我去買點肉,家裡沒肉了。」
都到家門口了怎麼可能不回去!
不僅要回去,還要在家住一晚呢。
見面之前已經想到李嬸會被殘酷的現實折磨的不成樣子,卻沒想到李嬸的狀態這麼的不好。
李嬸仿似被掏空,只剩下一具軀殼,有時會機械的對外界做出一些反應,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呆呆愣愣的,不管別人跟她說什麼她都沒有反應。
相熟的人告訴她,李嬸是一陣一陣的,好的時候能說能哭能交流,不好的時候就像傻了似的。
很顯然,打電話的時候李嬸是好的狀態,現在則是不好的狀態。
好在李雪陽給她的東西放在比較顯眼的箱子裡,不用李嬸幫忙尋找她就能看到。
李雪陽不能預知自己的死亡,這箱子裡的東西也並非李雪陽刻意留給她的,只是李嬸在收拾李雪陽的遺物時主觀認為是留給她的,這才打電話叫她來拿。
一沓照片,記錄了他們初中高中的快樂時光;一本怕被弄髒弄破還包了封皮的外語詞典,是初中時她送給李雪陽的生日禮物,詞典的第一頁還寫著她對李雪陽的生日祝福;一件寫滿了同學名字的初中校服,她的名字在背後最中間的位置,李雪陽還在旁邊畫了一朵小花
還有一封信,一封寫給她的信。
落款處有日期,是一個多月前寫的。
沒有什麼煽情的內容,就跟她就之前發生的事情道了歉,還說等春節他們都回來了一起吃飯。
很平實質樸的文字,她卻看哭了。
不管後來她和李雪陽的關係有多糟糕,至少李雪陽曾陪她度過幾年輕鬆歡樂的讀書時光。
每個人從生到死都要遇見很多人,有的人半路相遇相伴一程分道揚鑣,有的人機緣相遇攜手到老,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結局是什麼。
回到車上,常文平遞給她一張紙巾,安慰她道:「往好的方面想,他沒在人生低谷時離開,而是走在綻放的時候。」
「開車吧,回家跟咱媽嘮一嘮就好了。」她悶聲悶氣的說道。
到家時莫蘭也已經做好飯就等他們吃了。
看到她眼睛紅紅,莫蘭心疼的拉過她的手,嘆氣道:「孩子,別難過」
本來已經不哭了,莫蘭一安慰她又忍不住掉了眼淚。
莫蘭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道:「人都會死的。與你無關的人會死,與你相關的人也會死,你不喜歡的人會死,你喜歡的人也會死孩子,哭過這一場就別難受了,咱也改不了的事就讓它順其自然,咱就過好自己的日子吧。」
年紀越大,經歷的死亡就會越多。
小時跟在屁股後邊滿院子跑的小狗;村里和善的,會給每一個小孩兒打杏摘櫻桃的老人;疼愛子女也疼愛子女的子女的爺奶姥姥姥爺
真的很難受。
也真的沒有辦法。
哭過之後,她笑著對莫蘭道:「媽,咱們都好好的。」
莫蘭摸摸她的頭,沒再說這些,只讓她和常文平趕緊吃飯。
吃完飯莫蘭和二嬸三嬸她們在屋裡做小掛飾,她和常文平也幫不上忙就在院子裡坐著閒聊。
恰好張松竹抱著女兒從大門口路過,她趕緊招呼母女兩個進院子來坐一坐。
張松竹也沒客氣。
「你們怎麼回來了?」問完懊惱的一拍腦門:「肯定是因為李雪陽才二十多歲,太可惜了。」
她不想再聊李雪陽,自動略過這個話題,將目光都投入到張松竹女兒身上。
「鐵鐵長的好快啊,你瞅這眼睛這鼻子這臉盤,跟二狗跟李寧真像!」她一邊逗小姑娘玩一邊說道。
說到這個張松竹就來氣。
「你說像誰不行非得像她爸,你說一個小姑娘長成那樣能好看嗎?哎呀,我都要愁死了,我家那口子心賊大,說什麼姑娘長成啥樣都沒事,往後找不到婆家他養一輩子。我真是小九你說這是找不找婆家的事兒嗎?等以後姑娘上學了懂事了不得對著鏡子嗷嗷哭啊,一家子誰最丑就隨誰,你說這事兒鬧的。」
看出來了,張松竹對這事怨氣頗大,都不用她搭話自己就能噼里啪啦說一大堆。
她在聽張松竹抱怨的時候,常文平悄悄把小姑娘抱進了屋,也不知道要帶人家去幹啥。
終於抱怨夠了,張松竹又問起她和石頭的情況來。
「我聽你小弟說你和石頭要結婚了?真的假的?定日子了嗎?」
常久:
常文末這個大嘴巴!
