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群妖百鬼之主
「下雨了。」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多雨。
雷聲翻滾在雲層之中，方才還晴朗的天空此刻卻是昏暗一片，驟雨襲來。
越過窗戶，玉城光能看見花街上躲避不及的行人們，鑽進了路邊的游女屋之中。
豆大的雨滴打濕了游女的裙擺，也抹去了她們臉上的脂粉。
玉城光看著這些躲雨的人，不知為何嘴角輕輕的笑了起來。
「沒關係，我帶傘了，不會淋雨的。」
八千代彌生在他身邊輕聲的說著。
漆黑的眸子之中多出了不少靈動，也更加的明亮。
「我說的不是帶沒帶傘的事情。」
玉城光回過頭，朝她笑了一下之後便又恢復了正經的模樣，看著桌子對面的老人。
「賀茂先生，考慮的如何了？這個價格，已經不低了。」
老者苦笑了一聲，說道。
「那些典籍畢竟都是家族珍藏的不傳之秘，即使只是抄錄」
他的說話語氣十分溫和，甚至有些謙卑。
畢竟面前看似年輕的少年人，在去年橫空出世，將整個東京的妖魔幾乎殺了個遍。
凶名赫赫，就算同為人類，他也不免有些壓力，不敢倚老賣老。
更何況在做了這麼一出大事之後，對方雖然消停了一些。
但很快，他身邊的女人就拿著他屠戮妖魔賺來的錢，逐漸開始在商界興風作浪。
一個日益衰落的賀茂家，無論是論武還是論財，似乎都沒有資格跟對方擺架子。
就連對方提出了要抄錄賀茂家中所有的典籍和筆記，也不好拒絕。
揣摩著玉城光的心思，思索著他會不會看在自己是老人的份上，多給幾分面子。
聽到他的婉拒，玉城光並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的說道。
「終究只是一些典籍而已，藏的再深，也對於現在的賀茂家起不到半點作用不是嗎？」
「我只是抄錄一下，並不需要帶走，所謂的不傳之秘，在這個時代也沒有意義不是嗎？」
玉城光抿了一口茶，一旁的八千代彌生十分懂事的，又從口袋掏出了一張支票放在桌子上。
「賀茂老先生，無論您答不答應，這點錢就當我的求學之心，還請收下。」
雖然玉城光的態度放得很低，但無形之中的壓力反倒更大了。
被這樣說了，他都感覺自己根本不好意思說出拒絕的話。
在金錢和這種看似柔和實則不容拒絕的陷阱之下，他還是答應了玉城光的抄錄要求。
「那就多謝賀茂先生開明了，我回頭便會安排人去抄錄的。」
玉城光端起茶杯，虛敬了一下。
而答應了這個要求的賀茂家老人，則是看上去更加滄桑了許多，捧著茶杯感嘆道。
「唉，老了，不僅是我，像我們這樣的老古董，估計很快就要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里去了。」
曾經的賀茂家，是僅次於安倍晴明的陰陽師家族，無論是天皇還是幕府，都無比的器重他們。
但隨著時代的發展，他們也越發衰敗。
本來恰逢亂世，妖魔肆虐，他們還能再度輝煌個那麼一段時間。
但玉城光的橫空出世，那毫不留情而又高效的除妖速度，更是加速了陰陽師們的衰敗。
現在只剩下看風水、安宅除靈之類的場面活還可以做做，來維持家族存續了。
不過這又還能做幾年呢？
「怎麼會呢？」
玉城光淡淡的笑了兩聲。
「妖魔是殺不絕的，與之相對的，除妖的人也不會少，只是需要不斷轉換自己的定位而已。」
「是啊，像你這樣既果決又利落的人，才是未來的主流。」
感慨了一句之後，賀茂老頭突然轉移過了話題。
「對了，你休息了這麼一年，近段時間可有重操舊業的打算？」
「重操舊業？」
玉城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嗯，畢竟妖魔是殺不絕的，這麼一年過去了，東京雖然表面沒什麼變化，但妖魔的數量肯定是恢復了。」
賀茂老頭面色有些認真的說道。
「不過目前而言，東京的治安還沒有出現大的變化，據說是妖魔之中，可能也出現了能夠統御它們的人。」
「散亂的妖魔們可能要齊心合力，說不準就會搞出什麼大事。」
玉城光微微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對方也不再多言，飲完茶之後，就先離開了。
