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七顆腦袋
陸潛初聽到谷卿材說，「六道輪迴盤」——也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飛升仙界和進入地府的通道，著實是大吃了一驚。
不過很快，他便反應過來。
「仙界」早已不知道消失了多少年了，其是否還存在都是未知之數，這「六道輪迴盤」，還能夠飛升仙界和下入地府嗎？
沒等陸潛開口說，谷卿材自己便先說道：「當然，這裡即便真的是『六道輪迴盤』，那肯定也是早已損壞了的。」
陸潛三人，同時點了點頭，這個道理，他們自然都能想明白。
如果這裡當真是「六道輪迴盤」，其廢棄都已經不知有多少年了，它存在的時日，更是無法估量。
木震忍不住感嘆道：「此物深埋海底，若非大漩渦突現，就算是再過一萬年咱們也不可能發現這個地方。真想不出，流雲劍仙當年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谷卿材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流雲劍仙天縱奇才，豈是我輩所能估量的？坦白說，單憑流雲劍仙那封信，我著實是無法相信，在這裡能夠找到破解紅月的謎題。
但現在——」
說到這裡，谷卿材的雙眸中，突然放出了一抹神采，他十分動容地道：「看到此處，我還真覺得，有了那麼一絲希望了！」
陸潛聞言，心中不禁一凜：「谷卿材的話沒錯，如果連『六道輪迴盤』這種東西都被他們找到了，那麼破解紅月——或者至少搞清楚紅月究竟是什麼東西，還當真不是不可能。」
木震和土靈，顯然也都聽懂了谷卿材的話，他們二人的臉上，同樣也都現出了振奮之色。
再有數日，就到了紅月降臨的日子了。
對於紅月，當世之人，除了絕望，剩下的也只有絕望。
包括他們這些人，實際上也都很絕望。
他們之所以會下海來，其實還是抱著一種「抓瞎」的心態而來的。
既然結局註定無法改變，與其乾等著，不如做點什麼。
流雲劍仙的信，對於他們而言，其實就是溺水之人手中的一棵稻草。
稻草當然救不了命，但這不妨礙瀕死之人想要緊緊地抓住它。
然而此時，他們終於覺得，這次行動，不再是去抓那棵「救命稻草」，而是忽然間變得有意義了。
谷卿材看著陸潛，對他說道：「陸賢弟，雖然咱們只是初識，但你之前在大殿說的那番話，坦白說，還是很讓我動容的。」
陸潛對此，只回答了八個字：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短短的一番交談，陸潛和谷卿材都感覺，對對方的看法，似乎有所改觀。
木震又問道：「谷島主，你覺得，咱們接下來，該往哪裡走？」
谷卿材想了想，道：「如果劍奴當真存在的話，其實還是跟著他走比較好，畢竟，他肯定是認識路的。」
陸潛聽了，皺起眉頭，道：「離開那座大廳這麼遠了，咱們只怕是已經跟劍奴拉開很多距離了……」
一句話還沒說完，陸潛突然看到，站在他對面的谷卿材，忽然抬起頭向上看去。
陸潛一怔，也抬頭向上看去。
只見天空中，有三個人，飄然而落。
他們顯然早已看到了陸潛等人，直接落到了甲板上面。
這三個人，正是真如道人、真海道人和柳余煙。
落地之後，真如道人順手將手中的一根平雲尺收回袖中。
谷卿材抱拳道：「真如道長、真海道長，一路還順利嗎？」
真如道人道：「順利是順利，不過還是沒你們到得早啊。」
看到他們的模樣，顯然在洞中也沒碰上獨目紅眼怪物。
雙方見面，互道了各自一路的見聞。真如道人三人，不免一番感嘆。
最終，真如道人掃視了眾人一眼，道：「這麼說，現在只剩下段道濟和仲孫伯京兩個人沒到了？」
谷卿材道：「不等他們了，咱們先下去吧。」
真如道人稍加思索了一番，然後才道：「好吧。咱們下海之後，到現在已經差不多耽擱了一天時間了，確實得抓緊了。」
是的抓緊了，如果他們沒能在紅月降臨之前找到流雲劍仙，那麼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工作，就都失去意義了。
谷卿材看向陸潛，以目光示意他啟動帆船，向下降落。
他們現在面臨的選擇，其實並不多。
除了盲目進入四周的洞穴中尋找出路之外，就只有往下走一條路了。
陸潛點了點頭，用精神力操控鬼帆，開始緩緩下墜。
隨著鬼帆向下墜落，四周的石壁，距離他們越來越遠，空間也越來越大。
