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又聞喪報
永遠不要相信天朝的官真的會只追求仁義之道,內聖外王被賀老爺子這位老禮部玩的出神入化。
他老人家能在明面上用最仁義的話語,壓得番邦諸國連頭都抬不起來,最後乖乖的將一箱箱的金銀珠寶送到戶部的銀庫去。
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勢弱時講情誼,堅船利炮開到對方門口時,那就是赤裸裸的利益。
如今天朝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在賀老爺子的眼中,就該坐在餐桌前,用手中的刀劃拉出最大的一塊肉,供天朝食用。
賈琮不過是送了份請帖,就被賀老爺子安排了一個麻煩事,一腦門子官司的走出了皇城。
「咦?琮哥兒你怎麼出門了?」
就在賈琮在心中推演與法蘭西談判的事情時,一隻鐵砂掌就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肩膀處隱隱作痛的賈琮,抬眼就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黑啾啾的薛蟠正咧著嘴露出大白牙,沖他憨笑。
「你這黑廝,下回能不能輕一點,差點被你拍散架了。」
賈琮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疑惑的反問了一句:「怎麼?今日不當值?」
薛蟠也意識到了自己這一巴掌的威力,撓了撓腦瓜子歉意的回道:「原本是我當值的,不過我舅舅突然派人來喊我……正好伱在,你陪我一同去吧,我有點害怕。」
王大侯爺喊薛蟠過去?
怪不得這黑廝明明是能手撕黑熊的存在,竟然在宮門前畏畏縮縮,見到自己後這麼激動。
王大侯爺對薛蟠的威懾力,可見一斑。
賈琮本不想去,可薛蟠卻用哀求的眼神盯著他,求爺爺告奶奶般,硬拉著他就上了馬。
「你還沒說王侯爺喊你是要幹嘛?」
只聽薛蟠解釋道:「聽那小廝講,好像是王仁又闖了禍,還牽連了妹夫……」
……
王子騰從倭島回來後,就基本上離開了國朝的權力中心,只領著兵部尚書銜,在家中休養,順便帶帶孩子。
征倭之戰,王子騰敘功第一,不過也因殺俘之事沒少被腐儒詬病。
加之他自己也有意與皇帝唱戲,將軍功換成了對王家下下一代的恩澤,不但卸下所有的實職,並且還自請處置,直接告病致仕,自囚在家。
賈琮與薛蟠一路進了寧遠侯府的大門,剛進了內院,入眼的樹杈子上就吊著一個人。
「嗚嗚~」
被堵了嘴,渾身都是鞭痕的王仁鼓起眼睛,不斷的朝著賈琮二人扭動身子,發出嗚嗚的「求救」。
「喲,這不是咱們的王大爺嗎?怎麼還玩起了捆綁遊戲?」
「嗚嗚~」
賈琮走上前去,看到身旁正好放著根馬鞭,就拾了起來啪啪甩了兩下。
「想抽就抽,就當替本侯教訓教訓這不爭氣的東西了。」
王子騰的聲音從書房傳來,賈琮轉頭一看,王大侯爺正抱著個小娃娃,站在書房門前寒著臉看向樹上扭動掙扎的侄子。
這要求,賈琮可太喜歡了!
他毫不猶豫的就是抬手一鞭子,抽的王仁雙眼快要凸出來了,發出沉悶的慘呼聲。
這可不只是私仇這麼簡單,從薛蟠那打聽到的消息,王仁幹了一件足令賈琮怒火衝天的事。
「你還真是死性不改,略人買賣這種喪天良的事你也敢幹!」
啪!啪!啪!
一鞭鞭的狠抽,賈琮是一點都沒留手。
王仁干出來的事,就是直接打死都活該。
一連抽了十幾鞭,王仁直接被抽暈了過去。賈琮這才扔到了手中的鞭子,跟隨薛蟠走進了王家書房。
書房中不但有王子騰跟小娃娃,在座的還有賈琮的二嫂子王熙鳳。
王熙鳳明顯是剛剛哭過,王仁再不是東西,那也是她的親哥哥。
如今犯下略人略賣人大罪,按律,絞。
她的二叔,王家的當家人已經上報刑部,等王家處理完私事,就會將其送入刑部大牢,絕不徇私護短。
也就是說,只要有司走完程序,王仁的死已經是註定的了。
「這一回,我不會再護他了。王家的未來不在他的身上,我要用剩下這幾年,給霽哥兒準備好一切!」
這是王子騰的態度,同時也是講給王熙鳳與薛蟠來聽。至於說不請自來的賈琮,王大侯爺亦是專門做了解釋:「王仁這畜生在城南開了間妓院,竟借了我的名帖,讓西域都護府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那邊騙來了不少女子……」
嘶!