只是求個婚而已,他竟然給傳成要結婚,這不是純純的造謠嗎。
她趕緊澄清:「當然是假的啊,我和石頭這麼忙哪有時間結婚,要結也是等我們倆事業都穩定了再說啊。你別聽常文末那小子瞎說,他啥都不懂。」
張松竹還怪失望的,笑著道:「哎呀,你不知道,剛聽說的時候我和我家那口子老高興了呢,都商量著隨禮隨多少好了,原來不是真的啊不過也沒事,好飯不怕晚,你倆都年輕,也不著急要孩子,先立業再成家也挺好。」
說到成家立業要孩子,張松竹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開眼,輕聲道:「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可別笑話我。我又懷了,和我家那口子商量好這個也要。」
她很驚訝。
想一想,似乎又沒什麼好驚訝的。
她笑對張松竹特別真誠的說道:「我笑話你幹嘛?生不生,生幾個都是你的事兒。生孩子多痛啊,你生了一個還有勇氣生第二個,我很佩服你。」
「小九,我才是真的佩服你。你知道嗎,初中那會兒你給我們開女生大會,講的好些話我當時沒咋明白現在才琢磨明白。我知道生孩子要經歷什麼,也沒人逼我生,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有權力選擇自己想做的事,這才是最重要的。」張松竹看著她,眼角眉梢始終帶著笑意。
看著這樣的張松竹她竟有些感動。
多年前在張松竹心底播撒下的種子,如今終於長成傲然的松挺拔的竹,真好。
她突然想到一事:「誒,你要生倆是不是現在的工作就不能幹了啊?」
現在張松竹可是村里選出來的村官,超生的話罰多少先不說,這村官肯定是當不了了。
張松竹笑笑,不在意道:「嗨,當的也怪累的,不當就不當了,反正我要真想做點什麼不當也能做。」
呦呵,這裡頭有故事啊。
她趕緊八卦兮兮的問張松竹工作是不是很不順利。
張松竹賊無奈的說道:「哪是不順利啊,簡直是太難了!婦女節我尋思搞個活動,做點小遊戲啥的給村裡的婦女發點牙刷牙膏啥的,你猜怎麼著?」
她猜不出來,也沒聽莫蘭說過,所以只能等著張松竹揭曉答案。
「獎品我都放在幾個大箱子裡,就幾眼沒盯著被人拿走一大半,問是誰拿的都不承認,這給我氣的啊!我尋思給村里訂份農業報,沒啥事看看報還能學點有用的不挺好麼,你猜又怎麼著了?」張松竹越說越氣,臉都氣紅了。
這她倒是能猜到一二。
「有人把報紙拿回家擦屁股或者引火了?」她猜測道。
張松竹氣的直拍大腿:「可不咋的!剛送來的報紙還熱乎著呢,就有人賤不兮兮的給拿走了。他要是拿走看了也行,結果看都沒看就給裁了掛自家廁所里。你說偷一回就得了唄,他偏期期都偷,說也不好使,那才氣人呢。」
「還有嗎?」她直覺肯定還有別的事兒。
果不其然,張松竹繼續說道:「還有修路,就是村口通上坡地那一塊,一下雨不是老陷車嗎,我尋思村里一人一鐵鍬那一小段路不也修出來了麼,結果你猜怎麼著?都不樂意出工,還有人指著我鼻子讓我修,說這就是我該乾的活兒,我可去他x的吧,愛修不修不修拉倒,反正我們在那邊沒有地。」
好傢夥,都給人氣的要去打人了。
好在張松竹這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不多一會兒又很平靜的說道:「人心齊泰山移,這人心不齊啊,我就是累死了也沒用。你也別光看熱鬧,回頭跟你小弟說一聲,讓他長個心眼兒,別人家說啥他聽啥,被忽悠了都不知道。」
啊?
咋還扯上常文末了呢?
「咋的了?」她問張松竹。
張松竹壓低聲音說道:「有人張羅著等我下去就選他當村主任呢。」
常久:
有沒有搞錯?
常文末才十八,年齡上來說將將滿足條件,村里人還認不全乎呢,選他幹嘛?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人家可不是單單衝著常文末,還衝著常家的鹿場,衝著莫蘭搞出來的副業,衝著常家所有在外有出息的孩子
見她一副恍然的表情,張松竹拍拍她的腿,笑道:「你是不是覺得特有意思?我也覺得挺有意思。這幫人吶,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跟張松竹又閒聊一會兒聽到孩子的哭聲,緊接著常文平慌裡慌張的把小姑娘抱出來塞張松竹懷裡,急急解釋道:「我可沒把她咋地啊,玩的好好的也不知道咋的她就哭了,給我嚇一跳。」
張松竹站起來,笑道寬解道:「別害怕沒事,這個點兒她該是餓了。那我們先回去了哈,下次回來咱們再嘮。」
人都走老遠了常文平還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她毫不客氣的嘲笑道:「瞧你那點出息。」
常文平撇她一眼:「別說我,換你你也慌。哎呀媽啊,還是我家零點三省事兒,在家不吵不鬧還讓隨便摸。」
常久:
拿人家小孩跟自己的狗比,這事兒大概也就常文平能幹得出來。
晚上九點多鐘常文末從鹿場回來,坐在廚房的灶台邊呼嚕呼嚕的吃飯,她拖著一把小椅子坐到常文末身邊,沉聲問道:「常文末,最近都幹了什麼好事兒,老實交代!」
常文末剛夾起一塊雞肉,聞言手一抖,雞肉「啪」一下掉回盤子裡。
造謠這事兒至於把他嚇成這樣嗎?
應該不至於。
那這小子還幹了別的好事唄?
她的小腦瓜子轉動飛快,面上不顯一絲。
「坦白從寬,不老實交代看我怎麼收拾你!」
常文末放下筷子,可憐巴巴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她:「姐,你是咋知道的?我覺得這事兒瞞的挺好啊,咱爸咱媽一點兒都沒瞅出來,你是從哪兒得的消息?」
果然,常文末這小子有秘密,那必須得想辦法給他套出來啊!
感謝大家的支持,感謝投票和訂閱,感謝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