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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十樣花18

2024-08-13 02:31:35 作者: 薄月棲煙
  薄若幽回城便開始發燒,明歸瀾請脈後,只道她是受驚後被寒邪所侵,開了方子熬好藥,已經是日暮時分。

  明歸瀾候在外面,霍危樓端著藥碗進了內室,薄若幽雙頰泛著不正常的薄紅,唇瓣卻有些青紫之色,她下午昏睡了片刻,此時昏昏沉沉的。

  霍危樓將她扶起,親自餵她喝藥,喝完藥又用了些羹湯,這才恢復了幾分生氣。

  「你在屋內一盞茶的功夫都無動靜,我放心不下進去看,便見你倒在地上,好似又被夢魘了一般。」霍危樓瞳底一片暗沉,眉心無意識的擰著。

  薄若幽只覺自己陷入了片刻錯亂,卻不知竟在屋內那般久,她抬手在霍危樓眉心撫了撫,啞聲道:「侯爺安心,如今我並無大礙,喝兩日藥便能好了。」

  她朝外看了一眼,「明公子呢?」

  霍危樓面露狐疑,薄若幽道:「侯爺,我那時恍惚間記起了一幕,按我所想,那應當是真的。」

  「兇手身上有傷?」

  「是,我那時只有五歲,若是被一個成年男子追著,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她將右手緩緩舉起來,動了動有些失力的五指,「除非我傷到了他,雖我年紀小,可他若無防備,而我又剛好摸到了利器,也是能讓他見血的。」

  霍危樓便問:「兇手傷在何處,可能記起?」

  薄若幽沉吟一瞬,「我當是個頭不高,還有可能絆倒在地,兇手必要蹲下,傷……多半會在兇手左側手臂,肩頭,亦或胸口這幾處。」

  霍危樓聽著她形容,不知想到什麼,目光驟然銳利起來,「左側手臂和肩頭胸口……」

  他看著薄若幽,「這正是忠義伯此番受傷之地。」

  薄若幽腦袋昏昏沉沉的,起初並未想起來,待霍危樓這般一言,她也猛地一個激靈,「是啊,忠義伯的傷——」

  忠義伯煉丹受傷,聽了繡衣使的稟報,的確很像意外,可此事發生在他們查到了三家嫌疑人的節骨眼上,本就透著古怪,如今再知道兇手當年受過傷,那這當真是意外嗎?

  「侯爺是說,若他知道我們查到了他們三家,又怕我記起舊事,所以製造這事故燒傷自己,如此便可掩蓋陳年傷疤?若是如此,那當年留下的疤痕,的確會被抹除!」

  薄若幽秀眉緊蹙,這是她好容易想起來的一幕,倘若忠義伯當真用這樣的法子消除了傷痕,那該如何是好?

  她急的撐著身子坐起來,「嚴重的燒傷會使皮肉潰爛,陳年疤痕再深也會被掩藏下去——」

  「你莫急。」霍危樓拿過枕頭讓她靠著,「兇手越是著急,越會露出破綻,他此番冒險弄出這樣的事故,反而引得我們注意,哪怕傷痕沒了,只要用些手段深查,也定能找到線索。」

  薄若幽聽出味兒來,「侯爺要如何做?」

  霍危樓略一沉吟,「你既記起了受傷之事,我先令人排查曹彥和魏桓,此二人排除,馮欽的嫌疑便更大了,他這幾年在城外修道,在眾人看來不過尋常,可殺人取血,設下祭壇,這些行徑,絕不可能毫無異狀,只是大家不曾放在眼底罷了。」