只能說,賺錢的方法都在刑律中寫著。
西域女子與中原女子相比,皮膚糙是糙了點,但勝在胡姬的名聲之大,以及對獵奇之人的吸引力。
王仁竟然琢磨出了這樁生意,先是借了王子騰這個西域殺神的名聲,壓住了西域都護府的官吏,讓他們不敢輕易去查王家的商隊。
這些被王仁招女工的名義,從西域騙來京城的胡女們,一進京城就被扔進了青樓中,用她們特有的容貌與能歌善舞的傳統,取悅著京城的「貴客」。
最令賈琮驚嘆的是,王仁這廝的確是個「做生意」的料,他竟然還懂得取捨。
胡姬雖是被強迫的,但王仁從不剋扣胡姬該得的銀子,他只從中抽走三成。
王大侯爺原本以為自己的侄子每日去青樓不過是天性使然,見沒有惹出什麼禍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直到他無意間聽到,那間青樓的背後之人是外甥女的女婿賀崇,這就令他產生了疑問。
賀家子,怎麼可能去開青樓?
賀崇要是敢這麼做,賀耀敏絕對會親自斬了孫子以謝天下。
「這畜生害怕我知道他開青樓,就借著霽哥兒抓周宴時,灌醉了寶丫頭的女婿,悄悄用了賀崇隨身攜帶的私印。」
還別說,王仁這鬼主意離譜卻極其有用。
賀崇是誰?國朝輔臣賀耀敏的嫡長孫。這樣的身份,比他這個過氣寧遠侯侄子有用的多。
有了那份加蓋賀崇私印的文書,真假難辨的消息傳言說青樓背後的人出自賀家,只要他既不承認也不反駁,沒幾個人有膽子去得罪一國輔臣相爺。
這種玄乎的事,便是賀家在聽到後也只是問了兩句,分辨了幾句否認了兩回,就沒再當回事了。
底下的人又不敢去賀家求證,還真讓王仁安安穩穩的賺了近兩年的銀子。
直到王子騰見侄子隔三差五往青樓跑,口袋卻越發殷實,起了好奇心就派人仔細查了一下。
這一查差點將王大侯爺直接送走,讓國朝輔相的嫡長孫背黑鍋,是嫌王家的命太長了嗎?
「賀老倌怎麼沒跟我說過?」
「那是因為我昨夜就去賀家賠了罪,並且許了諾,這次絕不徇私!」
王子騰越說臉色越是鐵青,光是昨夜給人家賀家賠罪,就掏走了王家一半的家業。
這還不算即將分家分給族人的,他原本準備留給侄孫的家產,方才計算了下,還沒之前的三成多。
「蟠哥兒,我找你來,是想讓你幫舅舅一個忙……」
王子騰將小娃娃塞進了賈琮的懷中,隨後去了書架前,從書架上取下一個小匣子。
他將小匣子放在了薛蟠跟前,打開后里面是厚厚一迭銀票。
「這是十萬兩銀票,是舅舅我最後能給王家留下的東西。算舅舅今日求你,這些銀票就當是王家入股薛家生意的股金,在你家的生意里,給霽哥兒留份安身立命的機會吧。」
薛蟠差點被朝他躬身拜下的舅舅嚇死,連忙跳到了一旁,伸手想要將其扶起。
「舅舅您可別嚇我……」
別說薛蟠,就是賈琮也被王子騰的舉動給嚇了一大跳。
舅舅拜外甥,造大孽了。
他將目光轉向抹眼淚的王熙鳳,正好瞅見王熙鳳身旁的小匣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看她,王熙鳳也轉頭看了過來,叔嫂二人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看來王子騰這回是將王家的未來徹底壓在了賈、薛兩家身上了,這也證明了王仁徹底沒有了未來。
他的死,在今日是註定了。
賈琮做了「惡客」,卻也成了這件事的見證。
王子騰當著賈琮的面,將王家與薛家重新連了起來,用託孤般的舉動,將賈、王、薛三家重新綁在了一起。
就算王家今後成了賈、薛兩家的附庸,但也算是讓王家的未來有了安穩、富足的希望。
等到薛寶釵攜丈夫賀崇趕來時,王子騰已經將王仁扔出了大門,讓人押送去了刑部。
賈琮護送著王熙鳳的馬車緩緩前行,不時還往寧遠侯府的大門處回望。
今日這瓜,有點大呀!