「我們也走吧。」
玉城光站起身，跟八千代彌生說道。
妖魔們要搞什麼大動作，跟玉城光沒什麼干係。
阿夜很能幹，雖然不知道她怎麼拿那筆錢運轉的，但現在玉城光基本不需要為錢發愁。
能躺著拿錢，自然沒必要再苦兮兮的去掄刀砍了。
「所以東京過段時間真的會大亂嗎？」
無關的人走了八千代彌生也不用再繼續裝作無口的小跟班了。
眨了眨靈動的雙眼，她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麼一年過去，她也比之前那種呆滯的模樣，更加的像個人了。
不過她還是討厭下雨，夏季既乾燥又總是突如其來的驟雨，是她最不喜歡的季節了。
「應該不會，如果那位統御了所有妖魔的大妖魔真的聰明，那它就會默契的維護好秩序。」
玉城光並不關注這件事情，從八千代彌生的手中拿過雨傘，準備踏入這場驟雨之中。
「這位客人，何必如此急躁的要走呢？要不要跟故人稍微敘敘舊呢？」
身後傳來了木屐的咯吱聲，同時還有熟悉的糜爛味道和充滿了媚感的聲音。
「是你？」
玉城光回過頭，看見了一個花枝招展的艷麗花魁。
雖然臉有些陌生，但僅從味道上，他就認出了這是當時險些被砍成兩段的那隻夢魔。
因為這件事情，交貨的時候他還差點被殺價了。
不過這傢伙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可一點也不悽慘。
打扮妖艷，渾身上下的衣服布料也不像是廉價貨色，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女童。
完完全全就是曾經花魁太夫的樣子。
見玉城光有些疑惑的樣子，她不急不忙的說道。
「看來您相當驚訝呢，也是，畢竟當初被您折騰成了那副悽慘的模樣，實在是沒有顏面敢見您。」
再度重逢，她似乎沒有記恨玉城光的意思。
反倒言語之間，依舊充滿了撩撥之意。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吧，現在的妾身也得以執掌這座花街，再也不用過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夢魔合起手中的小扇，露出了一個嬌媚的笑容。
不過玉城光並不感冒，她身上的味道太過於糜爛了。
玩男人，是夢魔刻在骨子裡的本性。
而有經驗的夢魔，更是不會那麼簡單。
將男人玩弄於鼓掌之間，讓他們為自己獻上一切，太輕易不過了。
「哦，那伱過得好就行，不用給我感謝費，再見。」
玉城光十分短促的說道，就準備撐傘離開。
「何必這麼著急呢？」
夢魔向前了幾步，玉城光下意識的避開她，反而離門口更遠了。
「外面只是一場急雨，不如坐一坐，等雨停再走咯。」
「抱歉，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麼好聊的才是。」
玉城光看了她一眼，一身媚骨不錯，只不過是朵食人花。
還是死過很多人的那種。
「這可不一定。」
夢魔花魁微微挑眉，柔聲說道。
「上一次沒能注意，這一次見面，妾身才發現，原來您的身上有同類打下的印記。」
「放心吧，夢魔之間是不會互相搶奪獵物的，妾身是不會對您有什麼非分之想的。」
同類的印記？
玉城光微微皺眉，難道他未來還跟夢魔這種浪蕩到骨子裡的生物有所聯繫？
他可不想跟別人當穴兄弟，死人也不行。
不過看在這傢伙應該不會有什麼奇怪想法的份上，玉城光就暫時委屈一下自己，淺坐一下。
「說吧，非要拉著我坐一下是有什麼事嗎？」
無視了她的小侍女倒的茶水，玉城光不耐煩的說道。
「您可別嚇到了妾身的這位小侍女，她可是妾身精挑細選出來的，說不準也是個花魁呢。」
夢魔花魁嬌笑著，展開小扇遮住了臉。
「其實，只是想要托您引見一個人而已。」
「誰？」
「上一次見面時您的女伴，如今東京陰影之中的群妖百鬼之主。」
夢魔花魁正色道。
「如果妾身沒記住的話，您應該稱呼她，阿夜，對吧？」
誰？！
玉城光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了八千代彌生。