  薄若幽忍著頭痛腦海中思緒飛轉,「可如果兇手是他,他的動機呢?他這輩子清心寡欲,出身世家,卻不戀仕途,這些年來苦心修道,似無欲無求。」

  霍危樓狹眸沉思,很快,他語聲微涼道:「他真正潛心修道,似是在安陽郡主過世之後,當初,他也是為了安陽郡主放棄了朝中仕途。」


  忽然,他寒聲道:「不僅如此,他的長子馮鈺夭折之時,也只有五歲。」

  薄若幽眼瞳顫了顫,「受害的孩子們年紀也只有幾歲,那俢死之術,除了自己謀求長生不老之外,還可令人死而復生,難道他是為了死去的妻兒?」

  「京城但凡知道忠義伯的,都曉得他對安陽郡主用情至深,而他當年痛失妻兒,的確有可能心生魔障走了歪路,此處我會令直使司細查。」

  言畢,他又問,「你想見歸瀾?」

  薄若幽頷首,「我有一疑問。」

  霍危樓為她披上外袍,又起身讓明歸瀾進內室,薄若幽見著他便問:「公子在那屋內放的矮櫃,可是與當年在破廟中所見一樣?」

  明歸瀾點頭,「幾乎一樣,為此我還去了一趟相國寺,他們的佛殿之中,放置香燭經文的矮櫃,也是那般高矮。」

  薄若幽眉頭緊皺,霍危樓問道:「柜子有古怪?」

  「柜子里躲不了兩個人。」薄若幽想到那柜子里的逼仄昏暗,心弦又不自覺緊繃了起來,「柜子分了上下兩層,下面那一層,堪堪能躲進一個人去,上面那層要矮些,是躲不進去的,倘若當初是我和弟弟一起躲進去,是絕無可能的。」

  明歸瀾也道:「未找到矮櫃之前,我想著柜子若未分割,那躲兩個人也不算什麼,可佛寺廟宇之中,卻不會放那般不實用的柜子。」

  薄若幽咳嗽了兩聲,「我每次無知無覺的學弟弟的行為舉止時,總會躲進去,我猜那天夜裡,弟弟的確躲進去過,而我和他在一起,若只能躲一人……也只可能是他躲。」

  可若柜子里只能躲一人,那她該去哪兒?

  薄若幽想不出來,只是道:「李紳的供詞說不通,更未提起被刺傷,想來他身上也無傷痕,若是提起,便暴露了。」

  她仍記不起那夜全貌,可對霍危樓而言,這已然夠了。

  夜色緩緩降臨,白日的碎雪變作大雪紛揚,整個京城一片遮天蔽月的素白,明歸瀾再給薄若幽請脈之後便告辭離府,霍危樓則召來了路柯和孫釗,他們尚不知今日發生了何事,只聽霍危樓道出兇手身上有傷。

  路柯問道:「侯爺的意思,先想法子探探魏桓和曹彥?」

  霍危樓點頭,「這應當不難。」

  路柯應是,霍危樓又看向孫釗,「讓衙門找的穩婆可找到了?」

  孫釗苦著臉搖頭,「還沒找到,且那穩婆極有可能不在世上了。」

  霍危樓鳳眸微狹,「除了探查那二人身上有無傷勢,再重點將忠義伯在城外的別莊好生查一查,看看這些年來,他有沒有翻修過宅院,若還有別的異常行徑,一併報來,此外,再派人查問他和安陽郡主的舊事,看看這些年他身邊有無女眷。」

