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過去1

2024-08-13 02:55:23 作者: 青梔杳杳
  當程斯年將最後一位病人送走時,喬瑜已經在他辦公室門口等了有一會兒了。

  程斯年將喬瑜帶進辦公室,給她倒了杯水,「抱歉,今天臨時加了許多病人,結束的有些晚。」

  喬瑜笑著搖搖頭,「沒事,我也沒等多久。」

  在明知停電無法啟用儀器的情況下,醫院裡卻還如此喧鬧,末世果然已經近在咫尺了。

  程斯年在她對面坐下,開門見山道:「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喬瑜斂了笑意,直直地看著他,面上一片雲淡風輕,可問出口的話卻讓程斯年瞬間緊繃起來。

  她問:「你去過江家後山嗎?」

  程斯年聲音發顫,連呼吸都有一瞬間的暫停,「你……看到了?」

  喬瑜沒說話,但程斯年已經看出了她眼中的答案。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喬瑜問。

  程斯年見她還算冷靜,嘆了口氣,「大概三年前吧。」見喬瑜沒說話,他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喬瑜,雖然我知道自己這樣說對你挺不公平的,但是作為江湛多年的兄弟,我誠摯地懇求你,如果你真的想離開,就當是可憐可憐他,陪他過完生日你再走,好嗎?」

  江湛的生日是一月十八號,就在後天。

  喬瑜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認真地問他:「能不能告訴我他的過去?還有……他得的是哪方面的心理疾病?」

  喬瑜是在大學的時候認識程斯年的。同是A大醫學系的學生,雖然專業不同,但程斯年依舊算是她的學長,當初開學的時候還是他帶喬瑜去的宿舍。作為A大的風雲人物,喬瑜在學校里時不時地就會聽到程斯年的小道消息。

  比如,他小時候家道中落被江家收養,再比如,他輔修選擇了心理學。

  程斯年沉默了一會兒,最終起身,從辦公桌中間那個帶鎖的抽屜里拿出一份病歷,遞給了喬瑜。

  姓名:江湛。

  診斷結果:重度焦慮型依賴症。

  程斯年將病歷遞給喬瑜後,便拿著水杯走到了窗邊,倚著牆,也不管喬瑜聽沒聽,自顧自的回憶起了那段過往,聲音里蘊含著無盡的悲涼。

  「我是十二歲來到江家的。那時候我父母都死了,姑姑又重病在床,是江爺爺收養了我。我家裡跟江家是合作夥伴,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江湛,那個時候他雖然不愛說話,但是至少還算正常。他大我兩歲,會帶我一起看繪本故事,還會帶我去抓蝴蝶。可是江叔叔出事以後,我就再沒見過他了,一直到我十二歲,來到江家。」

  「江爺爺說要帶我去見江湛,我其實挺開心的,想著哪怕寄人籬下,也總歸是有個童年的玩伴。可當他真正站到我面前看著我的時候,我卻一步也不敢靠近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與他無關的死人。麻木又冷漠。」

  「江爺爺說江湛是他半年前剛接回來的,江叔叔出事之後,他一直與他母親生活在一起。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那樣,直到有一次聽到兩個女傭在花園裡閒聊。聽她們說,江叔叔車禍離世後,江阿姨受不了打擊,精神出現了問題,時好時壞,控制不住的時候就會虐待江湛。她會把江湛全身都綁起來,關進小黑屋裡,一關就是幾天,不給飯吃,也不給水喝;有的時候還會把他吊在陽台的晾衣架上,用藤條抽。」


  喬瑜聞言,只覺得心裡一疼,「為什麼?江湛是她的親生兒子!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程斯年慘澹一笑,「因為江叔叔出事那天,是為了回家陪江湛過生日,才冒著大雨從外地趕回來,出了車禍。」

  喬瑜的手攥住病歷一角,微微有些顫抖,「可是這又不是江湛的錯……江湛也不想的啊……」

  「是啊。」程斯年嘆了口氣,「可是那時候江阿姨已經不正常了,她對江湛只有仇恨,認為是江湛害死了她的丈夫。江湛就這樣在他母親的虐待下過了四年,直到江爺爺發現之後,才被接回了江家。」

  「後來,江爺爺給我們倆安排了學校。江湛很聰明,學什麼都很快,一點就通。江爺爺非常高興,經常向別人炫耀他孫子有多優秀,還將他帶出去參加各種宴會,希望他能變得開朗一點。可江湛還是不愛說話,也從來不笑,幾乎沒有任何情緒。我以為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觸動江湛了,可直到……我第一次看見江湛動怒——」

  程斯年抿了一口水,嗓音略微沙啞,「那天是個周末,有一家人帶著孩子來了江家,聽說是來找江爺爺談合作的。大人們談事情的時候,就讓我們在一處玩。那個男孩跟我們差不多大,可能平時被家裡寵壞了,沒什麼規矩,背地裡罵江湛是啞巴。我氣不過,跟他罵了幾句,結果他竟然趁著江湛洗澡的時候,跑到江湛房裡,把東西翻得亂七八糟,還吃了江湛放在盒子裡的一塊糖。」

  程斯年轉頭看向喬瑜,「那塊糖我之前見過,很普通的一塊水果硬糖,是江湛最討厭的草莓味,可江湛卻十分寶貝地放在一個盒子裡面,誰也不讓碰。」

  喬瑜垂下眼睫,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跟江湛第一次見面時送給他的那顆糖,就是草莓味的。

  「江湛出來之後,看見糖被他吃了,上去就把他按在了地上。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江湛生氣。他把那個男孩打得滿嘴是血,牙都掉了好幾顆,要不是江爺爺帶人過來把他拉住,那男孩可能當場就被打死了。」

  見喬瑜沒說話,但手卻攥得緊緊的,程斯年輕輕扯了扯嘴角,又把頭轉向了窗外,繼續道:「這件事過後,江爺爺便格外注意他的情緒,可江湛又變得跟以前一樣了,沒有情緒,也不愛說話。就在我以為他以後可能會一直這樣的時候,他再一次打破了我的認知。」

  「那天放學,我跟往常一樣在校門口等他,可等了好久也不見他出來,去他班上找他,他班裡的值日生卻說他早就走了。我嚇了一跳,江湛每天都是跟我一起上學、放學的,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情況,而且司機還在等我們,所以他肯定沒回家。我慌慌張張地給他打電話,可打了好幾個他都沒接。我又打給江爺爺,但接電話的是江爺爺的秘書,她說江爺爺有個重要會議,正在台上講話。我沒辦法,只能帶著司機沿著路邊找。就在我越來越著急,差點就打算報警的時候,江湛給我回了電話。我跟司機按照他說的地址找到他,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他快死了。」

  「他渾身是血,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傷口,我們嚇壞了,要送他去醫院,他不肯,逼著我們送他去金湖灣別墅區46號。他那時看著我的表情,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如果不答應,他就要拉著我一起下地獄。」

  「我們沒辦法,只好將他送了過去,幸好並不是很遠,很快就到了。他下了車,連走路都很吃力,可是卻拼命地要往別墅門口走。直到聽見了一個女孩的聲音,他才停下,猛地回頭朝那個女孩跑過去。」程斯年又轉過頭看向喬瑜,微微笑了,「喬瑜,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


關閉
Δ