八千代彌生也搖了搖頭，這事她也不知道啊。
見他這幅錯愕的表情，夢魔花魁忍不住笑了起來。
「玉城大人，您莫不是想說，您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吧？」
明明每天都住在一起，甚至表面上，阿夜還是在為他打理著生意。
但對於私底下阿夜在幹什麼，玉城光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夢魔一邊笑著，一邊將這事情說出。
早在一年前，玉城光將那筆錢交給阿夜時，沒出半個月，就出了意外。
血本無歸，而阿夜不肯接受這樣的失敗，更無顏將這件事告訴玉城光。
於是，她便開始用自己比較擅長的方式來賺錢。
簡單來說，就是混到黑道上去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黑。
本身就是吸血鬼，又因為不間斷吸食玉城光的血，阿夜早就不是那個小吸血鬼了。
統御諸多妖魔，以無可抵擋的力量逐漸整合了整個東京地下的黑暗勢力。
只不過一年時間，她就已經成為了東京的群妖百鬼之主，是眾多妖魔的君主。
夢魔介紹她的豐功偉績時，是略帶幾分尊敬和憧憬的。
但玉城光聽的時候，卻是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彌生，等會回家的路上，給我去買兩條鍍銀的鞭子，我晚上要執行家法。」
「嗯，我明白了。」
玉城光很生氣，他當初怎麼說的？
低調，不要暴露自己，不要惹事。
結果一聲不吭，就直接混到了這種地步，現在抽身而退估計都來不及了。
不對，要看多少人知道這個消息，才能決定還來不來得及。
玉城光看向面前夢魔的眼神，略帶了幾分危險的意味。
她連忙擺手解釋。
「放心，這件事，目前除了妾身，還沒人知曉。」
「妾身也只是因為巧合，執掌花街的情報流通，又見過她動手的模板。」
「稍一分析和調查，才逐漸有這種猜測的，還請不用擔心這件事已經流傳出去的。」
聽到她的解釋，玉城光才放下了心中有些危險的想法。
「所以你是想投誠？轉換陣營？」
「沒錯。」
夢魔敲打著手中的小扇。
「雖說妾身最擅長的便是玩弄男人，但畢竟是異類，而且男人的心最不值得信任。」
「為了自己的安全和未來，想要投奔同為妖魔的那位大人，才是更加明智的選擇吧？」
即使是輕易玩弄現在的掌權者，也不能保證下一位，或者下下位依舊能被自己迷惑。
玉城光嘲諷的笑了笑。
真是有夠諷刺的，本性就是玩弄情慾的夢魔，卻對自己的本性並不信任。
「所以，我自然就只能來那位大人唯一親近的人類，也就是您，來請你稍微吹一點枕邊風了。」
玉城光沒有反駁，也沒有拒絕。
只是平淡的站了起身，跟八千代彌生說道。
「走吧，雨差不多也已經停了。」
夢魔也不再挽留，不需要玉城光保證任何事。
只要讓對方知道，她的態度，就足夠了。
屋外驟雨初停，路面上的積水剛剛沒過腳踝。
八千代彌生腳上穿著的是系帶的涼鞋，細長的絲帶從足弓一路蔓延至小腿之上。
不過如果早知道雨會這麼大的話，她就穿長筒靴出門了，這樣明顯很不方便。
玉城光有些無奈的淺笑著，弓身蹲在她的面前。
屋內的夢魔看著玉城光背著八千代彌生，朝著路邊停著的車走去的畫面。
心中也略微有些懷念，曾幾何時，她或許也曾像他們一樣天真呢？
真是久遠的過去，真是希望他們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真是的，哪有主人背女傭的？」
趴在玉城光的八千代彌生，小聲的在耳邊說道，只是嘴角忍不住的上揚著。
「就當做是特別的嘉獎吧，快點開車。」
玉城光將她放到了駕駛位上，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先去找個地方，給我打兩把銀鞭出來。」
「好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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