終於，四周的所有石壁，在視線中消失了。
此時此刻，在他們的目光中，四周除了無盡的黑暗，再也沒有任何物體。
只剩下一艘帆船，懸空漂浮。
巨大的鬼帆，此時卻如同滄海之中的一葉扁舟，更顯得渺小起來。
鬼帆墜落了約莫有數萬丈之後，陸潛透過鬼帆，突然感受到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從正下方傳來。
仿佛是有一雙無形的巨手，突然間抓住了鬼帆，拼命的向下拉扯著。
一股巨大的力量，突兀而來。
感受到這一幕，陸潛心中一驚，立刻停住鬼帆下墜之勢，命令它反向上升，同時口中喝道：「不對勁！」
鬼帆體型龐大，在運動中想要止住，並沒有那麼容易。
陸潛的命令下達之後，鬼帆順著慣性，仍然向下墜落了一段距離。
然而，就是這一段距離，鬼帆已經拉不起來了。
數百隻方相鬼拼命操縱，但它們的力量，卻已無法同下方的那股吸力相抗衡。
不可避免的，鬼帆繼續向下墜落。
而且隨著它向下墜落得越多，下面的吸力就越大，鬼帆墜落的速度就越快！
見此，陸潛明白，事已不可挽回了！
他果斷地喝道：「棄船，向上飛。」
陸潛一邊催促眾人棄船，一邊就準備將鬼帆收起來。
鬼帆的面積大，相應它收到的吸力就越大。如果是將鬼帆收起來，個人相對體積很小，那麼受到的吸力自然也要小上很多。
就在此時，陸潛的耳邊，忽然聽見了一個聲音：
「下去。」
這聲音不大，但就在耳邊響起，聽起來異常清晰。
然而，此時陸潛的身旁，甲板上所站的除了他之外共計有六個人，但這個聲音，卻不屬於這六人之中的任何一個。
陸潛一臉疑惑地望向眾人，卻發現他們此時也都一臉疑惑地抬起頭看向旁人。
很顯然，他們也都聽到這個聲音了。
不過，眾人之中，此時卻有一個人，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谷卿材。
他見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便開口說道：「下去。」
又聽到這兩個字從谷卿材口中發出來，陸潛心頭一震，他恍惚間隱然有種感覺，好像之前那個「下去」，也是他說的一般。
而其餘諸人，在親耳聽到谷卿材重複了一遍「下去」之後，都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了疑色。
眾人目前的感覺，明顯都不太妙的樣子。
就在這一遲疑間，鬼帆又向下墜落了二三十丈。
此時，來自腳下的吸力，已徹底將鬼帆捉住了，任憑操控鬼帆的方相鬼們如何努力，鬼帆都再動彈不得分毫，只能任由這吸力抓著，加速向下墜落。
木震臉色數變，此時忍不住吐槽道：「咱們這樣下去，不會進入地府去吧？」
谷卿材聽到木震的話，臉上陡然現出了一絲詭異莫測的笑容。
不過，這笑容只持續了瞬息時間，就被他收了回去。
谷卿材收回詭笑之後，臉上又露出了正常的笑容，只是這笑容之中，多少仍然帶著幾分冷意：
「地府？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就讓你輕而易舉地進入了地府。」
谷卿材這句話，多少有些嘲弄之意。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哦，他們此時，或許真的有點難摸到頭腦。
因為他們的腦袋，此時都已經飄了起來。
或許，是由於鬼帆下墜的速度實在太快。
連帶著，他們的身體也跟著墜落得太快。
他們的腦袋，都已經跟不上了。
因而，眾人的腦袋，都已經離開了身體，懸浮在各自頭頂一尺左右的位置。
只是，這六顆懸浮而起的腦袋，都有些虛幻，要不是陸潛此時以精神力覆蓋了雙目，恐怕還看不到。
此時，在陸潛的視角之中。
谷卿材、木震、土靈、真如、真海、柳余煙。
這六個人，站在甲板上的身體，忽然間全都凝固住了。
好像突然間變成了泥胎雕塑。
他們原本的腦袋，依舊長在脖子上面，但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絲毫表情。
就連臉上的表情，似乎也都已凝固住了。
然而，他們現在懸浮在頭頂之上的那顆有些虛幻的腦袋，此時臉上的表情，卻都十分豐富。
谷卿材的臉上，表露出的正是剛剛他那一閃而沒的詭異笑容。
對此，陸潛雖然感覺奇怪，但也並不如何吃驚。
令他吃驚的是，此時的谷卿材，跟他本體的樣貌，已有了極大的變化。
