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拔舌

2024-08-13 01:35:20 作者: 步步蓮
  翌日鳳儀宮請安,淑妃一如既往地掐著點到。

  一頭青絲綰了個高高的美人髻,滿頭珠翠懷繞,淺褐寶花葡萄紋綺衣,內襯一腰葡萄石榴纈紋妃紅裙,外罩澤斯一腰淺絳紗長裙。細細裁出長條紗料再加以拼縫,輕籠於妃紅裙上,更添輕柔嬌美的娉婷雅致。

  杜雪嵐滿臉的得意與傲慢,如同高貴的孔雀,面若朝霞,眼尾還有一絲承寵之後久未散去的媚色。

  皇后還未從內殿出來,此時宮內就杜雪嵐的位份最高,德妃與賢妃與她同在妃位,自是只用輕輕頷首以示尊重。

  但幾位新入宮的便不同了,需得行了跪拜禮,待杜雪嵐受了禮才能起身。

  杜雪嵐輕蔑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四個人,才道:「起來吧。」

  人都到齊了,皇后馮玉瑤方才從內殿雍容華貴地走出來,等到眾人行禮問安後才開始她的每日一課。

  每日妃嬪的晨省不外乎就是那些內容,端坐在繡墩上的江婉君頗感無聊,腦袋裡想著午膳的時候找御膳房做些什麼菜。

  「看江寶林眼角下烏青一片,可是身子不舒服?」坐於江婉君對面的李寶林聲音嬌媚。

  她難得見江婉君吃癟,雖不是因為自己,但亦是要好好諷刺一番。

  一句話,讓殿內諸人的目光全部轉到了江婉君身上,昨夜截胡一事,在座的幾人皆有耳聞,只是杜雪嵐在妃位之首,她們不敢有所齟齬,何況這事本就與她們無關,左右吃虧的不是自己,又何須多言?

  江婉君也不慌張,一臉平和地對著馮玉瑤解釋道:「近日赤日炎炎,臣妾不甚偶感暑熱,故而夜裡難眠,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

  馮玉瑤點了點頭:「近日來本宮也覺得炎夏難耐,烈日炎炎諸位妹妹們也要注意身子。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可要及時宣太醫過去。」

  而後,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轉頭看著端坐下首的杜雪嵐道:「聽聞昨夜怡雪宮就宣了太醫,連皇上都驚動了,不知淑妃妹妹身子可還安泰?」

  這句話算是為承明帝昨夜為何拋了江婉君去尋杜雪嵐找了理由,又將話題引到了杜雪嵐的身上。

  怡雪宮昨夜鬧得烏龍,其他人不清楚,可馮玉瑤確是知道一些的。與淑妃幾年相處下來,她亦是知道如何能給淑妃不痛快的。

  提起請太醫一事,杜雪嵐心裡有些隱隱不快,面上仍舊一臉的傲嬌:「昨夜臣妾身子不舒服,本想忍忍就過去了。誰知道陛下放心不下,大晚上的還宣了太醫來,驚擾了皇后清夢,還請恕罪。」

  杜雪嵐的話,一方面故意在馮玉瑤面前故意炫耀自己受寵,另一方面也是在暗諷馮玉瑤不受皇上待見,每日只能盯著宮裡的妃嬪。

  馮玉瑤面上的不虞一閃而過,饒是一直暗中打量她的江婉君都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淡淡道:「本宮執掌後宮諸事,這些事太醫院的人自會知於本宮知曉。還望妹妹們萬不可諱疾忌醫,養好身子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方為正道。」

  開枝散葉四個字咬的極重,饒是一臉囂張地杜雪嵐都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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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婉君才從鳳儀宮出來,便被李寶林攔住了去路。

  江婉君眼眸微抬,冷冷說道:「李寶林,你這又是什麼道理?」

  李寶林心裡很氣惱,她今日本意是想要江婉君難堪,誰曾想卻因江婉君簡單的幾句話就變成了皇后馮玉瑤與淑妃杜雪嵐倆人的劍拔弩張。

  「江寶林好口才,簡簡單單地一句話就挑起了皇后與淑妃娘娘的矛盾,也難怪,皇上隔三岔五就往聽雪軒跑。」

  她就說,一個舞姬生的玩意兒,江元清在朝中也不得重用,怎麼就入了皇上的眼,今兒她算是看出來了,就是這張嘴皮子,就是她所不能及的。

  當著皇后與幾位娘娘的面就如此能說,也不知道背地裡是不是說了不少自己的壞話,所以皇上才不怎麼去她那裡。

  李寶林出口,饒是淡定如江婉君也是一噎,知道李寶林沒有腦子,但沒想到她竟如此腦袋空空。

  瞥見一角妃紅紗裙,江婉君嘴角一個冷笑,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淑妃娘娘艷絕後宮,我又怎敢不自量力去挑撥她倆的關係(更何況就這關係完全也用不到她來挑撥,江婉君心裡暗暗地想著。)?陛下貴為九五之尊,這後宮裡他想去哪裡便去哪裡?豈是我一個小小寶林能置喙的?李寶林也忒是瞧得上我了。」