  馮欽可以不續弦,可他一個大男人,身邊多半會有侍妾,霍危樓想知道,馮欽這些年來到底對安陽郡主有幾分惦念。

  孫釗和路柯都不知他為何查馮欽和安陽郡主,可他二人也不敢多問,很快便領命離府,霍危樓起身返回內室,與薄若幽道明安排,她便安了心。

  夜色已深了,霍危樓道:「今夜留下吧,免得路上折騰,我派人去給程先生說一聲。」

  薄若幽額上燒熱未退,也怕這幅模樣嚇著程蘊之,便應了,她如今歇在霍危樓房中,不由令她想起當日被擄走生病,亦是歇在此處,那時她尚不知霍危樓心思,只覺頗為惶恐。


  「我占了侯爺床榻,要勞侯爺歇去書房了。」

  霍危樓碰了碰她額頭,無奈道:「我不能歇在此處?」

  薄若幽面生赧然,霍危樓指了指遠處窗下長榻,「你病著,我自不會擾你,你今日受了驚,只怕晚間又生變故。」

  今日她並未受刺激神志大亂,亦未令她驚懼之下憶起當夜情形,薄若幽心道多年魔障頗難除盡,也怕睡夢裡病發,可她卻未想到,這夜有霍危樓守著,竟令她一夜好眠。

  第二日午時過後,路柯帶著一片疲憊進了侯府。

  薄若幽已能起身,與霍危樓一起在書房聽路柯稟報。

  「昨夜屬下們從曹彥和魏桓曾去過的青樓畫舫調查得知,二人金尊玉貴,身上並無傷處。」

  薄若幽和霍危樓對視一眼,路柯繼續道:「時間太短,如今和安陽郡主有關的舊事並未查到太多,只知道當年忠義伯還是世子之時,曾去過淮安,在那時與長大後的安陽郡主重逢,他還在忠親王府小住過幾日,大抵因此生了情誼。」

  「他二人婚後頗為和美,從忠義伯府離開的下人說,婚後那幾年,他們二人如膠似漆,因安陽郡主生了第一位公子後身子有所虧損,忠義伯還自己用藥,不願令安陽郡主再有喜,因此,伯府二公子比大公子小了五歲。」

  「安陽郡主身子羸弱,當年懷了二公子之後身體大不如前,且心緒多變,頗為易怒,也是那段時日,忠義伯府換了許多下人,忠義伯對她頗為體諒,也極盡寵愛,事事親力親為的照顧,甚至為此不許大公子去煩擾母親,安陽過世後,忠義伯三個月都未出府門一步,也在那時遣散了大批的僕從,真正過起了清心寡欲的日子。」

  路柯一口氣說至此,自己也有些唏噓,「探問了忠義伯府如今的下人得知,忠義伯這些年來身邊並無女眷,不僅沒有侍妾,連個婢女也無,尋常是小廝伺候,而在城外的別莊之中,更是只有幾個粗使下人照顧。」

  只有幾個粗使下人照顧……

  雖是說明了忠義伯修道清苦,亦表明了莊子裡人少,容易掩人耳目。

  「不過有些古怪,忠義伯或許是怕觸景生情,這些年來極少去安陽郡主和大公子墓前祭拜,每到清明時節,都只是讓二公子去祭奠。」

  薄若幽蹙眉不解,「不去祭奠?」

  路柯點頭,「是伯府下人口中得知的。」

  薄若幽忽而問:「當年安陽郡主和大公子過世,是在何時?」

  「在建和十四年的臘月。」

  薄若幽忙去看霍危樓,霍危樓眼底亦是晦暗難明,「巧合太多了,兇手行兇,也多是在冬日,倒像是祭奠她們的忌日一般。」

  這時,路柯又道:「至於他城外的別莊,首先位置十分幽僻,也是忠義伯好清靜,而這些年,莊子幾乎不曾翻修,忠義伯也極少請人去莊子上做客,倒是有採買藥材礦石的僕人常在那裡,唯一一處詭異的便是,忠義伯是個十分喜好涼爽的人。」

  霍危樓揚眉,「何意?」

  路柯道:「因他莊子上人少,最心腹之人我們未敢打草驚蛇,只找到了兩個曾經在莊子上做過外出採買的僕人,那二人都說,忠義伯每年夏日去莊子上納涼之時,都會令他們買許多冰送入莊子裡,那冰的用量,幾乎是城內幾個伯府的用量。」

  霍危樓略一思索,「他喜好煉丹,丹房必定悶熱,用冰多也算尋常。」

  薄若幽道:「丹房是常年悶熱的,那他春秋季節可會用冰?」

  路柯頷首,「也用的,只是比夏季少些,每年到了冬日,他還會自己派人采冰送入莊子裡——」

  霍危樓忽而問:「那伯府可曾大量用冰?」

  路柯遲疑起來,霍危樓見他神色,便知此處並未細查,便吩咐他,「去查詳盡些,尤其要查他在府中和不在府中之差別,也不必查過往太久的,就查今歲和去歲,時間不那般久遠,想來能查個分明。」

  路柯應是,霍危樓蹙眉道:「雖有疑點,也不一定是重要線索,大量用冰又能做什麼?」

  薄若幽沉思了半晌未曾言語,此刻,她眼底浮起了悚然之色,「大量用冰,我只想到了一個有些駭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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