谷卿材的本體，不過三十來歲年紀，雖然談不上有多帥氣，但一張臉白面無須，卻也算周正。
然而，此刻懸浮在他頭頂上的這顆腦袋，看起來卻是蒼老無比，鬚髮皆白，臉上布滿了皺紋。
若非是這顆腦袋懸浮在了谷卿材的頭頂之上，陸潛幾乎都要認不出他來了。
不過細看之下，卻也不難發現，谷卿材這顆有些虛幻的腦袋雖然有些老，但跟他本人，其實還是有些相似之處的。
這顆腦袋，更像是老年版谷卿材所應有的相貌。
但在此時，兩顆年齡差異極大的腦袋擺在一起，老年版的那顆還一臉詭笑，顯得卻是更加的詭異。
除了谷卿材之外，其他人頭頂上的那顆腦袋，倒是跟本人相貌相同。
真如道人懸浮起的腦袋，此時正微微仰著頭，目光向下斜睨，一臉冷漠地看著谷卿材，那表情仿佛是在說：
「我就這樣看著，看你究竟是要搞什麼鬼。」
真海道人一臉迷惑地向左右看看，最後扭頭看向了自己師兄。
柳余煙的小臉則是一副緊張的模樣，有些慌亂的不知所措。
木震島主卻根本就沒看別人一眼，此時的「他」，正在看著谷卿材那副比他還要蒼老的面孔。
木震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既有初見谷卿材如此蒼老模樣的驚訝，但更多的，卻是一副深思之色。
木震此人，城府不深，喜怒形於色，從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中，很容易就能讀到一句話：
「原來，你這老鬼本該是這副模樣的。」
土靈島主此時，與眾人的臉色皆不相同。
他的目光匆匆在這些顆腦袋上掃過之後，頓時吃了一驚，下意識地低頭向下看去。
然後，他便看到了自己的身體，此時正在一臉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身體隨著船，正在向下急墜。
他的腦袋也同樣隨著身體，也在向下急墜著。
他們的那顆虛幻的腦袋，此時下頜之下空空，跟各自的頭頂保持著一尺左右的間隔。
土靈在看到自己的身體之後，終於察覺了異常。
他抬起頭，先看向谷卿材，張嘴大聲疾呼著什麼，似乎是想要提起他的注意。
然而，無論他如何呼喊，卻始終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而谷卿材，卻好似全然沒看到他一般，依舊在保持著一臉的詭笑。
土靈見無果，目光從眾人的臉上逐次看了下去，尋找能夠關注他的人。
木震、真如，兩人此時都看著谷卿材，誰都不看他。
真海則看著自己的師兄真如道人，一張臉錯都不錯轉一下，他再呼喊也是白搭。
柳余煙目光游離，在土靈看向她時，她立刻抬頭回視過去。
然而，此時的柳余煙，卻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只跟土靈對視了一眼，立刻驚慌失措地低下了頭，好像十分害怕被他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一般。
無奈之下，土靈最終，只得看向陸潛。
在他看到陸潛的一瞬間，臉色突然一變，瞳孔驀地放大，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他之前看到谷卿材那副蒼老面孔時，都沒怎麼吃驚。但此時看到陸潛，臉上的表情卻極為驚訝。
那神情，仿佛是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樣。
陸潛眨了眨眼，也低頭向下看去。
然後，他便看到了自己的身體，正站在甲板上。
自己的腦袋，也好端端地按在脖子上，凝固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表情。
到了這時，陸潛才反應過來。
哦，自己的腦袋，也飄了起來。
怪不得，他看到別人漂浮的腦袋時，那些腦袋雖然都比身體生生高出一尺來了，他也可以平視。
原來如此。
這樣的話，土靈在看到「自己」時，面露驚訝，那就情有可原了。
想到這裡，陸潛重新抬起頭，看向土靈。
看到土靈滿臉震驚之色，陸潛的臉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陸潛沖土靈一笑，開口道：
「精神力灼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