「別看了,二叔能撐到現在已是不易了。我趕到侯府時,二叔的嘴角還留有血跡。」
嗯?
「鳳姐姐,你是說王大侯爺被氣吐血了?」
王熙鳳掀開車帘子的一角,神色複雜。
「雖是不能確定,但二叔今日的模樣你也看到了,這跟託孤沒什麼兩樣。」
她還舉了舉懷中的小木匣子,跟賈琮解釋道:「十萬兩銀票,讓我在咱家的生意中,給霽哥兒一份收益。加上薛家的那一份,應該是二叔留給霽哥兒的大半家產了。」
託孤,一個是親侄女,一個是親外甥,一人十萬兩。
此刻正分家的金陵王氏,除了這座朝廷賞賜的侯府外,估計不會再有什麼東西留給那個小娃娃。
賈琮也意識到了王子騰的想法,雖說嘴上喊著要用最後的幾年給侄孫鋪路,但連最後的銀子都送到了賈、薛兩家,他肯定是擔心自己熬不過去了。
……
事情的發展最終還是印證了王熙鳳的猜測,算計了一輩子的王子騰,終究是死在了自己親侄子的手裡。
他甚至沒有熬過即將被判絞刑的王仁,在賈琮還想著第二天請御醫前去給王子騰診診脈看上一看,不想天還未亮,二哥賈璉就敲響了房門。
寧遠侯府來人報喪,王家家主、國朝寧遠縣侯王子騰寅時剛過就開始嘔血,強撐著跟侄媳、管家交待完事後就暈了過去。
至此,這位要強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的王家家主就再也沒有醒來,於寅時末病逝。
因王家唯一成年的嫡支男嗣還在刑部大牢關著,侯府未來的繼承人還不過是個兩歲的小娃娃,根據王子騰最後的安排,管家親自來請侄婿賈璉,以及外甥薛蟠前往王家主持大局。
便是賈琮這個見證人,也成了王子騰最後算計的一環,請他去侯府坐鎮,防止王家旁支藉機生事。
「侯爺,這是我家老爺留給您的信……」
管家恭敬的將一封厚厚的信遞給了賈琮,打開一看不但有一封書信,還有一份奏摺。
「王大侯爺還真是算計了一輩子,竟然連這都算計到了。」
那份摺子就是王子騰早就備好的遺折,而且他誰都不信,只相信賈琮。
信中跟賈琮說了三件事,一是請賈琮在他死後,將遺折呈送宮中;二是請賈琮看在一同征伐的同袍情分上,替他盯著王家人,勿要讓人欺負了霽哥兒;三是一份名單,是留給賈琮的謝禮。
「二哥拿著,你今後肯定用得到。」
那份名單是王子騰這些年在軍中積攢的人脈勢力,大大小小有數十位在京、在地方的軍將。
說句老實話,這份名單落在旁人手裡,便是硬推,都能將一個人推上將軍的位子。
在賈琮看不上,因為他今後的路子基本已經確定了,六部、內閣、百官之首,順帶持打王金鐧,監察天下。
他將名單遞給了璉二爺,去了侯府正堂警告了一番王家族親後,將王子騰的遺折往懷裡一塞就拍馬趕去了皇城。
一位戰功赫赫的軍侯死了,絕對是一樁不可小視的事情。
宮中也已經接到了喪報消息,東宮正殿中,都督府與內閣的幾位大佬都已經坐在殿中,跟監國太子討論著王子騰的喪事。
「殿下,這是寧遠侯王侯爺的臨終遺折……」
入殿後賈琮連忙將王子騰的遺折呈上,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聽賀耀敏老爺子率先開了口。
「依制,禮部不但要趕緊派人過去主持喪儀,咱們還得趕緊商議出合適的諡號來。」
到底是曾主持過禮部事務的老手,雖說王子騰死的突然,可賀老爺子還是點出了當下最緊要的事情。
誰都知道王子騰曾經做過的事,奪嫡之爭最亂的那些年,王子騰可沒少給當今添堵。
不過該給王子騰什麼諡號,這就很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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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先更到這裡,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