  都是做妾的,誰心裡沒有點小九九?李寶林沒想到江婉君如此沒有骨氣,心中不快都不敢表露分毫,不禁嗤笑一聲:「還真是姨娘生的一股小家子氣,若換做是我,她淑妃又如何,定是要告到皇后面前請她作主的。今日我戲台子都替你搭好了,結果你還是不爭氣。」

  江婉君沒想到李寶林竟連自己的母親也編排上了,眸中一絲冷光閃過,指甲深深嵌在手心傳來的疼痛讓她有了一絲清明,唯唯諾諾地說道:「淑妃娘娘身份貴重,又豈是我能比擬的。且她昨日身子不適,皇上過去看看也是應該的,我哪裡還有阻攔的道理?

  皇后娘娘每日誡言,後宮姐妹應和睦相處,不要讓皇上煩心,李寶林這番話,若不是想要挑起咱們後宮姐妹們的紛爭?」

  李寶林見江婉君打定了要當麵團,不屑道:「都是做妾的,誰又能比誰高貴?你一副窮酸樣,也好意思與我做姐妹?杜雪嵐一個粗鄙不堪的武將之女,不過是比我早幾年入宮,占盡了天時地利罷了,比我又能高貴到哪裡去?」

  「大膽,區區寶林,怎敢在背後妄議皇上、娘娘。」抱月的聲音適時響起,杜雪嵐前呼後擁、甚是張揚地走了過來。

  江婉君連屈膝行禮:「淑妃娘娘吉祥。」

  李寶林怔住,還未來得及請安,便被杜雪嵐的一個眼神鎮住,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被一旁候著的成海公公徑直走了上前,「啪啪啪」三個耳刮子打了過去。

  登時,李寶林的半張臉腫得像個泡發了的饅頭,嘴角還隱隱有血跡滲出。

  被打的李寶林有一瞬的沒反應過來,而後,盯著杜雪嵐質問道:「娘娘平白無故毆打地位妃嬪,又是何道理?」

  不用杜雪嵐發話,抱月便站了出來:「李寶林貴為後宮妃嬪,心胸狹隘,挑撥離間,致後宮不寧此為一罪;藐視帝後威儀,妄議淑妃,此為二罪;性情輕佻、言語無狀此為三罪。」

  三樁罪一出,適才還在算鎮定的李寶林直接雙腿跪在了地上,磕了頭,戰戰兢兢地說道:「臣妾語出無狀,還請娘娘恕罪。」

  本來她還想仗著自己方才所言除了江婉君並無他人知曉,可現在看來,杜雪嵐早就將她適才所說聽了一耳朵,心裡不免暗暗後悔。

  而後又似想起了什麼,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江婉君,仿佛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是她,是江寶林,若不是她激怒臣妾,臣妾定不會說出這些以下犯上的話,還請娘娘念在臣妾此為初犯,饒了臣妾。」

  江婉君冷冷地看著跪在一旁臉腫得像個豬頭的李寶林:「淑妃娘娘明察,李寶林與臣妾同為寶林,她心中所想,又哪裡是臣妾能夠左右的。」

  江婉君也不替自己分辯,她刻意引導不假,可若不是李寶林心中也是如此想法,又怎麼會口不擇言地脫口而出?

  一直未曾說話的杜雪嵐輕啟朱唇,說出的話卻讓跪在地上的李寶林如墜冰窟,只聽杜雪嵐平和地說道:「既然李寶林這張嘴如此能說,那便撥了舌頭餵御花園裡的鸚鵡吧。想來那鸚鵡日後定然也會生成一張巧舌如簧的小嘴。」

  雖沒要了李寶林的性命,可口不能言的嬪妃,日後和打入冷宮也沒什麼區別了。

  李寶林還要拉著杜雪嵐的衣裙求饒,卻被候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成海一把拉住,李寶林求饒不成,便開始謾罵,成海忙從懷裡拿出一塊有些發黃的帕子堵住了李寶林的嘴。

  與另幾個同行的太監將她拖了下去。

  四周一片死寂,江婉君心怦怦亂跳,平日裡只以為杜雪嵐有些恃寵而驕,不將後宮眾人放在眼裡,沒想到卻如此心狠手辣,短短几句話就定了一人的命運。

  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杜雪嵐雙眸幽幽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江婉君,滿眼輕蔑之色:「適才李寶林以下犯上,雖是她咎由自取,但終究與你也脫不了干係,你也是個不省心的,好好閉門思過吧。」

  江婉君如逢大赦,急忙告辭退下,杜雪嵐看著江婉君倉皇而逃的背影輕笑一聲,甚是得意,原以為是個厲害的,現在看來,能受皇上惦記,不過是仗著三分姿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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